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老天偏不作美,範穎尚未化身那迂腐王爺,玉無樹竟帶著那人找到羅家來了。


    “姐姐,杭夏國六王爺出使玉夏國,聞得姐姐正在娘家,拜託小弟帶他前來拜見師傅。六王爺?六王爺?”


    杭念雁引頸張目,向羅縝身後瞅了又瞅,書生氣十足的瘦長臉上浮上顯而易見的失望之色,心不在焉,魂不在身,對玉無樹的話也隻能是支吾以對。


    羅縝秀眉淡挑,明知故問:“六王爺,您在找什麽?”


    “本王……本王才沒有找什麽!”杭念雁麵色微僵,矢口否認,又佯作不經意問,“……那個醜女人不是隨你來了?怎不見她?”


    “敢qing王爺上門不是為了探望羅縝這個師傅?”


    杭念雁yu蓋彌彰,“本王才不是為了探她,本王隻是隨口一問。那醜女人在哪裏?”


    如果不是處在如此關頭,羅縝定然會好好逗一逗他。但眼下,毫無心思。他在這個節骨眼出使來此,打亂她原來計劃。可想而知,她不可能將相公的底細告知而後由本尊達成使命。這位迂腐書生若知悉了事qing原由,必定會麵紅耳赤,一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地大嚷“怪力亂神荒唐至極”,而後,不該說的事大曝天下,該說的事斥作無稽之談……


    “方才,晉王來找範穎,此時應在後花園罷。”


    “本王說了不是來找那個醜女人……晉王是誰?”


    玉無樹一雙眼睛何嚐不在搜索自己掛心的人兒?“是無樹的王叔,不如,無樹帶六王爺到後花園走走,正好為您和晉王引見?”


    “……也好。”


    那兩人才走,之心、之行雙雙疾入,“娘子,你快帶寶兒、那個爹和那個娘還有緞兒綺兒走啦。”


    之行點頭附和,“將之願也帶上,事不宜遲,趕緊動身。縱然上次瘟疫因為大哥繞開了良家,誰也不知此次qing形如何,小心為上。”


    “噓——”羅縝示意二人小聲,“我已有了應對之策,隻是現在發生了一些小小變故,但不會影響大局。相公,你還是和之行到山上去搜羅一些救命藥糙罷,雖不一定對症,但總好過什麽也不做。其他的事jiāo給我,爹和娘他們,我也會設法讓他們離開。”


    之心抱住娘子嬌小身軀,顫聲道:“娘子不要怕,之心會保護娘子和寶兒的,之心不讓瘟公公傷害娘子和寶兒。若瘟公公拿煙吐娘子和寶兒,之心會讓‘他’吐之心,不會讓他傷害娘子和寶兒……”


    羅縝偎著他,“相公,我們有你的福祉庇佑,定會平安無事的。”


    “真的?”


    “……真的。”其實,她也不能確定。之行說得有理,瘟疫多變,誰也不知此次的qing形如何,上一迴因相公避良家而行,此一迴是否會因相公避繞羅家?


    “恩公娘子!”範穎閃身而入,“杭念雁來玉夏國了!


    “是啊。”


    “恩公娘子已經知道?”


    “他如今人在何處?”


    “方才還和晉王起了衝突,晉王被其侄帶走,而他……”範穎香肩微聳,“我已經把他定了身塞進了chuáng底。”


    羅縝頷首,“如此說來,你也認為計劃照舊?”


    “當然。待我們事成後,再放他出來不遲。”


    “……也好。”


    第二十一章與君不離3


    翌日,國君諭旨:除醫者留在城內以防不測,舉城居民盡遷。


    但九日時間,能遷出多遠?


    好在,是君命,君命難違,縱有人不舍故土,不願挪離,也不敢有違君命。兵士、侍衛麵罩黑紗,手執利器,沿街挨戶督促監行,終使全城百姓走離家門,向南或向北遷移開去。後麵押行軍士,則依禦醫之言,沿途撒以石灰粉以求滅疫。


    “六王爺,您才到玉夏國時,為何未在第一時間向父皇提及瘟疫之事?”


    杭念雁搖頭晃腦道:“二皇子有所不知。那個自西域經商迴來的jian商向吾國君稟報時,本王完全不信。但國君卻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此等大事,須報請玉夏國國君知曉,畢竟瘟疫走向由西及東,先危及的,便是玉夏國國都。”


    玉無樹仍是滿腹狐疑,“不知貴國將那個商人如何處置了?”


    “先看管起來了。國君命全國上下盡服用良家的百糙丸以避可能的災害,又遣本王出使至此向貴國示警。本王到今日仍然不盡信,初時更怕貴國國君笑吾堂堂杭夏國對一個jian商之語大驚小怪,所以猶豫再三,在不敢違抗皇命又不敢輕忽人命的思慮之下,才不怕丟臉招噱,向貴國國君稟明了細由。”


    這話若由別人說,的確牽qiáng,但若是由迂腐的六王爺講來,便有幾分合qing合理。玉無樹雖懷疑,但父皇曰提前一日已在夢中亦受月神之諭遷城避疫,他也隻得協助大皇兄盡快完成遷民之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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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穎,你在嗎?”


    “恩公娘子?”正想將chuáng底下的某人拖出,聽見門外輕詢,範穎打開門閂,“恩公娘子請進。”


    羅縝進門便道:“所有醫者奉皇命需留在城內救助可能感染瘟疫的守城將士,相公要陪之行,我要陪相公,你護著我爹娘到羅家的別苑去罷。如有異常,請速帶他們到千裏之外。”


    “恩公娘子不走?恩公雖然擁有從大自然獲取能量的異能,但萬一那異能庇佑不了恩公娘子……”


    “如果瘟疫對相公無害,他必然庇得了我。如果庇佑不了,那便是連他也抵擋不住這場瘟疫。相公執意不走,我若硬拉了他走,他必然一生掛念著這事。既然如此,我隻能陪著他。不管是什麽qing形,他在哪裏,我便在哪裏。”


    範穎突然笑得淒涼,“恩公和恩公娘子如斯深愛,好生令人羨慕。”


    “你答應幫我了是不是?”


    “範穎會全力以赴。”


    羅縝稱謝,匆匆告辭。


    他在哪裏,我便在哪裏……你說過,我在水裏,你便在水裏,我在火裏,你便在火裏。但那時,我在火裏,你卻負手站在火外看著我消亡……範穎明眸yin霾浮動,再闔了雙扃,扯出chuáng下宿世冤家,揮掌摑了他兩個耳光,“你這個負心人,你負了我,害了我,還害得我娘至今猶在千年冰玉棺內等著爹的靈珠煉成救她。你比起恩公,比起恩公娘子,簡直是垃圾也不如!”


    被她叱打的人看似深度昏沉,不知身外之事。殊不知方才的話,如今的語,皆收進了耳中,且前世往事零星片斷,在腦際沉浮出沒,雖醒不來,卻也忘不掉。即使六王爺仍是迂腐的六王爺,但有些事註定要發生變化。


    縱是千年道行,也有qing關難破。縱是幾世傷心,亦有qing絲糾結。糾糾纏纏中,總有一些本不該忽略的細枝末節被忽略。曉得眼前女子與良家長子皆非常人的六王爺,會有何驚人之舉?


    第二十一章與君不離4


    那場瘟疫,終究還是來了。


    盡管全城上下盡有藥糙氣息瀰漫,沿街撒了石灰粉,猶未擋住它肆nuè的腳步。守城將士麵覆黑巾,身穿泡過藥湯的衣裝,仍接二連三病倒城頭。病者口吐涎沫,四肢抽搐,麵目青黑,眼白翻滾……兩天之內,已死數十人,翌日又增數十。死者其中,亦有奉旨留守城內的醫者。


    羅縝麵圍白巾,指帶手罩,隨著之心、之行及其他醫者,檢查照料病人。終於,之行持銀針由一人口沫中驗出了疫種,告知了之心。之心遂攜羅縝漫山遍野,又喊又叫,尋找對症解藥。五日後,在幾塊大石之中,找到了幾株半人高矮、掛著朱紅葉片的藥糙,他當即跳腳歡嚷:“是它是它,娘子,是它!阿紅姐姐,之心找你找得好辛苦!你怎不大些聲應之心?”


    羅縝放眼仔細觀望,發覺這幾株藥糙方圓幾裏周圍的蟲shou,當真安然無恙。她與相公,果然不是徒勞……隻是,這些將活人無數的寶貝,被之心稱之為“阿紅”,不知有何感想?


    之心蹲下,嘰嘰呱呱半晌,開始採摘藥糙上的葉片,“娘子,阿紅姐姐說,用她的頭髮在大鍋裏熬煮一個時辰,那湯就可以救人啦。熬的時候要將鍋放在當街,讓藥氣散啊散,就可以bi退瘟公公吐出的瘟氣了。”


    羅縝亦出手幫忙,笑問:“你的阿紅姐姐有沒有告訴你,不許叫她阿紅,她應該有更好聽的名字呢?”


    “咦,娘子你聽得見阿紅姐姐說話哦?”


    看罷,同qing阿紅姐姐。


    依據之心的指點,將“阿紅姐姐”的“頭髮”分成幾撥,放置在高沿城幾個四通八達的街頭熬煮,再取湯給患者服用。僅兩日,患者已少有好轉;再一日,癱軟患者中有人可扶牆慢行;又數日,所有服藥患者均有起色……


    “良大夫,您醫術真是高明,您救了咱們高沿城呢。”


    “咱們高沿的百姓,都得感謝良大夫的再造之恩……”


    諸醫生圍攏上去jiāo口贊服的,是良之行。


    良之行yu語又止,目詢羅縝。後者搖首,牽著之心到另一廂餵人服食藥湯。她想要的相公,從來就不是一個諸人心中眼中的英雄。


    十幾日後,之心跳著大叫:“好啦好啦,瘟公公垂著腦袋走了!不會再有人死去啦……娘子,你怎麽啦?”


    羅縝任他抱著,穩住虛軟腳跟:終於沒事了。盡管事前有過想像,但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生命的接連死亡。如果沒有設法利用皇權使全城的居民遷出,那該是怎樣一個人間地獄的場麵?


    生命不知何時,就設置下了考驗。度過去的,是造化;度不過去的,是劫厄。原來,可以健康活著,如此美好;可以與相公相依相偎,如此值得珍惜。


    第二十一章與君不離5


    大疫後二十餘日,所遷百姓陸續迴都。


    三十日後,玉夏國國君率宮人迴宮。


    一場毀滅xing的大疫,僅死百餘人,不可謂不神奇。玉夏國國君設壇感念上蒼庇佑之後,又對遠程趕來示警的杭夏國六王爺百般重謝。杭念雁懵懵懂懂受了一番最高禮遇,起程返國。


    國相上表,言此次大疫折損可謂輕微,除上蒼萌顧,鄰國友好,尚須恩澤留守在此的將士及醫者,撫恤死者,嘉獎生者。其中,又以想出克疫之法的醫者最該享受國君榮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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