俗語罵人常說,你就像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可這一次,秋後的螞蚱給了人們一個深刻的教訓,打臉般的深刻。


    蝗災破天荒的在秋季到來了。


    大周朝的曆史上,並非沒有爆發過蝗災,隻是大都爆發在春季,至秋後便幾乎結束了,朝廷要做的便是控製災情和殺滅蟲卵,以防止來年蝗災再來。


    誰都沒想到蝗災會在秋前爆發,大家的莊稼正是將熟未熟之季,眼看著要盡糧倉的收成就就這樣被啃食一空。


    幾乎是瞬間。


    就像被巫師施了魔法一般,烏泱泱的蝗蟲就像一大團會吃人的黑色怪獸,嗡嗡嗡叫囂著傾軋了過來。


    天忽然之間就黑了,人們被嚇的躲進屋裏,沒來得及跑的,跑的慢的,等終於掙脫了那團黑影鑽到屋裏來,發現被啃的、抓的一頭一身包,衣裳也被扯爛了。


    秋後的螞蚱來勢洶洶。


    芽芽站在窗前,抵住窗戶,聽著外麵的蝗蟲劈裏啪啦的撞門聲,臉色微白。


    衛望楚站在她旁邊,伸手壓住窗戶,“我來。”


    少女心有餘悸的看著他,“螞蚱原來這麽可怕,速度竟然這麽快!”


    衛望楚收到巨隼小狸的信兒立刻趕來這邊,沒想到他話才說完,螞蚱們眨眼就到了。


    周明智抵著門,一臉震驚,一臉的懊惱。


    剛剛衛望楚說蝗災來了的時候,他還沒當迴事,秋後的螞蚱能有多厲害?


    “哎,玉米沒收呢還,這下,全完了!”


    肖武和安柏抵著另外一邊的窗戶,聞言道:“今年玉米熟的晚,都沒收呢,這一下,可真是大災了。”


    安柏迴頭看著衛望楚,疑惑的道:“書上說,曆朝曆代都有蝗災的記錄,大都是發生了春季,怎麽現在秋季會發蝗災呢?”


    是的,不合常理。


    芽芽也看了他,大夢裏的蝗災應該是發生在明年或者後年的春季,將地裏的麥苗啃食了個幹淨,經過一個冬季的消耗,各家本就沒什麽存糧了,都指望夏收呢,結果被=啃的顆粒無收。


    之前肖武說東邊發生蝗災的時候,她還暗暗期待,既然在別除發作了,那她這裏是不是就安全了?


    至少,要等大家把玉米收進糧倉裏再發作。


    可往往就是天不遂人意的。


    肖武也疑惑的道:“蝗災是從東邊發起的,不是都北上了嗎?怎麽又會南下的?”


    指望北上凍死它們呢,它們這麽有靈性的嗎?


    衛望楚一直沒吱聲。


    一切都是反常的厲害。完全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濃黑的“怪獸”在春山村呆了一天兩夜,等到第三天天光大亮的時候,人們打開門走了出去。


    地裏已經狼狽的不像樣子,玉米幾乎被啃食完了,甚至葉子也被啃沒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杆子突兀的杵在地裏。


    間或有一些沒離開的蝗蟲,被氣急敗壞的人們追著喊打,或者被踩死在地裏,或者被捉起來,開腸破肚,洗幹淨了鍋裏一炒,成了一杯苦酒的下酒菜。


    周明智暗自慶幸多虧聽了閨女的話建了個暗室,存了點糧食,若是自家吃,撐到明年夏收肯定沒問題,還有剩餘呢,隻是若是要分給村裏人,怕是這個冬天也撐不下來。


    村裏人麵朝黃土背朝天過日子,每季的收成除了交公糧、留點口糧和來年的種子,剩下的便盡數賣到鎮上的糧店裏,畢竟一家人穿衣、看病都指望銀子呢。


    這場災難來的不是時候,村民估計都沒什麽存糧。


    他也不能隻管自己吃飽呀是不是?


    他想救濟村民的主意一說,立刻被芽芽否定了。


    “爹,咱這點糧食拿出來,村裏的人吃不了半月,不但救不了村裏人,還把我們自己搭進去。”


    “那也不能看著鄉親們餓死不是?”


    娘不是聖母,爹倒是個聖爹。


    村裏人餓死管他什麽事?


    當年他慘死,娘被算計,有誰管來?


    “爹,不會餓死人的,不是還有朝廷嗎?除了這麽大的災難,朝廷會來賑災的。”


    “等著朝廷,人早餓死了。”


    周明智挺固執,“也不是救濟全村的人,就管幾個孤寡老人,行不行?”


    芽芽嚴肅的道:“爹,沒有不透風的牆,一但被人知道咱家有糧,你可想過後果?到夜裏就給你搶幹淨了,娘還懷著身子呢,可經不起折騰。”


    周明智一臉的不相信,“都是鄉裏鄉親的,怎麽會?”


    “怎麽不會?你先被露富,咱村裏的那幾戶大戶人家,你先看看情況,行不行?”


    芽芽真怕他這個爹誤事啊!


    到時候,若是被那些心存不良的獵戶盯上,那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鄭家世代地主,家裏餘糧被搶幹淨,還有閑錢一次兩次去鎮上買高價糧食,他們家可沒有呀。


    而且,既然災難早來了,她還等著看鄭濟陳的下場呢,可不上讓親爹上陣給他擋槍。


    肖武是在蝗災後的第五天決定離開的。


    “肖家如今不比以往,生意難做,靠的也是地裏的收成,這一下相比也是難熬,我得迴去看看。”


    肖蝶兒欲言又止,隻說:“有什麽困難就叫人捎信兒過來,小姑沒本事,衛大夫許能幫上什麽忙。”


    關於暗室,芽芽交代他們一概封口,肖武和張婆子都不準告訴他們。


    隻是,別人可以不理,若是肖家真的揭不開鍋了,她必須得管。


    畢竟是娘家,哥哥嫂子侄女侄子都是親人。


    芽芽和周阿嬌、周杏送肖武到了村口。


    “武表哥,若是有困難,你記得捎信兒迴來。”


    肖武笑了笑,“有了衛大夫當靠山就是不一樣了啊,說話底氣都足了。”


    芽芽白了他一眼,她的底氣可不是來自衛望楚。


    “什麽呀,現在糧食多貴啊,衛大夫縱然銀子多,也不一定能買到多少。”


    周杏一臉得意,心直口快的道。“說不準他還得要芽芽救濟呢!”


    如今,整個春山村裏有存糧的可就他們周家幾家人了。


    衛望楚雖然有銀子,可他家也未必就有存糧啊。


    周阿嬌不著痕跡的戳了戳她的胳膊。


    動作雖小,肖武卻還是看到了。


    他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見她眼裏忽然露出一絲懊惱的神色,心裏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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