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縝聽得有幾分茫然,“到底發生了何事?怎麽可能有人敢qiáng拉良家小姐?”


    “……是爹娘欠了銀子,他們……他們已經有五日沒有迴家了……嗚嗚嗚,大嫂,之行哥哥不在,之知找不到伯父和伯母,之知求求您快去。不然,他們當真把之願拉走了……”


    天。羅縝揉著額頭,豁然立起,“娉兒,紈素有沒有迴來?”


    “恩人娘子,紈素還在繡坊,有事嗎?”窗下,響起範程應答。


    “你在也好,叫上幾個身qiáng力壯的護院,隨我走。”


    自從分家,良家二院便另起了一道闊綽門樓,兩院間的通徑也給堵上了。為此,他們須出了大門,繞道去良家二院。


    在此短短途中,羅縝釐清思緒:良二夫人何以撇下一對兒女,不見了蹤影。她必是想到,他們走了,債主必定會bi債上門,兩個兒女也必然去大院苦求。而他們,自然亦吃準了心軟意慈的良家二老不可能坐視不理。如此,債務不必承擔一釐一毫,仍能如願卸下,這便是二夫人說的“縱不想替我承擔,也必須承擔了”的罷?隻是,難道這兩人不曾想到,如此之舉,會給一對年幼的兒女帶來什麽……


    “大嫂,大嫂,到了!您一定要救之願!求求您了!”良之知的哭求,拉迴了羅縝心思。她淡聲道:“我既來了,便不會不理。”


    第十七章君威難測3


    喜看熱鬧,愛道是非,怕是人天xing裏的難祛本質。二院大門前,裏裏外外已有圍眾層層。


    事發緊急,來不及等人套車,羅縝乘的是雙抬小轎。有眼尖者一眼見了,當即大嚷:“良家少夫人來了!”


    “對啊對啊,良家少夫人過來了!”


    “哦,這下子更好看了,都說這良家少夫人與良二夫人不和,這下子定然是雪上加霜,良家的小姐保不住了!”


    “嘻,良家小姐不知會賣到哪家青樓,咱們湊銀子去嫖咋樣?嫖大戶人家的小姐,滋味肯定妙喔……”


    如斯議論者,就如當初那個曾當麵罵她“破鞋”的婦人,皆“仇富”。這等人,不能安於天命,又不肯苦力進取上進以圖改變命數,便將所有仇恨放到處境優渥者身上,心裏念著盼著,無非是想他們所嫉所仇者有朝一日倒黴泄運,好使他們在此中找些安慰,尋些快活。殊不知,如此想時,便已將自己襯得更加卑賤,靈魂汙濁。


    “都閃開!”範程一聲大喝,自圍堵人群中震開了一條通路。


    羅縝清涓明眸掃了掃那些亟待好戲開場的麵孔,“範程,吩咐下去,良家門前兩裏,皆屬良家地界,有妄論、妄談、妄笑者,輕者驅逐,重者送官法辦。”


    “是!”範程偕同眾護院齊聲應喝。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良之知腳才沾地,已衝進那條人徑:“姐,姐,我把大嫂叫來了,你不用怕,沒人敢把你賣到ji館!”


    羅縝隨後踱進,才至門檻,已見到了陷身在一群彪形大漢環圍之中的良之願,哭得眼已腫,嚇得麵已白,抖如雨中梨花,無助且倉皇。有一個矮矮胖胖的五旬老嫗正如一隻護佑自己ji仔的老母ji,將良家小姐牢牢抱在懷裏,一對小眼狠狠四瞪,護主加之護犢之qing彰顯無疑。她認識,這是良之願的奶娘,但這院裏的其他奴才呢?


    “你們放了我姐姐,放了我姐姐,我大嫂來了!”良之知撲上前,捶打那些對自家姐姐虎視眈眈的臭男人,“滾開!滾開……”


    有人掀足就踹,“臭小子,找死……”


    “範程!”羅縝淡喝。


    範程快似流星,那人腳到半空,僵立不動。


    羅縝麵色凝如冰霜,“你們哪個是能做主的?隨本夫人到廳裏來敘話。”


    有個挑腿坐在一廂的人聞言起身,“良少夫人,您當真樂意管良二夫人的事?”


    “有何問題?”


    那人涎笑,“咱們聽說,您與這良二夫人由來不和,你不是巴不得她倒大黴嗎?咱們替您將她女兒給賣了,不正解氣……”


    範程一掌揮去,“你是個什麽東西,敢與我家少夫人如此說話?”


    那人被摑得滾出三圈,吐出一口血水。


    羅縝秀眉稍挑,“之知,扶之願迴大院。範程,找兩個人送少爺小姐過去。你們中,認為自己能做得了主的,隨我來。”


    一個嬌小女子,身上所泛出的沉篤力量,使人油然生畏生敬起來。她抬足時,那個被打得頰腫了幾寸的男子,乖乖跟上。


    “如此說來,你們做的,是專門為人討債的營生?幾家債主都委託了你們?”廳內,羅縝看完按了手印、蓋了印鑑的請託書,“既如此,你們不找欠債人,跑此來作甚?還嚇壞打傷了一對年稚娃兒,這筆債,我們該找誰索去?”


    領頭人捂著腫臉,“話不能這樣說,良少夫人。咱們既是混這口飯吃的,如今欠債的跑了,咱們總要為請託咱們的顧主奔波是不是?您願意出銀子當然更好,不然……”


    “不然如何?”羅縝明眸冷利,“你們敢如何?”


    “……良、良少夫人,咱們知道您良家財大勢大,可是‘豁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咱們也不是吃素的,咱們無父無母無兄無弟,怕著誰來……”


    “怕著誰來?本夫人現在,就可以讓你永遠走不出這道門去,良家還擔不上一點gān係,你信不信?”


    領頭者一顫,望一眼良少夫人身後的“黑衣羅煞”,又望望廳門外一字排開的良家護院。他明白,這位良少夫人不是虛勢恐嚇,以良家的財勢,弄死他,就像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良少夫人,您既然來了,肯定不是為了與咱們置氣來了,您說,咱們聽著就是……”


    “你很聰明。”羅縝自袖內,取出一張薄箋,“其上所寫,都是以良二夫人之名在本城各處所置的房產。自然,時下的地契肯定都在良二夫人身上,誰也拿不到。但你們可倚仗你們手中的欠據,向官府提出申訴。依據杭夏國律例,若欠債屬實,官府會出具新的地契,將舊契作廢,並將房產予以拍賣,所得款項歸屬債主。按市價,這幾處合起,也能賣到十幾萬兩銀子不止罷?”


    領頭者大喜,“這是真的?”


    “真的假的,你們稍試便知。”搜羅那些房產,本是有著另樣打算,不想在此派上了用場。


    “謝了,謝了……”


    “慢著。”羅縝起身,“你們驚嚇良家少爺小姐的事,我們可不予計較,就當你挨的那一巴掌給抵平了。可你們若敢再來行亂……”


    羅縝成心留下餘音,供他們自相猜想。領頭者點頭如搗米,“不敢不敢了,咱們還想著良少夫人哪天賞碗飯吃,咱們這群小雜雀哪敢恁不知死活?”嗬嗬,有大房子先住著罷,嗬嗬……“對了,良少夫人,這棟房子……”


    “這棟房子屬我良家大院,但為示本夫人的誠意,明日此房便對外出售,所得款項為良家二爺二夫人償債。三日後,你們拿著欠據到此門前等著就好。”


    遠在異鄉的良二夫人,希望您會喜歡侄媳送給您的這個驚喜。


    第十七章君威難測4


    送走討債諸人,羅縝責人在二院裏轉一遭,半個時辰後,躲進邊邊角角的奴役僕婢顫顫巍巍地湊集起來。幾個缺額不見的,定是趁亂拿了府裏的一些值錢家當,逃之夭夭了。


    羅縝並不想為難他們,所謂有奴隨主xing。主子都跑得不見了人影,還指望誰替他們來護佑兒女?但如斯仆奴,卻不堪為用。她迴到府內,叫了管事,不管是簽了終身賣契的,還是短期合約,都付了遣散費用打發走了。至於幾個偷了東西的逃奴,所偷之物就當遣銀,罷了。


    可想而知,良二夫人行前,布排得相當周密,府內真正貴重物什一概不見。便攜的細軟自是帶足,不利攜的重物亦設了妙法另存,隻管等著良家大老爺拿銀子為他們消災就好。


    據說每人命中,都有註定的克星。錙銖必較、視財如命的良二夫人,遇著了jing明銳利、步步為營的良少夫人……僅能嘆,時也命也。


    若gān日後,迴轉家鄉的良二夫人麵對易了主的家門時,曾攜夫雙雙齊至大院聲討擅作主張的良少夫人。其它諸事自是理虧,唯拿著他們埋到地下的珍稀古董、金銀器皿說項,如今宅子歸了人,那些貴物勢必要良家大院還來。


    而良少夫人悠然舉出兩張單據,一為貴物明細,一為當鋪當票,即,貴物已盡數到了當鋪,換了銀兩,為二院抵債去了。至於一gān貴物如何得見天日,隻能說有人行事百密一疏。那些被翻新了的土色,實在使心細如髮的良少夫人不難發現。


    “之知,我想知道,你為何突然對我改變了態度?與那兩月的經歷有關係?”


    良之知洗了身,換了衣,上了藥,正隨羅縝前去安慰受驚不小的姐姐,聽了此話,麵上不由得一緊,“……不隻是。”


    “還有什麽?”


    “寶兒他……很可愛……”


    “所以呢?”


    “想到他那樣可愛的人兒險些被我殺死,我便會噩夢連連……而且,大嫂你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我們……都是我們做了一些事後……這一迴,還這樣救了之願……”


    “那兩月,你當真不願說出曾經歷了什麽?”


    “不!不!不!”


    如此驚恐萬狀?羅縝暗笑:可憐的孩子,竟然被相公整得如此印象深刻了,自己那個癡相公啊,歪打正著呢……


    第十七章君威難測5


    “奶娘,娘為什麽會撇下我們?娘為什麽會讓他們將之願賣到ji館?奶娘……”


    “不是的,心肝寶貝,你娘她肯定也沒有想到那些討債的會那樣不講理……”


    “可是,她撇下我們是事實啊。難道在娘眼裏,什麽也不及錢來得重要?還有爹,他什麽都聽娘的,這一迴就沒有想想,我和之知會如何?若不是……我當真就會被拉到ji院,之知也會被打死!”


    “哎,不是,不是,你娘她定然是想著有滿府的奴才,定然有為主子擋著的,而且,也定然有腿快的跑去給大老爺報信。你們兩個是小姐、少爺,藏在深閨大房,他們驚不到你們……誰能想到,那滿院奴才沒有一個濟事的呢?而且,也想不到那些要債的敢對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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