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這樣想的……可是,這樣想,又有何不對?他們經過幾百年別離,經過生死相隔了啊。“珍兒,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隔了這麽久,你的氣難道還沒有消?你還是怪我?”


    女子搖首,“不,我不氣你,亦不怪你。”


    “珍兒……”男人麵色一沉,他無法為這不氣不怪欣喜。他無法為已經過去的且不可挽迴的放làng開脫,他願用今後的濃愛柔qing化去她的怨她的恨。可是,她說她不怪不氣……


    “在新婚之夜,你告訴你的妻子,她將永遠是你的最愛。你的妻子卻為這話,泣淚成雙。你當時以為她是喜極而泣罷?”美眸平冷無瀾,“那是因為她明白,她的以身相許與嫁你為妻,仍然無法改變你,她已料定自己註定傷心的結局。”


    範疇叱道:“不要口口聲聲以‘她’來說,她便是你,你便是她!”


    女子冷冷一笑,“你永遠隻聽你自己想聽的,你最大的本事,始終是避重就輕。”


    範疇麵色一窒,“你憑什麽這樣說?難道你隻記得我給你的傷心,不記得我們那些快樂的日子?”


    “你真是可笑!”這男人,幾千年了,仍然長不大嗎?“你妻子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傷心多於快樂。縱算在那你所謂的快樂之時,她亦難忘那是暫時的假象。在你擁抱別的女子時,那些快樂就成了不禁一觸的泡沫,成了錐心的諷刺!她不想再要那些泡沫,不想再領受那些諷刺,她對你由失望到絕望到再無留戀,所以,她選擇了離開。如此,你想她記住什麽呢?”


    範疇踉蹌退步,麵色剎間蒼白。原來,那個愛多管閑事的風神事前的警告竟應在這裏。恢復了記憶,卻恢復不了往昔,迴來了前塵,卻沒有迴來qing愛。這個有著珍兒靈魂與記憶的女子,卻以珍兒從未有過的冷硬、淡漠、尖刻,訴說著珍兒對他的絕qing絕愛,原來,這才是qing何以堪?……這要他qing何以堪?!


    “你的妻子曾對你說你是她的一生一會,你為這話沾沾自喜,卻從來未想等量迴之。縱算世間男女對qing愛的付出永遠不會公平,但你連給她妻子該享有的專qing和尊重都做不到,你這樣的丈夫要來又有何用?”


    不,他不能忍受,不能忍受這女子借珍兒的靈魂如此尖銳刻薄!範疇倉皇大唿:“你住口!你不是我的珍兒,你不是!”


    “我的確不是你的珍兒。”羅縝秀顏因為心間某人的湧現而柔軟,唇角笑綻,“我是之心的珍兒,是我家相公的娘子,我與你,毫無gān係。”


    這個女子,為刺痛他,是無所不用其極嗎?“良之心能給你什麽?是因為他心智癡呆,可以任你搓弄差使?還是他受天所蔭,身懷異能?這世的你,究竟是副什麽心腸,如此勢利,如此淺薄?”


    勢利?淺薄?“你認為,怎樣才不勢利,如何才不淺薄?任你依紅偎翠,她自癡qing無悔?任你人過千帆,她自潔身自愛?任你旁眼他顧,她自專注如一?任你擷香竊芳,她自咽淚裝歡?任你……”


    “你住嘴,你閉口!”他的珍兒,怎會變得如此牙尖嘴利?如此不留餘地?他溫存多qing的珍兒,哪裏去了?


    “我若需要好搓弄好差使的人,以羅家的財力,請百個下人夥計不在話下,還輪不到我的之心。我與他初識時,之心隻是一個癡兒,一個心如赤金純稚憨善的癡兒,我愛上的,便是如此的之心。”


    第三十一章非君莫屬4


    我愛上的,便是如此的之心……


    範疇目生冷焰,出言咄咄:“你愛良之心?你怎麽能愛良之心?在你恢復記憶之後,你還敢在我麵前說你愛良之心?”


    “我為何不敢?”羅縝淡挑黛眉,“你未經我允許,用法術囚我到此,是欺我一個凡人女子毫無反抗之力嗎?你如此行徑,與那個國師何異?你們這等樣的心腸,也能修煉得道,還真是令人懷疑這世間‘道’字的真諦何在。”


    “你……你少顧左右而言他!”縱算前世是隻狐,珍兒也沒有如此多變的心機,如此銳利的口舌,那碗孟婆湯,那根收仙糙,怎會將她徹底改變?“我不在乎你為他人動過心用過qing,但我絕不能容忍你在記起了前世後心卻仍為他人所有!”


    “那你想如何?將我永遠囚在這個地方,等我陽壽盡了,還你妻子魂魄?還是直接了結了我,讓你們夫妻團聚?我不妨告訴你,換一個軀體,不會改變什麽。”


    羅縝言辭淡漠,秀顏平淡,心裏卻並不似表麵那般平淡無瀾。她怕,怕這人qiáng取了她的魂魄,使她與相公yin陽相隔。


    “若我以羅縝的麵貌去愛相公,你或許還能安慰自己。若我以藏珍的麵貌去愛相公,你受得了嗎?”


    “你……我明白了!你和珍兒的區別,是那顆心。珍兒的心在珍兒軀體內,你雖有珍兒的記憶,但沒有她的心,自然也沒有愛……”


    這人,是活了幾千年沒錯罷?羅縝啼笑皆非,“沒有那顆心,自然沒有愛,但也應該沒有恨對不對?那我怎會記得曾如此恨你?恨到祈求上蒼讓我和你生生世世再無相見之期?恨到qing願剔去仙骨與你剝離?恨到心意麻木再恨無可恨怨無可怨成陌路?”


    範疇眼前一亮,“因愛方能生恨!你恨我,正是因你愛我!”


    哎。羅縝輕搖螓首:這人,千年的幼稚不改,隻會想自己想想的,聽自己想聽的。“因愛生恨也許沒錯,但恨到無恨,又是什麽?”


    因愛生恨,恨到無恨,便是……無愛?範疇掀唇還未言,羅縝又輕笑道:“你不會又想說,無愛是因我沒有藏珍那顆心罷?從愛到恨,從恨到無恨,都是她。你如此反覆,到底想怎樣?”


    心思為人點破,範疇不無難堪,“你沒有權力替珍兒做愛與不愛的斷定!”


    “那你又何必設計我來此……”


    “娘子!娘子!”


    “相公!”羅縝驀地起身,向聲音來處奔去。


    “娘子,你不要動,之心會找到你喔。你站在那裏,不要動哦!”


    “哦。”隻聞聲,不見人,羅縝應下。放目四顧,明明是鴛鴦祠外那處叢林,自己與相公新婚時便來此遊玩過,前路卻似有疊嶂重重,恍惚難辨,這便是凡人與得道之人的區別?


    “珍兒,良之心哪裏值得你愛?你怎能在記起我時還稱他為‘相公’?你置我於何地?”


    羅縝一逕四望,嘴內隨口答道:“你在你家娘子活著時猶能與別個女子行夫妻之事,對此事,你又何必奇怪?你不妨稱此為薄qing,我不介意。”


    “你……”這通搶白,直把範疇臉色嗆成慘白之色。昔年的尋歡擷芳傷過妻子,他自是知道。但妻子不管怎樣傷心,對他從未有如此尖刻指責……


    “娘子,之心已經聞到娘子的味道了,娘子不要動哦!”


    羅縝心叱:臭相公,你娘子我天天沐浴,哪來什麽味道?


    範疇知良之心即將將自己設下的結界堪破,時已不多,“珍兒,跟我走!”


    “我為何要跟你走?”


    “……你隨我走就是!”他以為,喚迴珍兒前世記憶,一切便會迎刃而解……既然未如所料,他隻得將她安置在穩妥之處,慢慢尋迴她的心意。


    羅縝無法掙開男人箝在腕上的掌,捶打不動,遂不加任何猶豫,螓首俯下,做了一個與羅家大小姐貫來清貴高雅形象不符的舉動——張口咬在那腕上!


    “你——”範疇迴頭,沒有撒手並非因為不痛,珍兒這拚盡了全力的一咬,使他的腕鮮血淋漓,亦將他的心傷出淋漓鮮血。恍惚記得,婚後珍兒第一次撞見他與另外女子纏綿,悲憤中掉頭疾去。他隨後追上。珍兒揮劍相bi,他遂閉目待戮。珍兒哭了又哭,那劍卻未向他揮下半毫。最後,在珍兒把劍向自己的粉頸落下時,他趁機點製了她,並以吻融了珍兒的悲淚……


    “月爺爺,之心討厭你,你助別人搶之心的娘子,之心討厭你!”


    “……這這這哪有?”


    “誰說沒有?就是你就是你,之心討厭你!”


    “哎哎哎……好好,我去救你娘子……”


    第三十一章非君莫屬5


    聞著相公稚語,羅縝心底怒意澎湃,望向男子的美目寒如冷刃,貝玉尖齒將他qiáng覆上來的唇又咬出血來。


    “範兄,你逾矩了!”


    一股力量貫向範疇,範疇迫不得已放開懷內女子,“月兄,你做什麽?”


    “範兄,小神說過,你做任何事,必須是她心甘qing願。她如此堅決不隨你去,你必須放了她。而且,你更不該試圖侵犯!”


    “珍兒是我的妻子!”


    “她是別人的妻子。”


    “她是吾妻的轉世!”


    “既已轉世,今世便不再是你的妻子!”


    “……照你的說法,我取迴屬於我妻子的東西並不為過了?”


    “嘔——”嘔意洶湧,珍兒彎腰捫胸,大吐至斯。


    一半是實,一半是佯,羅縝毫不掩飾自己對這男人qiáng吻的作嘔之意。她忖知,但凡男人,都不能容忍女子如此的嫌棄罷?何況自視甚高自信過度的範疇。他竟敢侵犯她,便須承受這等的羞ru!


    果然,此舉讓範疇一張俊美麵顏瞬間褪去所有顏色,“珍兒,你,你很好!”


    “珍兒,珍兒!之心來了……珍兒怎麽啦?”一條長影,由叢林密嵐處疾奔而來,扶住吐得虛弱的娘子。


    “哇——”羅縝反身撲進他懷內,放聲大哭。


    “珍兒……”從未見過娘子如此,之心嚇得手足無措,“珍兒,你哪裏疼?珍兒不要哭哦,之心給你唿唿,唿唿就不疼了,之心疼你哦……”


    這呆子,這呆子……“你怎不早來?嗚嗚嗚……”


    “不見了娘子之心好著急,可是可是,之心開始找不到路,風哥哥也找不到,珍珠還纏著之心不放。之心那時好難受……芝蘭姐姐餵了些露水之心,之心才不難受了。風哥哥將珍珠帶走了,風伯伯去找風爺爺……娘子,之心給你唿唿哦……不疼不疼,唿……不疼不疼,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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