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芽芽卻如同煎餅一樣,在床上翻來覆去。


    她失眠了。


    以往愛做惡夢的時候,她也不曾這樣難以入眠——那時候,她倒是想不要睡呢,奈何她太好睡,一睡就進入惡夢,半宿都轉不出來,等她掙紮著從噩夢裏出來,往往已經倒了下半夜,她痛苦難忍,睜眼到天明。


    這一開始就失眠倒是少見。


    “嗬嗬嗬……”


    窗外忽然傳來男人的一聲輕笑。


    芽芽哼了一聲,翻身朝裏。


    “開門。”


    男人說著,卻敲了敲窗戶。


    “幹什麽?你大半夜的不睡覺,還不讓我睡覺?”


    芽芽沒好氣的懟了他一句。


    “你睡的著?”


    男人的聲音透著一股笑意,嘲笑!


    少女哼了一聲,“你怎麽知道我睡不著?”


    衛望楚靠在牆上,悶聲笑道,“我來了都大半個時辰了,聽你翻了三千次身,再翻,你屁股都要磨破了。”


    “你,你**才磨破了!”


    芽芽俏臉微紅,屁股兩個字說的極不真切,唿嚕一聲就過了。


    “你不開,我自己進了?”


    男人如是說。


    芽芽猛地轉頭,仔細看了看門窗,都栓的結實著呢。


    “你進吧,我們先說好,不可以弄壞了我的門窗,要不然我多不安全呢。”


    衛望楚嗯了一聲,沒了動靜。


    芽芽起身胡亂套了一件衣裳,仔細的、防備的看著門窗。


    沒有任何動靜。


    還以為他有什麽本事能把門窗開開呢。


    “哢嚓哢嚓!”


    房頂上忽然傳來聲響。


    這貨在掀開瓦?


    這是要從房頂開個洞?


    那這房子以後如何住人?


    少女猛地打開門,就要衝出去。


    才開了一道門縫,一道黑色的身影猛地擠了進來,將少女攏了個滿懷。


    “你!”


    芽芽仰頭看他,臉上神色有震驚、有恍然、有羞惱、有氣憤。


    男人攬著她的腰,笑道,“不是我幹的,是小米看到房頂上有隻老鼠,它可是天生的捕鼠高手。”


    竟然要小米和他搭配和!


    “臭小米,看我以後還給不給它吃藥蟲。”


    男人點頭,“好,以後都不給它吃。”


    少女猛地推了男人一把,從他懷裏鑽了出來。


    “大半夜的跑到姑娘家的閨房裏,你幹嘛?我看,這種事情你是不是經常做?”


    衛望楚緩步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聞言抬起頭來。


    “天地良心,我隻進過你的閨房。”


    不可能,他給那些閨秀看病不進人家房間的?


    “你給我大舅母看病都進的她閨房不是?”


    男人啞然失笑,“她是婦人,看病自然不需要避諱。”


    頓了頓,男人眼珠子一轉,斜睨著她,“你在套我話,還是在吃醋?”


    哼。


    少女也在桌子前做了,男人自覺地給她倒了一杯茶。


    “還以為你多厲害,第一次殺人竟然和沒事人一樣的,結果,晚上竟然嚇的睡不著了。”


    芽芽差點嗆到,不滿的瞪著他,“誰嚇的睡不著了?我隻是有點煩躁,不知道他到底死絕了沒有,所以有點心煩。”


    男人笑了笑,“死絕了,我剛剛去看過了,精盡而亡。”


    少女的心跳猛地跳了起來,快到她有點眩暈,手腳有些發軟。


    如果大夢也算一生,那她兩世為人,從來都是人負她,她還未曾負過別人,更何況殺人。


    她下意識的摸著手上那隻白玉鐲子。


    “怎麽,他不是被我鐲子上的毒藥毒死的?我這裏的毒藥可不是這種死法。”


    衛望楚道:“死因自然是你這毒藥,隻是我做了點手腳,讓伯爵府的三老夫人以為死因是烏家堡的嬌兒媚。”


    “哦,這樣。”


    少女手微微有些顫抖,她放下茶杯將手收進衣袖。


    男人拉過她的手,用溫熱幹燥的大手將她的手連同衣袖一起包裹起來。


    “你可知道我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時候?”


    少女搖頭,他繼續道:“六歲。”


    六歲便第一次殺人了?


    芽芽不由有些同情他,“是什麽人?是你的仇人?”


    男人搖頭,“不知道,師傅說是追殺我的人,我後來想了想覺得說不通,怎麽會派一個蹩腳的殺手來殺我?更何況,我身邊那時候已經有了不少暗衛,他們竟然一個都沒有出現,隻讓我一人對付他。”


    “你師傅也在?”


    男人點頭,“師傅去買酒,嗬嗬,就是那麽巧,他一走,那殺手就來了,我用的便是安柏手腕的銀針,幾經周旋,終於擊中他的命門,他當場便死透了。”


    芽芽心頭微緊。


    她當時用鐲子裏的毛細針紮世子,她是知道他隻是暈厥了,半個時辰後就會醒來,活蹦亂跳兩天才會忽然暴斃。


    若是她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她的針下,她不敢想象。


    “你比我厲害多了,我殺了他,用的這隻手。”


    男人舉了舉右手,“那晚上,這隻手便哆嗦了半宿未停,飯吃不了,覺睡不著。”


    芽芽目帶憐憫的看著他,從他手裏抽出自己的手,反手握住他的。


    男人微微低頭,看著那隻微涼的小手握在他的大手之上,嘴角一勾笑了。


    說起來,他好久好久都忘記用裝病這一招了。


    原來,說一些小時候的慘事,他的少女也會心軟。


    賣慘大法好。


    “那後來呢?”


    男人看著他的姑娘,笑道:“後來,我師傅給我灌了大半桶白酒,直到把我灌醉了,我才睡著的。”


    “灌醉?你沒吐?”


    芽芽戲謔的看著他。


    “哈哈哈,”男人大笑出聲,“被你發現了,吐了,吐的昏天黑地,吐空了,師傅就再灌,最後吐的苦膽都出來了,苦的我立刻醒酒了。”


    少女眼睛裏的憐憫耿勝,“你師傅這麽狠心嗎?”


    男人未置可否,“原來,那日師傅就是去給我買酒,酒壯慫人膽,喝了酒就不怕了。”


    說著,男人從袖子裏掏了一小白瓷瓶來。


    “給,喝吧。”


    芽芽翻了個白眼,手卻老實的把那酒接了過來。


    打開塞子,一股酒香頓時溢滿了全屋。


    想也不想,芽芽一仰頭,將那瓶酒水盡數灌了下去。


    熱!辣!


    從嘴巴到嗓子,一路向下,一隻燒到心裏,火辣辣的,卻把心底那股壓不住的陰涼驅散一空。


    六十二度的燒刀子,男人以為女人幾口便會醉大了,結果?


    少女瞪著一雙清明的眼睛看著他,“真難喝,好辣,比我爹的酒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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