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愨以絕對崇拜的目光星光點點地注視著自家王後。


    南蘇開坐穩坐直,死灰般的心境內開始燃起期待的火星。


    左丘無儔語結成冰:“給了你那片土地,你就能確保自己能夠擁有它?”


    “我要莫河城,正是因為我保住它的自信。”


    “何以見得?”


    “當年,我為能夠幫助嵇釋與那時的越王抗衡,曾憑藉除外執行任務的便利耗了三年的時間將莫河城南北沿線走了二十次,勘測了明暗十幾處利於防衛與進攻的地勢,並繪製成圖。當然,這份圖紙並沒有機會獻出,完成不久即在嵇釋另結新歡的消息中被付之一炬。”


    她口吻淺淡,將一段前程往事公之於眾人前,聽得室內室外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變了臉。


    一四四焉知qing深多不壽(下)


    “我幾時問過你這麽閑的事?”左丘無儔道。


    扶襄淡哂:“我也不是盡說給你一人聽得。少王殿下,既然來了,就進來喝杯茶罷。”


    扶寧的耳力是在場人中最為出色的,況且門外的來著並未刻意隱藏氣息,是以在對方稍一接近之初,她即已向扶襄施了眼色。


    “襄兒的禮節真是周到。”殿門徐徐排開,嵇釋輕裘緩帶邁入,在窗前書案椅上落了座,“特意將這話說給朕聽,是想讓朕明白朕失去了什麽?想讓朕後悔?後悔不該錯待了你?”


    扶襄點頭,又搖頭,道:“似乎是,又似乎不是。雲王閣下問到,少王殿下正巧趕到,扶襄話不自覺就說到。倘若能造成閣下的小小不快,說不定便是扶襄的用意所在。”


    嵇釋笑意殷殷:“叫我‘少王殿下’,襄兒又是有心還是無意呢?朕曾想過,當年如果可以做得更好一點,不拘囿於扶門的歷練守則,在你傷後守在你身邊好生照護,事qing是不是就能不同?若那時能多多想到與七歲的襄兒初相見的童真意趣,想到兩小無猜相擁而眠時的真摯qing懷,是不是就能留住襄兒遠行的身影?”


    這下,南蘇開成了惟一一個能夠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嵇釋這席話是有意為之,稍有眼力智商的人都能看得見想得到。但,諸如這等敘舊戲碼,隻須稍有在意,都不可能不生qing緒。


    左丘無儔麵如平湖的表象下,妒濤混合著怒濤席捲千層雪。冉愨雖不必這般qiáng烈,但作為名義的夫君,也是況味複雜,百感jiāo集。


    “年幼時的心境,因為尚未被這個世界薰染,所有的qing懷才是最最率真的罷?眼中隻有彼此,隻容得下彼此的時光,令人懷念,也令人傷感呢。”嵇釋唇角抿出淡笑,也抿出淡淡追憾。


    扶襄略顯詫異,怔怔問:“少王殿下變得如此感xing,是因為境遇的變遷麽?有國難歸的艱難可以將一個人改變至斯?”


    這是裝傻罷?王後,你這是裝傻罷?原王陛下很想發聲吐一下槽,無奈不敢。


    嵇釋淺微的嘆息:“也許罷,如果不是處在今日境地,便無從體會襄兒無國無家的悲涼。”


    “就是說少王殿下來此,並不是為了殺扶襄的了?”


    “阿薩平原之戰,是朕為了殺襄兒的傾力一戰,朕對你的那份烈焰般的恨意似是隨著那戰的結束而灰飛煙滅。如今想來,竟是想不通那時為何如同中了魔症般非殺襄兒不可。”


    扶襄囅然:“真是個奇妙動人的變化呢。”


    在座的都乃神人也。南蘇開不由得讚佩不已。他可以充分感知得到來自左側的左丘無儔那片澎湃蔓延的寒意,卻不見半點火焰燃熾的徵兆,無聲無息地任由這樣的對話無礙地進行。而斜對央的那位原王閣下,不時拿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瞄向他家王後,一次次yu言又止,嘴中卻不曾跑出半個字。還有,那兩個扶門女人……算了,已是怪shou級別的女人不說也罷。


    “少王殿下既然不為殺扶襄兒來,便是為了殺這兩人了罷?扶襄此刻雖然正有事與他們協商,但如果少王殿下急於達成目標,扶襄可以暫時退避,將這塊地方讓給少王殿下料理恩怨。”扶襄道。


    嵇釋眸色溫潤清華:“襄兒的意思是……你不介入?”


    “之前,為了頭頂原國王後的頭銜,至少應該幫著原王陛下的,但他既然樂於與雲王閣下攜手修好,扶襄就不好介入了。”


    原王陛下打了個冷戰,苦笑:就知道自家王後一定會記仇,這快就找算迴來了不是?


    “這塊地方,由著三位施展,兩個時辰後,扶襄自會過來觀看戰局。”她起身。


    “慢著。”左丘無儔冷笑,“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這是朕的國都,朕的宮殿,可以由著你們玩耍麽?”


    扶襄點漆般的瞳仁秀轉,道:“我一直在等著這個時刻。”


    “什麽?”左丘無儔眯眸。


    “當我的梅窠居被閣下來去自如的將了一軍後,我便想著總有一天,我要在屬於你的地方迴敬給你。”


    “何不一試?”他身形遽動,速如風電。


    扶粵揚袖,散出煙霧蔽人視野,下一刻花容失色:“阿襄小心,這煙霧對他無效,你要被他抓住……才怪!”嘻。


    三女的頭頂,驀地敞開一片天空,三道絲繩纏住三使纖腰,仙女飛天般帶出這處空間。


    扶粵那一招算是真正的煙幕彈,僅為引人眼球而已。


    “三位,好好算你們的帳罷,小女子不做打擾。”


    不知是怎樣的機關,在三女飛上頂層的霎那,殿頂重新合攏。南蘇開眼巴巴看著自己成為惟一一個多餘的存在者。他認為,“叫天不靈,叫地不應”即是自己當下的鮮明寫照。


    “那位前闕國公主真是可惜,潛伏十幾年,在這宮廷內做了如此jing巧的設置,為的是等待闕國的兵馬有一日攻來時能成為助力。但身具這般才華,竟那樣默默無聞地歿了,多少年後,誰也不會笑的這位僅懷著愛國思鄉之心所做的這一切,值得麽?”


    扶門三使坐在泰興宮的至高點“問天閣”的頂層,扶寧又想起了那位不知芳名的闕國公主,恁是感慨萬端。


    “值不值得,是那位公主自己的定義,我們這些外人的評斷無法替她決定。”扶襄將一直鏑矢搭在弓上,試著自己的臂力,“因為有她那番勞作,才困得住三王,她敵國的三萬兵士才能在阿岩的帶領下踏上收復故國之路,不是麽?”


    “我正要問這件事。”扶粵舉手,“阿岩並不擅長沙場對戰,阿襄讓他去衝鋒陷陣,不會不妥麽?”


    扶襄伸指彈她額心:“笨,我幾時讓阿岩衝鋒陷陣來著?阿岩隻需要做他最擅長的事就好。”


    扶粵絞著眉尖費力思忖,忽地大悟:“阿岩能夠夜入千軍萬馬內取主將首級!如果地方的主將沒了,王上又不知去向,自如一盤散沙,阿岩不戰而勝。”


    扶寧嬌笑:“三王盡聚於此,天下再生衍變,最後格局如何?jiāo予天定罷。”


    “三王……裏麵還有一個南蘇開呢。”扶粵杏眸丕地大睜,“阿襄不覺得這人是個變數?有他在,那三個人能議和都說不定。”


    “是麽?”扶襄瞳光閃爍,流光溢彩,“真若議和,不更是一樁好事?”


    扶粵捧頰,俯望著居安殿:“到底會如何呢?好想知道吶。”


    ……到底會如何呢?


    一四五刀光劍影得清閑(上)


    扶粵說得對,南蘇開的確是個變數。


    他坐到那處,在扶門三使將居安殿變成了密室的現在,他沒有了退路,也承認自己的定力不夠,在這團氣氛中無法旁若無人般安然自處,除了知難而進,別無良計。


    “請教三位,三位應該都不是表麵上的孤身一人罷?三位何不及早發出信號,讓外麵的人衝進來早一時決出勝負?”也好放他這個人離開這是非之地。


    誠然,他並不指望這三位能秉實迴答,隻須將諸人的視線集中過來即可。


    “如果是四王會,先兩兩對決,再勝者決戰,當是不難。但無奈如今這世上隻餘三王。三位想怎麽分出個輸贏勝負來呢?如果不反對的話,猜拳如何?”好罷,他承認他純粹隻是想打破四遭仿佛凝固了的空氣。


    “如果猜拳不夠盡興,抓簽怎樣?我來做簽,兩長一短,抓到長簽的兩方先打……”


    “南蘇。”左丘無儔出聲。


    “都不喜歡?那……”


    “南蘇。”左丘無儔眼中的警告隱隱可見。


    “瘋了,本公子瘋了!”南蘇開雙手掩耳,閉了眼睛,豁出一切般地大喊,“要麽打,要麽說,隻是這樣呆著可是不能將外麵的萬裏江山歸為己有,也體諒一下本公子這個外人的難處!”


    “難得啊,南蘇公子也有說出一兩句明白話的時候。”冉愨笑眸眯眯,“雲王閣下力邀冉某同行來此,雖為解風昌之困,也是為了等越王閣下現身。越王閣下選擇來此,則是為了能夠說服我家王後與你聯手共伐雲王閣下。雖然大家各懷居心,但目前看來,都著了我家王後的道兒被困在這座殿裏,等於說是羊公山事件的重演。不同的是,這一次大家是麵對麵,很難各自掉頭離去,或者說,本來就是取對方的xing命而來,很難空手而歸罷?”


    他頓下,眼角餘光遛了一遭,兩位皆無起而行的動跡,遂問:“既然大家都沒有動手的打算,那麽是想議和麽?”


    “議和需要彼此的立場基本對等。”南蘇開道,“如今越王閣下優勢盡喪,也就是失去了談判桌上的話語權,不得不說原王閣下的這個提議頗有羞ru之意。”


    哈,恁快就拋了一記無影刀過來,南蘇公子果然不是純良之流呢。冉愨目映崇拜:“南蘇公子如果執意這麽說,照冉某看來,這殿內並非僅有三王,南蘇公子也具帝王之才,何不趁亂舉事?”


    南蘇開展顏:“原王閣下講笑話的本事更勝從前。”


    “朕隻講實話,不講笑話。”


    “這句話本身即是笑話。”


    “南蘇公子忠君愛國。”


    “稱讚我似乎並不能得到什麽好事。”


    “那句話是實話還是笑話?”


    “聽著怎麽有點yu尋釁滋事的意味?”


    “不行麽?”


    “如果本公子不予理會,閣下會作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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