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王妃之位。”冉輕塵昂首接話,擲地有聲。


    “好,我……”


    “你敢!”一隻粉臂被男人鐵箍般攥住。


    她掀瞼,看著他鐵青冰冷的俊臉,眼波淡若秋煙,“左丘家主當明白,這世上少有我不敢的事。”


    他眸內的紫芒霍地躍跳如炬。


    冉輕塵老大不悅地皺眉,伸出手招唿:“小襄子還和他廢什麽話?快來本公子這邊,我們夫妻返家去過我們的逍遙日子去。”


    “好。”她順巧應聲,垂首瞄了瞄。


    自己臂上的掌,遂伸手來掰,一根一根手指,為求自由,不厭其煩。


    低頭瞰睨她的表演,他且怒且恨,至極反笑:“你可以從我手中逃開幾次?”


    “逃得幾次是幾次,直到左丘家主失去了耐心,決定殺我為快。”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會,若你的耐心瀕臨頂點,一劍落下,糾葛即斷。何況……”她望向他身後,有人正悄步臨近,“你那些忠心相隨的家人與手下,會在那之前,早早將我殺了。”


    二十九、直若當初不相識(下)


    左丘無倚的確來了,也的確如扶襄所斷定的,他想除去這個女子。


    他一路目睹兄長為扶襄一次次破例、一次次有違常xing的種種,他與整個左丘家族都已感覺到了不安。殺了扶襄,他固然可以想像到兄長的bào怒,但留下她,他們卻無法想像他們的家主還能為這個女子做到多少。


    當然,不是在這種qing形下,他還沒有自大到以為會在兄長的眼皮底下取了這女子的xing命。


    “大哥,小弟來助您一臂之力,哪國的宵小敢在我兄長麵前猖狂,放馬過來!”


    “請問……”冉輕塵極為認真鄭重地打量著這位麵目兇狠的錦衣少年,道:“左丘無儔把你家戲子也帶來了麽?”


    如果不是立場有別,左丘無儔應該會為對方喝聲彩。


    “裝瘋賣傻是你冉輕塵的長項才對罷?”隻是,左丘二少迴擊的話聲煞是流利,“你當你換了身衣服本二少就不認得閣下是那位在午州花魁的初夜競標會上與人大打出手的紈絝代表了麽?”


    輕塵公子的反唇相譏也不遑多讓:“閣下不換衣服本公子也認得出你是那位被午州花魁拒之門外的倒黴權貴。”


    電光石火的當兒,這二位將彼此過往的光輝事跡和盤托出,還真是……


    令人無語。


    “用這人來刺激本王,當真可行麽?”左丘無儔唇角愉快上揚,在身邊小女子耳邊低語。


    “我累了。”扶襄何嚐不覺無趣,“左丘家主是打算將小女子就地處決還是願意放小女子一馬?”


    “本王兩者都不選。”


    “帶迴去囚禁?”


    “你可以這麽認為。”


    “而後借你家人之手將小女子徹底解決?”


    左丘無儔瞥了那廂與冉輕塵相鬥甚歡的堂弟,嗤聲道:“你怎麽會認為他們有膽子殺你?”


    “他們有膽子為你做任何事,更有膽子為你清除通往霸業路上的任何障礙。”


    他輕笑,“這麽說,你會成為本王的障礙?”


    她也笑,“我一日不肯做你的妾,你一日無法安心迎娶正妻,可對?”


    他目色倏明倏暗,唇抿一線。


    “而左丘家主的妻族無疑是左家家主霸業上不可或缺的一環,你現今遲遲未肯這一環銜接完成,你整個家庭怕早已將扶襄視為眼中之釘。殺了扶襄,或許惹你瞬間之怒,但能挽一世之事,於他們來講,得絕對多於失。閣下隻須將身為家主的自負暫且擱置,便能將這一點輕易參透,何須扶襄贅述?”


    這條yin暗巷道並不是捅破這層窗紙的上佳選擇,然而,他們間縱然曾有溫qing脈脈,也隻是一時姑且,她不需要,也不需要他來需要。


    “還有,左丘家主忽視了最重要的部分,我是扶襄,是經歷過最殘酷調教的暗衛,旦有一夕尚存,便存不馴之心。就算你能迫扶襄為妾,免不得陷你的妻子成為扶襄的出氣筒。當然,也不排除另一個,那便是你娶了一位智能超群的妻子,讓扶襄死得很難看。請問左丘家主看好哪一個?”


    他們間真正存在的,始終不曾改變:殘酷與醜陋,虞詐與yin謀。


    這個事實,前所未有地喚醒了左丘無儔一直刻意摒除的意識,頃刻間,惟覺胸田荒蕪,心境虛無,緊鎖的手脫落下來,道:“扶襄,本王今日才知道,你果然殘忍。”


    “是閣下樂意自欺。”


    “真希望本王不曾認識你。”


    “請相信,如果可能,我更願如此。”


    這是迄今為止,兩人惟一達成的共識。


    此後,各踞天涯,宛若從未相識。


    三十、烽火漸炙世難藏(上)


    烽火連三月,鴻書抵萬金。


    這年chun天,雲國與越國的表麵和平到了極限,以一場不大不小的邊境摩擦為引火線,戰爭開始了。


    雲國稱霸多年來,各國為示忠誠,不惜以本國公主、王子為質,任自家身嬌rou貴的金枝玉葉們流落異國受人踐踏。此一迴越國置本國公主於不顧,與雲國撕破臉麵,概因當前契機百年難遇。


    左丘家舉族遷迴故園,各房男丁皆著手家族生意,謝絕王都來客,不問廟堂變幻,左丘無儔深居簡出,行蹤成迷。而少了左丘無儔的雲國軍隊,好比巨人失魂,猛虎缺齒,或許龐大依舊,卻失去了其銳其利。


    盡管也有朝臣憂慮此乃雲國君臣玩得一出苦rou伎倆,但潛伏於越國啟夏城的細作定期所傳一再激發越王一雪前ru之心。胸腔蠢蠢yu動之際,又恰逢闕國二公主與貞秀太後義子補之相見甚洽,好事將近。越、闕、原、葉四國姻親盤結,形同一體,是以當邊關異動,一觸即發。


    這一戰,chun寒猶濃時開始,盛夏酷暑時仍酣,整整三個月,兩方俱有勝負,戰局陷於僵持。


    一封發自沙場前沿的書信穿越戰火,抵達莫河城,到了靜王世子嵇釋案頭。


    “屬下不明白,王上為何還不起用世子為帥?若由世子率領,早已攻伐到越國都城!”


    書房內,嵇釋展信閱罷,正巧聽到屬下大發不平,俊逸麵孔漾開一絲淺笑,道:“雲國軍中沒有了左丘無儔,在王上看來已不足為懼,本世子也就沒了用處。”


    “可是眼前不進不退,便該請世子出山。”


    “王上外憂左丘氏,內患靜王府,已非一日兩日。費了恁多周折才將靜王府架空,又豈肯再將兵符jiāo到本世子手上?”


    龐三河一徑地頓足扼腕:“左丘家早晚會東山再起,若不趁此機會直搗huáng龍,隻怕悔之晚矣!”


    其弟龐三江觀世子神色莫測,問:“莫非世子有什麽好消息?”


    “還是三江細心。”嵇釋敲了敲桌上信箋,“是書寅的信,他得手了。”


    龐三河頓時大喜:“屬下等人該著手準備了?”


    “不急。書寅將三萬大軍帶進野牛嶺尚須五日,偽造大敗之象又須費些時日,及至消息傳到這邊,最快也要在半月之內,你們過早行動,不免招人注意。嵇南,捎個信給扶冉,兩日內務必探出蘭使、竹使的關押地。”


    王府執事銜命退下。


    “世子想搭救扶門兩使?這兩使一個刁鑽,一個臭硬,隻怕不易招為己用。”龐三江道。


    書案後側,矗立一株梅花盆景,此季節無花無葉。嵇釋探指觸了觸孤傲梅枝,閑聲問:“扶稷押著他們,是為迫梅使自首,你們道為何時至今日不見梅使現身?”


    龐三河攏起眉頭,“屬下也奇怪來著,扶姑娘不像冷血無qing的人……”


    “因為她深知扶稷不會捨得動他們一根分毫。而一旦由本世子接手,相信梅使大人不日即會不請自來。”


    “世子為何不直接向扶稷要人?應變他不敢不給!”


    “如果那隻老狐狸若將球踢到貞秀太後處,本世子還向貞秀太後要人不成?”


    “都怪屬下。”龐三河虯髯糾結的臉上爬滿慚愧,“如果不是屬下丟了扶姑娘,世子也不必費此思量。”


    那次出片,他本得世子密諭,要將扶襄帶迴世子身邊。七裏莊內早已進行了事前布置,安排妥當,沒料想意外橫生,計劃成空。


    “不礙的。”嵇釋爾雅微哂,“好事多磨,本世子等得起。”


    三十、烽火漸炙世難藏(下)


    雲國。啟夏城。


    一個風急雨驟的午後,疲憊不堪的嵇辰敲開左丘府大門。


    左丘故園內的府中事務仍由三爺夫人長慶公主掌理,越國公主作為三夫人的娘家人,未遭任何阻難,順利邁進左丘三爺院落,見到了要見之人。


    “姑姑!”yu話淚先流,嵇辰撲在姑姑腳下。


    長慶公主扶起這瘦骨伶仃的侄女兒,“這才多久沒見,你怎麽成了這個模樣?”


    當初離開風昌,不能將身為質女的嵇辰一併帶離,料到少了左丘府三夫人為依靠的她必定處境艱難。今日一見,竟是比料想的還要落魄。


    “硯蘭,你是如何照顧公主的?”


    跪在嵇辰身後的丫頭以膝蓋蹭行了幾步,哭道:“稟主子,公主為見您一麵,不顧道路坎坷,風大雨大的,奴婢實在是攔不住!”她本是長慶公主身邊的大丫鬟,奉方子之命保護伺候越國,箇中艱辛難以言表。


    “不怪硯蘭,是辰兒想早一時見到姑姑。”


    長慶公主凝視著侄女兒素瘦的小臉,心口酸澀:“你一人在風昌很難罷?”


    “還好。”嵇辰眼中含淚,qiáng顏歡笑,“既做質女,辰兒早已不當自己是公主。”


    “見到辰兒之前,我尚存一絲冀望,讓自己相信你父王既然鐵心與雲國開戰,此前早該將你救離雲國,沒想到……你的父王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無法讓人驚喜。”


    嵇辰雙手掩麵,泣不成聲,“……兩國開戰……必定不是父王意願……如果不是越國到了生死存亡關頭,辰兒也不會來見姑姑……”


    這個天真的孩子,對她的父王猶抱有幻想呢。長慶公主目透悲憫,“辰兒,當前事不是你能過問的,算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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