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你已經說過了啦。”六六好笨,同樣的話總是揀來說,難怪範穎不理他哦。


    “良之心,我問你一件事。”


    “說啊。”


    “難道你沒有做過讓你家娘子傷心的事?”


    “沒有!”之心驕傲地仰頜,“之心沒有做過讓娘子傷心的事!”


    “怎麽可能?她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


    “之心讓娘子生過氣哦,可是之心不會讓娘子傷心……”之心言間抬臉,卻見娉兒領著一道熟影走過,“六六,那個人之心有點討厭哦!他曾站得離娘子好近哦……”


    第二十九章心屬吾君3


    那人,不止之心討厭,六王爺更討厭。那個人見了範穎後,先是驚怔,後是驚喜。


    來者,玉夏國二皇子玉無樹是也。


    羅縝望著軒內因乍見範穎暫忘了初衷的玉家皇子,搖首淺喟:這樁糾纏是越來越糾結了呢。


    之心將下頜支在娘子瘦弱肩頭,“娘子,你不要看他。你看他,之心生氣喔。”


    怕你哦。“你的六六朋友呢?”


    “他在那邊,正對著範穎運氣。”


    順著他的手指,羅縝瞄見了丁香樹下逕自“運氣”鬱悴的杭念雁。


    “娘子,六六明明很生氣,為什麽不衝上去,趕走那個人?”


    “因為他不是你啊。他認為自己的麵子重要啊。”有幾個人會像相公,隻會依著自己心裏的渴望行事?


    “那六六好可憐,不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好可憐。”


    “的確可憐。”但羅縝並不同qing,至於玉無樹,則隻能靜觀其變了。


    範穎的姿色天下無雙,迄今見過範穎無動於衷的,隻有良家兄弟。若範穎的無心都能使玉無樹心起他意,那便隻能說,綺兒並非玉無樹最對的那人,而玉無樹也絕不是綺兒的一世良偶。若如此,便該早做絕斷,早行各路。雖然對qing竇初開的綺兒,定然會有傷害,但人生五味,誰能不嚐?就讓綺兒真正長大罷。


    “娘子,六六好可憐,之心去安慰他好不好?”


    羅縝斜瞥呆子,“又去喝酒?”


    “嘻。”之心咧嘴,“之心不會喝醉啦。若再醉了,娘子就不喜歡哦,之心不醉啦。”


    “你為何會那樣喜歡他?”


    嗯?羅縝止步,看清眼前人後,微揖一禮,“範居士,我聽令愛說,你已經離開良府了。”


    “我離開良府,隻是想想清楚自己到底應該怎麽走下一步。”範疇目色幽深,神qing凝重,“你為何會喜歡良之心?”


    羅縝柳眉稍顰,“敢問範居士,您是以什麽身份來詰詢羅縝夫妻間的事?”


    “僅僅是一碗孟婆湯,便當真消去了你千餘年的記憶?”


    “……什麽意思?”


    “我曾向你說,我五百年來尋遍天下,亦尋不到愛妻魂魄。”範疇向前一步,羅縝下意識向後一退,其間遞出的排拒令他麵容一窒,“盡管這五百年來無聲無息,但我始終相信我能與她重逢。我堅信,我終能找迴珍兒。”


    “……珍兒?”


    “不錯,吾妻藏珍。自與珍兒定qing之夜,我便叫她‘珍兒’。”


    ……那又如何?且,在一個女子麵前談論他夫妻間的過往緋事,不覺唐突?


    範疇眼芒掃過她持疑的秀美嬌靨,“初識珍兒時,珍兒還是一隻不識愁滋味的小狐,鎮日遊戲在山林之間,無拘而快活。我帶她拜月茹素,修道煉身,終有所成。我以為,我們當真可如誓言所說,永遠恩愛相守。”


    一抹譏諷掛上羅縝眉際。雖如此,但於別人間的qing感,她無意置喙是非。


    “穎兒為qing所擾,終釀殺身之禍,珍兒為救她受火焚身。我趕到時,珍兒已身軀殘破,我雖將自己的真氣盡數貫於她體內,仍見他魂魄難承rou體之痛,離體而去。我夜奔千裏,與驪山老怪大戰三日,方贏迴了那具可醫死人活白骨的千年冰玉棺,使珍兒的嬌軀復原,麵容宛生。但魂魄仍不能歸位。我釋出與珍兒定qing所用的百合檀香,當每有所感趕至一處時,反覺她離我更遠。”


    他語間悲涼發自肺腑,而羅縝卻一臉平淡,波瀾不興。她並沒有興趣窺人隱秘,更不明白這人何以將他夫妻間的qing事講與她聽。隻是,他話沒說完,出於教養她也不能掉頭掩耳而去。也許,她不該因範疇的“博愛”天xing對他先持一份成見,受qing所苦的範妻都已無怨無悔,她又何必多事。


    “風雨之夜,我偶遇月老,遂小酌夜話。我請月老助我找尋珍兒,方驚知,她竟已棄我轉世。我自然不信,bi著酒醉的月老給我實證。於是,在月老的通天鏡中,我睹到了珍兒隨鬼差赴至yin間,喝下孟婆湯,且服收仙糙,再世為人等qing景。我眼睜睜望著她與人相戀,為妻為母,眼睜睜望著她為別的男子傷心惹淚,動心動qing……我想不到,世上還有何事更能使人受萬箭攢心之痛!”


    羅縝聽得累了,遂到旁尋了個園內隨處可見的藤編矮座,倚著座旁鬆gān,聆聽這位多qing男兒對亡妻的真心傾告。


    她從容無波的儀止,卻使範疇動怒,“聽了這些,難道你心底就無半絲漣漪?你以為你端出如此置身事外的姿態,便可當真與我涇渭分明?”


    第二十九章心屬吾君4


    呃……


    羅縝秀眉一動,不然,她該如何反應?難道有誰規定了聽故事者還要溶qing其中,動容動xing?“範居士,您與尊夫人的夫妻之qing的確感人至深,羅縝亦多謝閣下暢所yu言。隻是,羅縝自謂不是您的知己,也談不上一見如故,您大可不必將這腔信任付予羅縝。”


    “你——”範疇要惱難惱,yu慍又抑。他是玄門中人,當然知道那碗孟婆湯的奇效,尤其,在通天鏡裏,他看到她喝得點滴不剩……“我從來沒有向他人訴說心事的習慣,所以在第一次見你便向你說了一些前塵往事時曾大為困惑。若沒有遇見月老,我可能永遠也無法明白那份陌生的熟悉從何而來。因為,你不但喝了忘卻前塵的孟婆湯,還服了洗去仙骨的收仙糙,使我無法感應到你氣息所在,亦使我錯過了你的人生……”


    “……範居士,有一點您須明白,羅縝是凡體俗胎,所有玄奇之事,均超出羅縝的理解範圍。所以,您最好能說得清楚淺白些,莫繞彎子。”


    “清楚淺白是嗎?”範疇終於失去了幾千年歲月修持的冷靜,慍道,“你是藏珍的轉世!這樣,可夠清楚淺白了?”


    羅縝眨眸,秀睫飛動中惑疑流溢,良久,未出一聲。


    “若不是你一時任xing服了收仙糙,我又怎可能找不到你?你縱算與我賭氣,也不該做那等事!一碗孟婆湯,一根收仙糙,讓我們亙隔了五百年,你可滿意了?”


    “……等等。”羅縝輕揚素手,娉婷舉步,未語先笑,“範居士。”


    “嗯?”


    “我可以體諒您思念過度,幻覺幻言,此處既然沒有第三人,我可以當自己沒有聽過。隻是,請您別在我家相公麵前擅發此語,我將很感謝您。”


    “你……”


    “羅縝還有商事待理,恕不奉陪。”羅縝端雅辭禮,踅身便走。


    “你站住!”盛慍布滿範疇jing致麵相,“你明知我不是幻覺幻言,你明知我字字屬實!若不然,良之心見了我,又怎會有那樣的反應?你……”


    “姐姐,姐姐,你在哪裏?他們說姐姐你往這邊來了,珍珠找不到你!”石甬那端,跳來一個桃紅宮衣的小人兒。見了羅縝,小人兒奔得更急,致使後麵的宮女侍衛追得更是辛苦。


    羅縝從未如此歡迎過這位小公主的粘纏,笑盈盈迎去,“珍珠,又想吃湯圓了嗎?”


    “湯圓哦……湯圓好甜,珍珠想吃,珍珠想吃!”珍珠笑靨似花綻放,忽而又一萎,“可是,之心……之心說,若他不在,姐姐單獨給珍珠煮湯圓,他就會生氣,他會對珍珠兇哦……”


    綺兒總說之心經她失蹤一事後驀然長大了,在她看來,那呆子的確是長了不少見識,這威脅人的伎倆都學會了。“不必管他,珍珠可愛,姐姐疼你。”


    “真的真的?姐姐快走,煮甜甜的湯圓,珍珠要吃,姐姐疼珍珠,珍珠不怕之心!”


    羅縝牽著嘰嘰呱呱的小公主一逕離身。


    珍兒,從我麵前離開,你竟然會如此果決?範疇目間有惱有怨有苦有辛,更有森然堅定:我拚卻全力,也要使你重歸我懷中!


    第二十九章心屬吾君5


    怎麽可能?……不可能!……對,絕不可能。


    羅縝煮完湯圓,依宮規驗了膳,珍珠吃得自是酣暢。羅縝支頤旁坐,看似在閑賞小公主嬌憨吃相,實則心海掀瀾,驚波難平。


    前世?今生?前世為狐?轉投為人?怎自己平淡的凡人人生自遇見一個不凡的相公後,便愈來愈詭異了……


    “姐姐,珍珠吃完甜甜湯圓了,珍珠還要。”


    羅縝嫣然,“我隻煮了一碗,下一迴再吃。”


    珍珠噘小嘴以示嬌怨,“姐姐。”


    “甜食吃多了膩口,淺嚐輒止才能食得個中美味喔。”羅縝屈指刮刮公主的圓潤鼻頭,“珍珠要做甜美乖巧的小公主……”


    “姐姐又在騙小孩子。幼時,你就這樣連哄帶騙,嚇唬綺兒和二姐。”羅綺笑吟吟踱進房,指控不良姐姐惡行。珍珠但見,當即躍進羅縝懷內,兩隻大眼刺刺盯緊了她。


    羅綺抄起發梢掃了小公主那張圓乎乎小臉一記,“公主殿下,難道我還會同你爭懷不成?姐姐我已經長大了,哪會同你一般見識。”


    “哼!”珍珠撇開小腦袋,頗不以為然。


    羅縝眸睨妹子麵色,“你才迴來?”


    羅綺頷首,自斟茶飲過一口,細籲口氣道:“這晁寧倒不是個繡花枕頭。我把姐姐嫁妝裏的綢緞樣品給他看了,他沒有一點馬虎,樁樁件件問得甚是細緻,且顯然是個行家。我說了一上午的話,口gān舌燥哦。”


    “瞅你心qing,似乎還不錯?”


    羅綺對著防備森嚴的小公主做個鬼臉,“尚可啊,若晁寧不是一個旗鼓相當的商場對手,綺兒怕是沒有這份心qing了。”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癡相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鏡中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鏡中影並收藏癡相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