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生來就有悉人心思的本事,那隻禿驢的心底,卻不似他所表現出的那般凜然正氣,他對恩公定然有所圖謀。即是說,恩公身上,有他想得到的東西。”


    此前,範穎依先前所言,單挑國師。那一場大戰,必是驚人,非凡人世界所能窺測。凡人關心的,隻是這場大戰是否帶來所冀望的結果而已。


    範穎有備而去,國師的斬妖劍確未能奈她如何,但她也隻落了個全身而退而已。縱使“真妖”出麵,仍未為之心換來平安,這更使羅縝失去最後的耐心。


    “之行,貼出布誥:良宅近來家宅不寧,鬼怪作祟,向天下尋找世外高人。凡能為良宅鎮鬼驅妖者,賞金百萬兩;斬鬼除妖者,賞金五百萬兩!”


    “大嫂……”良之行目注她麵上破釜沉舟之色,遂重力頷首,“好,之行這就去!”


    為救相公,她的嫁妝,夥同良家所有家資,盡可一付!她作如是想。之行亦無絲毫反對之意,之心於他們,比世間一切都要來得珍貴。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恁般聞所未聞的重賞。布誥貼出,全城轟動,應者頗眾。但卻鮮有勇者,連紈素的三招五式亦敵不過,遑論法術道力yu與範穎一試。


    良家畢竟為皇商,如此行事,不免招搖。五日後,驚動了杭夏國國君,下詔召見良家主事良德進宮。後知良德抱病至他國休養,於是,由國後召良家長媳羅縝謁見。


    “本宮已聽國師稟過,良之心確rou體凡胎不假,但幼年之時,被邪祟侵體,致使智癡。此前國師未察,皆因之前邪祟尚屬潛伏,未成氣候,如今已有坐大之勢,才現了異象。是以,國師將良之心暫囚宮內,yu作法除其體內邪祟。一旦除盡,必讓良之心安然返家。你身為其妻,為夫憂慮乃人之常qing,難免失常亦qing有可原。本宮在此可向你承諾,良之心之事不會牽連良家。你應如往時一般理事,靜待祛邪之後的相公返家,而不該如此張揚行事,毀了良家未來。”


    跪地的羅縝敬道:“民婦惶恐。自相公被國師帶走,滿城盡是良家妖魔在宅的謠言,良記上下夥計因懼因怕紛紛另找別枝,良宅舉府僕役更是惶惶不可終日。民婦迫不得已,方向天下招納得道高人,以保良家生意、家宅平安。”


    “這……”國後臉上起了憐惘,嘆道,“如此說來,倒是難為你一個嬌弱小婦人了。國師乃杭夏國修為最高者,本宮可請國師為良家行法以正視聽。眼下良家正處多事之秋,你還是莫給人錯感了。”


    “國後有話,民婦自當從命,那麽民婦鬥膽,可否請國師近日便駕臨良宅,為良家行法呢?”


    國後允準。羅縝叩謝,眸底戾意閃逝:她不想魚死網破,但不介意玉石俱焚……


    第二十三章憂君如焚5


    “小姐,您前腳進宮,便有人應那布誥來了。”


    “又被你一腳踢出了院子?”


    紈素一伸小舌,“是奴婢差點被人家一腳踢出了院子。”


    “哦?”羅縝起了一絲興趣,“他人在何處?”


    “就在廳裏喝茶,而且……”紈素湊近主子,悄然聲道,“他已察覺地窖內的範穎。”


    羅縝眼瞳微眯,“帶我去見他!”


    “不必了,良少夫人,貧道在此。”木色道簪,灰色道袍,長髯到胸,劍負在背,說是仙風道骨並不為過。但眉目之間,並非出家人的淡遠寧靜之氣,反有灼灼利芒潛伏眸內。


    “道長如何稱唿?”


    “貧道去惡。”


    “去惡道長會除妖?”


    “貧道生平之誌,便是除盡當除之妖。”去惡老道微哂,“且貧道還知道,良少夫人張榜鎮除的妖,絕不是隱在良家地窖內的那一位。”


    羅縝擺袖引迎,“請客廳敘話。”


    “貧道與良公子,應該說是故人。”客廳內,身才沾座,去惡道長已侃侃而談,“良公子三歲之時,與貧道有一麵之緣。當年,因貧道的一句話,使良公子與良少夫人這樁良緣平地生了不少波折。其實,良少夫人也是貧道的故人。彼時,貧道為良公子摸骨,良少夫人正在令堂的懷內旁觀呢。”


    第二十三章憂君如焚6


    這位道長,便是相公三歲時斷定相公用天生癡兒的那位?


    “貧道週遊天下,偶遇良公子。那時際,是驚喜非常。如此得上天賦能又福澤厚積的人,委實少之又少。但貧道仍恐上蒼以壽數折抵,特在世人未覺之前,斷了其癡傻,以世人之譏之鄙為其增壽。”


    “那以道長之見,那位國師是當真將我家相公看成了妖孽?”


    去惡捋須一笑,“良少夫人冰雪聰明,不是已經想到了嗎?”


    羅縝搖首顰眉,“羅縝凡夫俗子,雖想到一,但想不到二,至少無法窺測國師對我家相公到底是何居心。”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去惡沉聲道,“盡管良少夫人為保護良公子守口如瓶,但良公子的異能仍是招禍之源。”


    “堂堂國師,得道高僧,也如此心胸狹窄嗎?”


    “國師,既說是一國之師,而非天下之師,心胸裏必然有對權位的冀望。何況,這位國師原本就不是一位心胸寬廣、可納百川的聖者。”


    “道長既與我家相公有如此淵源,可否助羅縝救出相公?”


    “不,到最後,真正能救良公子的,隻有良少夫人。”


    羅縝秀眉稍揚,“請道長賜教。”


    “良公子今生最大的福澤,便是得娶良少夫人為妻。”去惡眸透玄機,“良少夫人所擁有的智慧、人脈,若發揮得當,定可以使良公子安然無虞。”


    “道長是在指點羅縝?可否直透迷津?”


    “良少夫人絕頂聰明,不需貧道多言。但良少夫人有一句話說得對極了,貧道與良公子淵源頗深,加之貧道生來便嫉惡如仇,自然不會坐視那隻禿妒假公濟私的惡行不理。良少夫人需貧道相助時,隻管到城外無仙觀找貧道。”


    去惡道長飄然而來,瀟灑而去。羅縝卻陷苦思:依道長言下之意,自己並不需要玉石俱焚便能救相公?可是,她已殫jing竭慮,心力jiāo瘁,仍是毫無轉圜啊。送走稚兒,送走公婆,便做了最壞的打算,如今,還有哪條路可走?


    ……


    娘子,之心想娘子想娘子想娘子……


    那個國師又要相公做什麽了嗎?


    那個沒有頭髮的爺爺哦?他有好幾天沒來和之心說話了。有很多沒有頭髮的哥哥看著之心,可是,他們不給之心東西吃,他們說之心把風爺爺他們叫出來才給吃……


    砰!羅縝素手攥拳在桌上一擊。


    娘子,娘子,你不理之心了……


    相公……你餓嗎?


    開始餓啦,現在之心和花花哥哥成了朋友,它會拿東西給之心吃喔。


    ……哪來的花花哥哥?


    它說它是什麽公什麽主最喜歡的禦貓。之心有一天很餓很餓,可是又不想讓風爺爺風伯伯也像之心一樣被關起來好可憐,就對著窗外叫人。然後,花花哥哥就來了,它叼來的魚都好好吃喔……可是,之心還是想娘子,一想娘子心就好痛好痕……


    相公,他們如今餓你僅是開始,若發現餓你無效,便會用其它辦法……珍兒不想相公受傷,若相公受了傷,珍兒的心也會好痛,相公一定不要讓珍兒的相公受傷,明白嗎?


    喔,之心不讓珍兒痛啦,之心不會受傷啦,娘子不要痛……


    ……


    “大嫂。”良之行邁進廳,見羅縝蒼白怔忡的模樣,“那個道士也救不了大哥嗎?”


    羅縝從容舉瞼,目色沉定,麵容亦恢復以往幽雅,“我會救。”


    “我亦會。”良之行眉際決然,“其實,小弟有個辦法。”


    羅縝稍怔,“你說。”


    “之行會醫術,可讓人活,亦可讓人死。”


    “……所以呢?”


    “縱是國師位高權重,在杭夏國,最高的仍是皇權。我們可找一個皇族中有足夠分量的人,製其最掛心的人假死,再以醫術挾之,換大哥平安。”


    羅縝驀然立起,心際重怦。無疑,之行的辦法極冒險,鬧個不好,就會賠上整個良家。但,這辦法誘動了她。“……足夠分量的人?”


    “小弟深知,此法極險,不到萬不得已不行此徑。”


    “……不。”羅縝美眸燃出亮芒,“若用得得法,會是一條上上的妙策。”


    第二十三章憂君如焚7


    之心事出之後,羅縝首次上門拜訪玉玉韶公主。


    玉韶對未能幫到羅縝,一直深懷歉疚。再加上生xing多愁善感,因此還染了一場小恙。迎出來時,初愈的秀臉上尚掛著兩分病色。


    “縝姐姐,對不起……”


    羅縝扶她坐上軟榻,自己亦坐在融繪搬來圓椅上,“不要多想,我來,一為探病,二是想向你了解一些qing況。”


    “縝姐姐你說。”


    “在杭夏國,國師的地位當真無可撼動?任是王親貴族,也須看他臉色?”


    玉韶凝了柳眉,“聽王爺說,國君、國後的確極尊重國師,國師的寺院,比國相府還要壯麗。國師在朝堂上所踞之位,僅在國君玉階之下,上殿不需跪叩大禮,那是三公九卿哪怕皇子王族亦受不到的禮遇規格。”


    羅縝jing芒一閃,“對此,王公群臣就沒有半點微詞?”


    “縝姐姐,你想到辦法了是不是?”玉韶大喜,“我就知道,從我那時毒發,縝姐姐救了我,又建議父皇將會識毒解毒的侍女派往我身邊保護,我就知道,這世上沒有任何事可難得住你!”


    羅縝為成了人婦的小公主仍有這童真麵貌失笑,“韶兒以為我是無所不能嗎?“


    “是啊,縝姐姐在韶兒心中,本來就是!”


    “我真若無所不能,也不會坐困愁城。”羅縝笑意微斂,“不過,我的確有了一個法子,想試一試。”


    “需要韶兒幫忙嗎?”


    “你隻需告訴我。”羅縝俯低螓首,“杭夏國王族中,誰的權力最有可能和國師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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