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惡……”


    “你再說一遍。”


    “……偏不說!”


    這隻黑野人好不濟事哦,竟被欺壓得如此無奈,以往對她的那粗野勁哪去了?紈素看得不忍,“喂,你這女人再不放手,別怪本姑娘不客氣了!”


    “聽聽,你的朋友要對我不客氣了。看來,她對你還是蠻擔心的嘛,是不是?”


    “你少廢話……哦,你別亂說,你放開我,真的很難看……”


    “小子,知道難看,就別偷吃我煉出的丹,我今天非要拔光你全身的毛做一件狐毛圍巾不可!”


    “哼,小心你自己罷,據我所知,人類對雪狐的毛比較熱衷,你以為你千年的道行就不怕被扒皮了是不是……啊呀,疼啊,紈紈快救我!”


    聽這兩人說話冷譏熱諷,顛三倒四,紈素似乎就等這一聲,擺掌抬足就向女子肩頭腰際襲去。


    “哇,功夫不錯,小小年紀,有這等修為,想必出身武學世家。”女子話說著,在紈素手、腳皆要觸到時,人已飄出丈外。自然,手底下沒忘帶那個倒黴的範程。“姑娘,你這樣的身手,並不多見,請問出身何門何派?”


    女子迴身,紈素先是一驚,後起無名怒火。


    驚,是驚艷之驚,驚美之驚。她不是沒有見過美人,羅家三位小姐皆屬上色,更有姑爺那種不管男女皆屬絕品的“禍水”級別的姿容,但她還是為眼前這女子的美貌所驚懾。如雪白衣、如烏秀髮下所襯的,是無與倫比的絕美容貌,如斯美人,即使那個自詡天香國色的姚依依來了,怕也會成一隻脫毛山ji……


    怒,怒的是,範程這個不要臉的色鬼,平日對她黑臉白牙,須臾不讓。在這個大美人的手底下,卻乖如馴免,隻敢虛張聲勢半點不見抗勢,真是色yu薰心、見色忘義、色色不可救藥……氣死人啦!


    第十六章君怒難收6


    羅縝早知範程不是尋常“人”,是以當這位範穎輕描淡寫地告訴她“我們是狐狸”時,她隻是秀眉稍抬,輕微頷首:原來是狐狸喔。


    ……難怪,有這等欺天盜地的美貌呢。據聞,狐族多美人,其中最有力的力證,便是中原傳說中曾禍國媚君的妲己。今日得見,當真如此呢。觀這範穎,不但美得入骨,而且媚得浸髓,如此既美且媚,卻不見一絲艷俗,起笑轉語間,猶有幾絲甜美沁人肺腑,委實是美人中的極品啊。


    “十年前,臭小子初成人形,便不知天高地厚,到處遊走惹禍,中了捕妖者的穿心之箭。若非遇見天賦異能的恩公,識得各類還魂藥糙,怕是連爹爹也救不了他。為還這份活命恩qing,我和爹爹命他到恩公身邊,自然,也是為讓他識得人世深淺,使他明白他那點小小法術,實在不成氣候。”


    “顯然,你的安排有了效果,範程除了愛和紈素鬥鬥嘴以外,其他時候,當忍則忍,能隱則隱,未再任意行事。”


    範穎對羅縝的平靜很是惑然,“恩公娘子,您何時得知範程是……異類?”


    “我隻是因為有個不尋常的相公,稍作猜想,並不確定。這世上,怕打雷的人不少,我的小妹便是一個。可是,範程懼雷竟懼到那種程度,實在是由不得人不多生心思。我自幼為了家裏繡織生意,喜看各類閑書。曾閱過一篇《神怪誌》,上說所有修道趨仙的jing靈,無論花糙魚shou,因有違六道輪迴之規,每隔時限,天庭必以五雷施劫。每度一劫者,修為便高一分,反之則……”


    “魂飛魄散,永失輪迴之機。”範穎接話,坦然一笑,“不瞞恩公娘子,我和爹爹的千年大劫將至,就在今年夏季多雷之時。”


    “哦?”如此大事坦然告她,必有因由罷?


    “爹爹躲到了一位由凡人修煉成仙的道友家裏避難,我則來了這裏。”


    “你來此,是為避難?”


    範穎微怔,噘了小嘴道:“恩公娘子好聰明,難怪那臭小子說恩公娘子上輩子或許是隻狐狸。”


    羅縝抿唇淡哂,“若良家能成為你的避難之所,當然最好。隻是,你確定在此當真可以避得過天降劫難?”


    “恩公三生積德行善,所結善緣數不勝數,身上純善之氣……說得太多,隻怕泄露天機,但範穎可以肯定,有恩公的地方,範穎定可以度過此劫。範穎不會做個白食客,我會刺繡,雖然不及恩公娘子巧奪天工……”


    “如此,你便留下罷。”


    “……謝了!”沒料如此順利獲允,範穎大喜綻顏,真真是艷光四she,艷煞人眼。


    羅縝縱是女子,也忍不住出手摸了她如雪頰膚一把,“怪了,看qing形,你是一隻雪狐,怎範程……”


    “哼。”範穎嘴兒一撇,挑高的鳳眸裏,謔意dàng漾,“生他時,我爹爹還差點和娘鬧翻呢。爹以為是娘勾搭了那隻總上門來閑話的黑狐狸才得了臭小子,氣得我娘要以死明誌,那隻黑狐狸更是與我爹大戰三百迴合要他還迴清白。最後,我們的族長請了法鏡,照出我們祖上曾有與黑狐聯姻之實,這才作罷。嘻,雪狐可是狐族中的美人哦,那臭小子嫉妒得很。”


    羅縝失笑掩口,“其實,範程已經生得很好了,若沒有相公比著,他也是俊哥兒一名。”


    “恩人的容貌,來源於他三生為善,是天庭裏一位仙人賜予的,自然不是我們能輕易修煉得來的。”


    “……嘿。”對不住,這個話題,實在不適宜她這枚凡人來接。


    範穎美眸生彩,“恩公的確是幾世修來的福氣,遇著了恩公娘子。一般庸人,見了我們,不是驚懼,便是厭惡,”長睫微垂,“哪怕之前有再多的濃qing蜜意,也被一句‘人妖有別’給傾覆。然後,為趕走捨不得離開他的妖,請道士,邀和尚,設法壇,置祭台,緝妖捉怪,要將你打迴原形,要使你魂飛魄散,較之天道雷擊更加無qing……”


    羅縝稍稍怔住。起初,她以為她隻是泛泛客套讚譽,漸漸地,卻聽出了淒涼,聽出了舊恨,似乎已淡已遠,但就似留在骨子裏的傷痛,雖已痊癒,仍有隱隱作痛之時。


    第十六章君怒難收7


    範穎以“之心”繡坊所聘繡師的身份住進了良家。為避免人多生事,羅縝稟過公婆後,特地給她辟了一個跨院,並自牆上開了一條直通繡坊的巷弄,進出皆省下許多麻煩。


    “之心”繡坊,經紈素jing選,定下了繡工三十人,均為妙齡女子。開張之日,諸女均著羅家絲緞製作的嫩粉裙裳,在眾賓之前飛針走線,妙手生花。如斯的開張qing景,可謂獨此一家,別啟生麵,令人眼前大亮,耳目一新。


    而繡師範穎,霓衣黑髮,麵覆薄紗,妙姿殊儀,繡的一幅客似雲來,更使“之心”繡坊一日之間名聲大作。


    羅家緙藝,用在皇族中和民間各有不同。用於皇族人士,為“紫緲緙絲”與“日月緙絲”。前者講究材質輕薄,薄如蟬翼,圖案隱隱綽綽,若有若無,適用於後妃宮裝禮服及寢宮屏風;後者,雍容華貴,柔軟輕盈,為國君袍服禦用材料。而用於民間,則是凡緙絲者必通的“本絲緙絲”,此術所緙之品,較為充盈厚實,亦華貴bi人,多用於製作書畫、屏風、chuáng帷等。


    羅縝雖三術皆jing,但在未取得爹娘同意之前,隻授了相公本絲緙絲術。綺兒臨行返家前,羅縝讓她帶走了一幅相公緙出的芝蘭圖。羅縝料定爹爹愛才如命,那緙品必然使他驚艷。而綺兒來信亦證實了她的猜測,使得一直懸於她心頭的憂事豁然放下,亦將繡坊諸事盡jiāo給了紈素與相公,專心經營起夫家事業。


    隨chun季來臨,新一季宮廷禦用藥材篩擇開始。既是皇商,此便乃良家頭等大事。自採摘、選材、製作到密封,均須持了十二分的jing心與小心。羅縝為學會識辨藥材,特到百糙園繪了群糙圖,在自家嬌兒的小chuáng旁,拿針線繡fèng。三日下來,繡圖得成,藥材亦識了八九。如此好學qiáng記,使良家的檢驗老管事亦稱個服字,潛心向這位少夫人授傳檢驗藥材成色優劣的密法。


    送藥進宮時,羅縝親自押送,並於此前知會了玉韶公主。後者偕夫婿齊廂壓陣,使首日的驗收極為順暢。過後,她暗向專負此責的大太監遞了萬兩銀票和宮外地契一份。那銀票,是公婆授意,為良家歷來的cao作規矩,而地契則是她用自己的嫁妝所購。今夏,皇商資格將重新認定,她須未雨綢繆。


    何況,就算不著眼長遠,眼前亦是立竿見影。公婆曾說奉藥進宮,因手續繁冗,多須四五日以上。這一迴,兩日諸事告畢。最後的結款,本是最怕剋扣最易遭人盤剝的一環,負責太監亦按契約上所標價錢,全額給付,順暢異常。


    自然,羅縝這個商家女兒,不可能持款扭頭就走,從中抽了一張兩千兩的銀票放置案上,施個萬福道:“給公公們買酒喝。”


    十幾萬的貨款,區區兩千兩,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


    果然。


    太監們受頂頭上司的嚴囑對良家不得作難,已打好了今日沒有“收成”的準備,不想竟有此收項,自是意外驚喜。一個小太監cao著尖嗓道:“良少夫人,您可真是個明白人,這良家有了您,定然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了。”


    “承您吉言,是公公們賞臉良家才有飯吃,哪一日出宮,民婦與相公請公公們看戲。”


    “好說好說。良少夫人認識九王爺那樣的貴人,還恁看得起咱們這些當奴才的,咱們定然願意幫襯著點……”


    “公公們客氣,民婦告辭了。”羅縝辭別,才出藥監司,與一個依柱靠立的男子打個照麵。那男子雙手抱胸,用一雙銳利瞳眸將她上下看過,冷哼一聲:“真是不折不扣的jian商,有了你們,這世道才會如此汙濁,哼!”掉頭踅步而去。


    羅縝微詫,看那人服色,必是王族中人,自己又哪裏招惹了?不過……倒是有趣,因有jian商,世道方亂?沒有他口中的jian商,衣從何來,食從何來?這位小若將他自蜜罐裏提出,讓他到世間自求存活,不知能活過幾日?


    隨意作想,出了宮門,進車返家。見了心愛的相公與兒子,宮廷裏這一段小小cha曲,便給完全忘到腦後,反正,並不重要。


    第十六章君怒難收8


    “娘子,娘子!珍兒,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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