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不過?”


    “奴婢倒覺得越國公主身邊的兩個侍女非同一般。”


    “哦?”邊夫人蛾眉淡挑。“怎麽說?”


    “一個的容貌太美,另一個……”


    “另一個如何?”身為主子,全副的注意自然盡數放在那位穿越國宮裝的主子身上,倒不曾留心其他。


    “說不上來如何,奴婢隻是覺得那人不像是個奴婢出身的。”為奴者,受周遭環境的趨使與默化,日復一日,形容舉止間難免就要帶出一絲卑微奴顏,但那個女子……當真是說不上來如何,卻讓人難易忽略。


    “挑個吉慶日子,邀三家家主到驪園小聚,是真是假,到時不難一目了然。”話聲內伴著一聲低低沉喟。多想有一個人可以當真讓無儔動心,給他一份可以受人祝福的溫暖qing愛,那樣,她也就……也就……


    “看來,瑤姐姐對你的終身大事很是掛心呢。”


    滄月樓內,正低首沉浸於邊疆布防圖內的左丘無儔被一記拍肩高笑打斷思緒,抬頭看,一襲寶藍長袍的南蘇開施施然落座對麵。


    他眉峰微蹙,“你晚到了。”


    “晚到好過不到,何況還帶來了你最感興趣的資訊。”


    “邊夫人邀宴越國公主?”這等事,作為“人參事件”的後續,自然不可能逃過風昌眾生的關注,有何稀奇?


    “如果這事不足以使左丘家主動容,不知原國與闕國聯姻聯防的消息夠不夠分量?”


    七、琴聲在琴指上聽


    “經過確證了?”若此訊屬實,的確不容忽失。


    “本侯的樞密院不是吃閑飯的好唄?若連這點異動也監察不到,那些遍布各地的暗衛要他們何用?”雖然喜玩愛樂,說起本職,南蘇家主向來成竹在胸。


    “闕國與原國先前戰事不斷,這幾年才漸形太平下來,怎會有這一個突然轉折?”


    “有高手從中縱橫捭闔。”


    “姓甚名誰?”


    “就知你會感興趣。”南蘇開手中摺扇刷地展開,搖得四平八穩。“說起這位,還是無儔的老相識呢。”


    左丘無儔微怔,眸光眯細,盯著對方嘴角那抹可疑笑意,“女子?”


    “然也。”


    “霍陽。”


    南蘇開拍手大笑,“這麽肯定?是因你左丘家主的風流債乏善可陳,還是篤信這世上有這等能量的女子隻有那霍陽一人?”


    左丘無儔迴之親切一哂,“南蘇家主這麽喜歡刷嘴皮子,滄月樓的二樓正好出缺,何不去頂了差使?”


    “滄月樓二樓什麽差使……”剛剛進門時,好像正聽見掌櫃的責叱堂內執事趕緊找一個能說會道的說書先生過來……他確定,再說下去,必遭無儔毒舌討伐,見好就收方為上策。“咳,這個,無儔,闕國與原國一在我西南,一在我西北,若兩國聯防,對我邊疆的安穩是一大威脅呢。”


    “確實是個威脅。”左丘無儔起身,憑窗遠眺。“六叔近日要赴邊疆視察邊防,不如就請他早日動身罷。”


    南蘇開也斜倚到窗前,邪邪問:“那,對那位霍陽姑娘,你就當真不聞不問任她拆你牆角?”


    左丘無儔淡笑,“那也要她拆得了才成。”


    南蘇開搖頭,“莫小瞧女人呢,尤其一個被傷了心的女人。”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


    “……”轉移話題。“越國公主那邊究竟是怎麽一檔子事?你不會當真一見鍾qing了罷?若是如此,你定要早早告訴在下一聲,也好讓在下開開眼界,瞧一眼是如何個三頭六臂的女子……無儔?”


    左丘無儔目光定在一處,久久不動。


    “……在看什麽?”順他視線望了去,人頭攢動,車流不息。


    “在看我雲國的商市繁榮不可以麽?”左丘無儔懶乜他一眼。“既然要談的事談完了,先走一步。”


    “……不送。”深知這位的秉xing,說要走便是要走,攔是攔不住,索xing隨他去。不過,他以他南蘇家主十八年的貞節打賭,無儔方才定然是看到了什麽,今日恰好無事,何不跟去看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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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襄今日出門,是為了調配最後一味藥。


    臉上的傷痕已經淡得近乎無了,那日出門會邊夫人便是揭了麵紗小試效果,證實不隻是自己在鏡中的一廂qing願。現隻須再將最後一味藥再塗上個五六日去癢平肌,便是將這張臉完整救迴了。偏偏在這當口,由越國帶來的最後一味藥膏因雲國的燥冷氣候gān裂成塊,不得不出門添置。


    “阿襄有沒有發現你蒙著麵巾很勾魂,連我這個女人看了心口都要嗵嗵狠跳上幾下,不如你今後就以掩麵佳人的裝束行走如何?”扶寧曾如是打趣。


    扶襄扶了扶麵巾,有感的確有視線屢屢向自己身上落來,於是加緊趕路。


    忽地,一聲低低鳴響的琴音鑽進耳穀。


    “這位先生,這琴名曰‘孟離’,可是一把難得的好琴呢,您聽聽這音質,世間少有吶,小生若非家道中落,母親重病待醫,是萬萬捨不得賣掉這把祖傳之物的,先生是雅人,給個公道的價錢罷。”


    路邊,抱琴待沽的書生為讓前來觀琴者信服,以枯瘦指節賣力撥弄起來,當真是金聲而玉應,委實好琴。以致扶襄雙足遊遊離離,不由自主走近了過去。


    那看琴者顯然也有幾分耳力眼力,明明眼中已有見獵心喜之色,嘴中猶道:“什麽祖傳之物,看這琴的模樣傳世也不過幾十年,稱不上上品,我看你可憐,給你十兩紋銀為母親抓藥,這琴我勉勉qiángqiáng收了。”


    “不成啊先生,這琴雖不是古物,但的的確確是把好琴吶,出自闕國製琴大師何甲子之手,單是工錢當年家父便花了百兩銀子,況且這材質……”


    “你想賣便賣不賣也就罷了,羅嗦作甚?走了!”看琴者拔腳yu離。


    等了半日才等來討價還價者的書生大急,“哎,先生,先生,您多少再加些價錢,小生……”


    “這琴實屬上品。”十根纖纖白根按上琴弦,指尖輕攏慢撚,流水般的音符潺潺淌出。


    書生又驚又喜,顫聲道:“姑娘彈得妙,這琴若是落在姑娘手中,方是落得其所!”


    扶襄指尖陡轉,拇指抹弦,幾個滑音沉沉如群shou嗚鳴,“這琴……”


    “這琴我要了!”先前的看琴者迫不及待向書生懷內扔進滿滿一袋錢幣。“這裏麵是二百雲幣,相當於六十兩白銀,夠請十個大夫的了!”


    書生舉著錢袋,為難地看向另一位看琴者,“姑娘……”


    扶襄淡道:“這琴至少值百兩銀子。”


    “……這裏還有一百雲幣!”看琴者又扔了一袋,抱起琴便走。


    “哎,先生……姑娘,對不住,小生……”明明這位姑娘才是真正配得起那把琴的人呢。


    扶襄麵紗外的美眸笑意漫閃,“不瞞閣下,小女子實則囊中羞澀,付不起百兩,告辭。”會出麵,也無非想讓這把淪落街頭的上品不至於太過被人輕賤。


    話雖如此,返迴會館的一路上,仍不免為那把琴惋惜低嘆。


    她身後幾丈之外,男人定住了腳步。


    “無儔,你到底下來看什麽?”南蘇開尾隨多時沒有發現,索xing現身來問。


    “看琴。”


    “琴呢?”


    “被牛嚼牡丹者抱走了。”


    “……哦。”南蘇家主開始悄步撤退。


    “去拿迴來。”


    “哈,本侯向來不喜歡以勢淩人,無儔你另請高明罷……”


    “不管你是搶是買,明日一早本王要在桌案上看到那把好琴。”


    “……憑什麽要我去?”


    “憑你跟蹤本王。”


    “……”


    八、知音未現琴未鳴


    確實好琴。


    琴麵為杉,琴底為梓,型態流暢,琴弦為闕國良峴山專產的青葉蠶蠶絲,指撫其上,清綿渾厚,真若天籟。而工藝更是堪稱完美,每一處粘合,每一處釘楔,皆細膩圓潤到無可挑剔……如此一把琴,縱然是放到王室的樂府,也能艷壓群芳。


    左丘無儔將準時出現在案頭的物什仔仔細細欣賞完畢,甚是滿意。


    “看夠了罷?”南蘇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要他堂堂南蘇家主做那等qiáng買qiáng賣的勾當,也難怪餘氣未消。


    “暫時夠了。”左丘無儔揮手喚了侍從抱琴入匣。“說罷,你的事。”


    “我的事?”


    “若非你求於人,斷不可能如此利落地將琴按期放到我的案頭,不是麽?”


    “這個……”有個如此了解自己的好友,還真是讓人愉快呢。“助我把這個家主之位讓出去。”


    左丘無儔無好是不解,“為何如此迫不及待?”


    南蘇開不yu多談,“總之助我就是。”


    “好。”他慡然應允。“既然如此,再去幫我做一件事。”


    “……”南蘇開很理智地控製著嘴角的抽動。“您老人家真大方。”


    “好說。”在南蘇家主變迴南蘇少爺前,勢必要好生利用一番不是麽?


    對於別人真誠的讚賞,左丘家主向來不吝於接受。“王上前日召見,說到了赫胡部落,這些年來,赫胡部落越鬧越是恣意了,王上對他們的容忍已到極限,你應該曉得若是我出麵,不會給他們留任何餘地。”


    南蘇開默然不語。


    “你該過去看看了。有些事總要了結。”


    “……好。”南蘇家主終於點頭。雖然小有為難,但……並不妨礙他繼續尋找自己的樂趣。“話說安王爺兼家主閣下,昨日吸引你下樓的,不止這把琴罷,那個彈琴的女子好像從未在風昌城出現過呢……”


    “我風昌城人口數萬,莫非南蘇家主人人都識得,個個都熟知?”


    “這倒沒有,不過啊無儔,那女子的琴技當真不弱呢,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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