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惡將墊在寶兒小屁股下的一手騰出來,薅住張牙舞爪的紈素後衣領,哂道:“紈丫頭本事見長了,一眼就看出來者是狐狸jing了。”


    “真是狐狸jing?”紈素倒吸一口氣,細瞅對方,“我哪裏知道她是狐狸,我隻道她抱著姑爺……哎呀,你怎還不放開?快放開我家姑爺!”


    羅縝將之心放在軒內長榻上,無暇與丫頭計較這大不敬的罪過,“道長,你該認得我,快取收魂糙來,之心受了重傷!”


    去惡一驚,掠身過去抄起之心手腕,麵色丕變,“怎會如此?貧道並沒有算著之心有此一劫。”


    “天道命數本就玄奇多變,誰能說得清?”羅縝從他臂內接過寶兒,急道,“風神告訴羅縝,之心需收魂糙醫治,請道長盡快開始!”


    “風神閣下是做什麽吃的,怎會讓之心……”去惡話說到半路,意識到此下不是究錯時機,冷道,“還不快去看看你的兩個小輩可曾將收魂糙催開了。”


    虛空中的風神也不辯解,旋身便去。


    去惡麵色凝重,“良少夫人,你須明白,如今風神甘願冒著上天懲罰催開收魂糙,已違反了時令秩序。花開後,也隻有一片葉可用,若給了之心,你便永遠無法歸魂了。”


    羅縝一呆。永遠無法歸魂?永遠要用這個身體?這……


    “而且,這個軀體乃你前世所用,按例早該入土,被千年冰玉棺加一gān靈丹妙藥護著方能鮮活如斯。離開了那些滋養,不出一月,你便會感覺周身不適,三月後,各恙百出,不出一年,蒼老如老嫗。熬不過三年,你就……”


    羅縝依靠這個身體的資質,尋著了已闖進結界的風神,一路藉風力離地而行。因心懸相公安危,無論神智還是體力,皆已疲憊不堪。所以,對這位得道道者的所雲,她沒有氣力分析,深信不疑。相公生,她死;她若生,相公亡。這是一個怎樣的選擇?


    “良少夫人,想好了嗎?”去惡一廂說著,一廂偷眼覷著良少夫人神色,反正各路神仙皆不在,說得忒是盡興亦無妨。


    “您先救之心罷。”


    “……你確定?”連猶豫也沒有,這條命說舍就舍了?


    “確定。”至少,她還有三年的時間去想辦法,而相公,迫在眉睫了。


    去惡不得不說,這位良少夫人是他活了幾百年僅見的罕類。委曲求全賢惠溫婉摯qing摯愛的女子,他見過不知凡幾,但那些人等當真是無私無惡的啊。但這位良少夫人,生xing銳利jing明,處事八麵玲瓏,對財錙銖必較,對人駕馭有術,否則也不會被上蒼安排給純稚至善的良之心為妻。如斯一個女子,當真可以為了良之心,如那些無私無惡的女子般置生死不顧……


    第三十九章累及君痛5


    見老道神qing變換不定,羅縝黛眉緊蹙,“道長,之心命在旦夕,您還在想些什麽?”


    “你當真下了決定,讓之心生,你死?”


    “良家以醫藥起家,之心又善辨百糙,隻要他醒來,便會設法救我,羅縝不一定會死罷?何況,道長您法術不濟,離了收魂糙無法將羅縝魂歸故體,普天之下,難道就找不出能使羅縝還魂的高人?再何況……”


    咳咳咳……這位良少夫人,說話當真客氣。“……再何況如何?”


    “再何況,收魂糙今年不開,明年總會開花,我仍有機會靠它迴到故軀,所需的,隻是請道長將羅縝的本軀維護好而已。難道是道長您算準了羅縝一定會死?羅縝的陽壽盡了?”


    “那倒不是……”


    “那不結了?道長還在囉嗦什麽呢?”


    咳咳咳咳咳!良少夫人,果然jing明不變,算計未少,這才正常不是?“貧道隻是怕良少夫人後悔,畢竟攸關生死……”


    紈素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敢qing,這便是小姐的前世?敢qing,這便是黑野人母親的真容?無怪乎那隻黑野人口口聲聲稱他們狐族人人皆美人,尤其狐族女子能將瑤池的仙女比下,確是如此啊。但是,她還是喜歡原來的小姐……“道長,沒有收魂糙,您當真無法讓小姐迴到原來的身體裏?”


    “這個……”這半個徒兒真是壞事呢。出家人不打誑語,暗內含糊帶過或可,明裏說謊,便會有損修為,嘿……


    羅縝美眸倏眯,“道長,敢qing這半天,您是在逗羅縝玩?”


    “嘿嘿,良少夫人莫氣,貧道隻是想試一下你與之心的夫妻感qing而已,嘿嘿……”


    何謂為老不尊?眼前便是一例。羅縝暗咬銀牙,記下這筆帳,“道長,還請您費心為之心診治。”


    “好說好說……”


    “收魂糙花已開,去惡,還不過來!”風神當空傳音。


    去惡老道應一聲,橫攬起之心便要過去,突被羅縝攔住,“良少夫人,你這是……”


    “我忽然想到,讓相公就此死去,未必是壞事。”


    聞者皆愕然:羅家的大小姐,良家的少夫人,突然被氣糊塗了不成?


    第四十章白首與君守1


    當萬苑城巨富良家打出喪白杆幡,傳出遏天哭聲時,不脛而走的,是震愕全城的驚訊:良家自幼癡呆、娶得美妻、被傳是妖後又被證乃半仙的長子良之心,英年早逝了。


    此事一起,引來多方猜測。首先表示持疑的,便是皇家。皇家先後派了近十位資深禦醫探視,對良之心那具冰冷的身軀摸了又摸,診了又診,眾口一詞:氣息全無,魂歸yin冥,準駙馬歿矣。


    國後曾就此,宣羅縝進宮,問其為何在大冬日出遊,致使良之心中寒毒早亡。羅縝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哀哀陳述相公如何渴盼外遊之心,哀哀陳述自己喪夫之痛,最後,慟意難當,神誌暈厥,不省人事。


    小婦人如此羸弱清瘦,如此痛不yu生,國後還能奈何?量一個民婦也不敢在堂堂國後麵前耍甚花樣,隻得派人接了珍珠迴宮,嘆一聲與良家無緣。


    按杭夏國風俗,壽終正寢者為喜喪,大殮三日,哀輓兩日,五日期滿,棺埋塵土。英年早逝則是悲中之大悲,宜早早入土為安。但因皇家的排疑舉措,延宕了時日,是以,羅縝自宮內才至家門,便撐著纖軀cao辦起出喪諸事。羅綺在旁看得心疼不勝,百般勸慰無果,隻得須臾不離左右,生怕姐姐尋了短見。


    是夜,萬物俱寂,良家設在庭園的靈堂,羅縝趕走陪同的羅綺與紈素,獨自執守。清冷冬夜,薄裘裹身,一人俯棺泣眠。深夜,紈素來報,良宅周圍的朝廷暗探已盡數撤離。她方撐起凍麻了的嬌軀,yu迴房抱著自己的胖小子酣睡一場雲,一團紅光截住她腳步。


    她不識對方,竹林的那段記憶仍不歸她,但自鴛鴦祠的神翕上曾幾睹其容,脫口道:“月老?”


    來者含笑頷首。


    紈素訝然迴首:“小姐,您說什麽?”


    “你看不見?”


    “看見什麽?”紈素小臉愕茫。


    “……沒什麽事,我再呆片刻,以防有人去而復返,你快去睡罷。明早還要許多事要cao辦呢。”


    “是,奴婢再去周圍再查上一遭便去睡了。”紈素將手內厚裘披上主子肩頭,自己掠上良家樓閣,查探去了。


    紅光內“人”麵上含笑帶喜,“良之心命不該絕。”


    “月老明白就好。”月老的話,不yu使人耳聞的,旁人自是聽不到,但自己說話卻要萬端小心。


    “小神酒後無狀,為良之心與良少夫人惹出大串麻煩。小神本該鼎力相助兩位解除困厄,但前些日子上天赴會,如今良少夫人已自行化解。人qing卻總歸要還的,良少夫人有需小神之處,請明言。”


    似這等的空頭許諾,越早兌現越好,這是羅縝自範大美人身上得到的教訓。“不管什麽事,月老都能幫忙嗎?”


    “自然需是小神力所能及之事。”


    “請問,小妹羅綺姻緣線的彼端是誰?”


    “這……”月老麵有難色,“天機不可泄露,小神不能舊錯重蹈。”


    羅縝聳聳肩,“若羅縝請月老為羅縝的另一位妹子牽一段良緣呢?”


    “小神將盡力而為,請報其姓名出身與生辰八字。”


    羅縝撫弄著袖上的珍珠綴飾,想起珍珠公主那張被帶離良府時泗淚滂沱的小臉,那小妮子,如此喜歡良家嗎?“若羅縝想讓月老撮合的,是一對呢?”


    “……小神需先測過兩人,若命數匹配且不礙旁人運數,便可以。”


    “多謝月老,男女雙方各是……”


    第四十章白首與君守2


    世人以為,良之心歿後,良家與皇家姻親一斷,終將沒落下去。尤其,在jing明qiánggān的良少夫人悲傷過度一病在榻,被娘家接迴玉夏國調養之後,更是復興無望了。


    但世事,往往出人意料。


    良少夫人臨行之前,將良家當家之責委給了良家三少良之知。良之知小小少年,行事果斷,頭腦亦清明,秉承良記一貫經商宗旨不變之時,且能拓新建製,又得國後表親晁家的鼎力相助,頗有將良家的興旺之態更上層樓的陣勢……


    “娘子,娘子,之心不吃瓜啦。”


    “那邊有燉好的涼湯……”


    “之心也不喝湯啦。”


    “這裏還有剛煮的果茶……”


    “不要不要,之心也不喝茶!”


    “臭呆子!”羅縝自信箋上移開美眸,抬起纖指,揪住呆子耳朵,“是不是有日子沒有打你,又不乖了?”


    “嘻嘻,之心就要娘子這樣看著之心,不要讀信!不要看別人!”


    羅縝氣笑,揉揉他豐厚的耳垂,“難道你不想知道之知的近況嗎?”


    “之知啊?”


    “有好事哦。”


    “想啊想啊,娘子快講,娘子快……說一次就好,之心不說第二次!”


    哎。羅縝搖首,纖指點著他鼓起的頰,“之知訂親嘍。”


    之心睜大雙眸,“要娶娘子了哦?”


    “是啊。是不是好事?”


    “啊呀呀,之知是小孩子啦。之心長大了才娶娘子,之知是小孩子就娶娘子了,他好好,之心好可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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