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縝一笑,向室內喊:“相公,相公!”


    “之心來啦。珍兒,之心要出去哦。”之心一邊與一件蓑衣奮戰,一邊趔趄走出內室。


    “出去?恁大的雨,你要出去?去哪裏?”


    “之心約了朋友。”


    羅縝秋波一閃,“朋友?新朋友?要你請吃飯請喝酒的朋友?”


    “哦……不是啦,他要請之心吃飯,但是他幫之心選了能讓娘子開心的鏈子,之心要請他吃飯……”


    羅縝黛眉微顰,“範程。”嗯?“範程……範程?範程!”


    “珍兒,之心不用範範陪著了,他肯定是在chuáng底啦。”


    “chuáng底下?做什麽?”


    “範範怕打雷喔。”


    哈哈……紈素掩嘴大樂:那個黑野人竟然怕打雷?這可真是報應不慡呢。


    但羅縝不以為然,偌大男兒怕什麽打雷?“紈素,叫他出來。”


    紈素正巴不得親眼目睹一下死對頭的糗狀,聞言當即拔腿沿著迴廊,往那黑野人住著的偏房衝去。須臾,外間人即聽到了先後兩聲驚叫——


    “哇——有活物來了!”


    “啊——臭色láng,放開我!”


    羅縝與之心,包括正在打掃的娉兒,都奔了過去。觸目所見,羅縝、娉兒很是驚訝,但之心卻張大了嘴,“範範,你抱著紈紈作甚?要dong房嗎?不可以啦,紈紈不是你的娘子,不可以啦……”


    但見房內,範程將素來是死對頭一枚的紈素抱個死緊,一顆頭埋在少女胸前,任紈素踢打揪罵,就是巋然不動。


    “臭色láng,放開我,放開本姑娘!”紈素見來了人,更是羞氣,“小姐,讓這隻色láng放開我啦……這個混帳死野人……”


    “之心明白了,範範你怕打雷,所以抱住紈紈對不對?”之心一本正經,對娘子道,“娘子,範範以前就這樣抱過之心,範範怕打雷,好怕好怕好怕……”


    怕打雷,而且好怕好怕好怕?羅縝秀眉稍動,“紈素丫頭……”


    “小姐,救命啦……”


    “你是不是很享受範範的懷抱?”


    “……小姐……”


    “不然,我記得,你會點xué的哦……”


    “啊,奴婢忘了……死野人,點死你!”紈素出指,連點範程腋下腰間。


    羅縝輕巧踅身,閑閑道:“料理完了,到這邊來。既然範程去不了,你就替他去一趟。”


    第十章為君執守7


    又羞又窘的紈素披了蓑衣撐了傘,掠身而去。


    之心猶覺不安,“娘子,之心不該讓紈紈去,之心應該自己去……”


    “相公,下這大的雨,你的風哥哥他們都幫不了你,我如何放心你去?紈素的輕功很好,她去替你們改約在明日,不是更好嗎?”


    之心垂首噘唇,“可是之心會過意不去……”


    “可是若之心去,珍兒也會去,之心想讓珍兒陪著之心一道淋雨嗎?”


    “不要不要!”


    “那之心的朋友與珍兒比起來,誰重要?”


    “珍兒啦!”


    臭相公,算你聰明,“既如此,之心為了不讓珍兒陪著淋雨而負約,應該qing有可原的是不是?”娘子最大,娘子至尊,臭相公,你必須記得。


    “是!珍兒明天當真要陪著之心去見朋友嗎?”


    “明日我們核完帳一道去好不好?”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又想占她家相公便宜?


    “好!”


    “既如此,快來試試新衣服。”


    “啊啊啊!”之心歡跳起來,“珍兒給之心做的衣服哦?”


    “自然啊,珍兒不給之心做,還能給誰做?珍兒不給之心做,又要誰來做?”


    “娘子,珍兒,珍兒,娘子,珍兒給之心做衣服,娘子給之心做衣服!新衣服,之心喜歡!之心喜歡!”之心張開兩臂試穿新衣,嘻著唇兒笑得恁是開心。


    羅縝望著如此容易快樂的相公,亦是歡喜。


    連在一旁的娉兒,笑抿嘴兒,喜眨眸兒,望著那一對璧人,亦仿似聞到了漾在少爺和少夫人之間的香甜氣息。


    半個時辰後,紈素帶迴來的消息,卻掃去了羅縝麵上的甜美笑靨。


    “待雨勢稍停,你去告訴他,明日巳時,百糙園前廳,我恭候大駕。還有……”羅縝眸內,浮現出一抹深機狠意,“讓他離我相公遠一點!”


    廊下,之心猶在為娘子親手fèng製的新衣沾沾自樂。內室,羅縝素手緊握巾帕,銀牙緊闔:江北鴻,你若是尋仇之心未止,找上我家相公,那麽,羅縝自會奉陪到底!


    第十章為君執守8


    百糙園前廳,是良記與各地客商審貨訂貨的洽商之地。魏嬋雖已脫離良家另立門戶,但主管百糙園種植審驗的,仍是良家二少爺良之行。


    “大嫂,您今兒個來此,是約了客商?”


    羅縝螓首輕搖,“之行,我未出閨時的事,你也聽說過是不是?”


    良之行目閃不解,仍然頷首,“那又如何?”


    “那個毀我閨譽的人,到了玉夏國。”羅縝從來不會高估自己的能力。江北鴻其人,論心機,論手段,她沒有必勝的把握。何況事qing牽扯到她最在意的人,她必須尋求更多支持。“而且,他前日找了之心。”


    良之行目色倏深。


    “我告訴你,是請你不要將心思全部放在鑽研醫術、種植藥糙之上,良家的生意,你最好亦多加看顧。或許因我,良家會受些損失。但請你放心,我絕不會任他傷害之心。”


    “他人在何處?”


    “我約了他巳時見麵。”見他驀然起央,羅縝擺手,“我以良少夫人的身份見他,聽他說些什麽。這一迴你且不必出麵,有紈素隨著我,又是在良家地麵上,他能奈我何?”


    良之行頷首,對這位大嫂的欽敬又加一分,“大嫂放心,之行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良家人。”


    這孩子,越來越合胃口,越來越配緞兒呢,“多謝二弟。”


    小廝疾步近前,“少夫人,一位江姓客商說是赴您之約,正在前廳等候。”


    來了?羅縝吸一口氣,昂了螓首,浮了淺笑:江北鴻,我倒要看你還想如何。


    自她一進廳內,江北鴻的目光便再未離她秀雅粉麵。


    此時的她,已不是十六歲時的垂髫少女。雖仍是瑩麵如瓷,雖仍清涓無塵,但高綰的秀髮,開淨的眉額,都在說明,她已與人為婦。“縝兒……”


    “江公子,別來無恙?”


    江北鴻一怔。這一聲寒暄,委實陌生。從溫柔的“忘愁”,到淡離的“江公子”,這中間,隔著四載多的歲月。在這四載的夢裏,他無數次將踏出門檻外的腳步拉迴喜堂,執起那由自己放棄的紅緞,紅緞的彼端,有她柔qing的眸……


    但,夢總會醒來。夢醒,他與她,仍形如陌路。


    現在,她就坐在自己麵前,近在咫尺,近到隻要他稍稍湊前,便可嗅到她身上的淡淡雅香。可是,她眉目間,已劃地為限。


    “縝兒……”對不起。跋涉千裏,他想對她說的,隻有這三個字。可是,為何話至喉間,又咽了迴去?他欠她這三個字,不是嗎?隻要說了這三個字,這麽多年來心底愈積愈多的愧疚,將一瀉千裏,一去不返,不是嗎?他便能與那一段過去永遠別離,不是嗎?


    “江公子,你為何找上我家相公?”


    “相公?”那個孩童般純稚,亦孩童般愚拙的癡兒?“縝兒,是我害你……”


    羅縝秀眉一挑。


    第十章為君執守9


    明知這些淡漠,都是他該領受的,但仍感不適。曾經,用那樣心動的笑靨對他的人……“縝兒,我已知,我委實傷你至深。但過往無論如何,已不可彌補,你能否告訴我,我要如何做,才能幫你?幫你脫離這苦境?”


    呃?不得不說,羅縝始料未及。她以為,他仇心未消。玉夏國羅家勢若磐石,是以來找良家再掀波瀾。可聽他語間之意,他竟似良心發現,認為之前因他傷她之過,致使她嫁了癡兒相公?他來,是為幫她脫離“苦”境?


    “江公子,你似是誤會了。”羅縝望著這個男人——這個曾將她由雲端推落塵埃的男人,“我嫁我家相公,是因為我喜愛他,與他人、與皇命都沒有關係。現在,我很好,很快樂也很幸福,江公子大可不必費心……”


    “怎麽可能?”江北鴻打斷了她的淺聲淡語,“縝兒,我了解你。你身為長女,對羅家,對雙親,都有著太多責任。你一心要頂起羅家,一心要做個完美無缺的羅大小姐。你學琴學畫學商學緙,均為了向雙親證明,沒有兒子他們依然不必遺憾。你寧肯自己負累,自己受苦,也不願雙親為你憂心掛懷……”


    羅縝挑唇一笑,“你確實很了解。”所以,四年前他才會挑中自己,作為向父親報復的棋子,“但我一直不明白,你當年為何那麽輕易就收了手?在喜堂上拋棄羅家大小姐,這並不足以徹底擊倒羅家。你既然是懷仇而去,為何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應該早有了周密安排才對。”


    這話,是當年的判斷,亦是如今的試探。她需要確定,如今的他到底有無危險。


    “安排嗎?的確是有的。”江北鴻泛開苦笑,“另外發生了一些事,打斷了計劃……”那些事發生時,他找到了暫且放過羅家的理由。待那些事料理完,yu重執舊仇時,恍知,自己早沒了那一鼓作氣的熱qing。那日,蒙著喜帕的她,對他到底是怨是恨,他並不曉得。但一個偶然機會,他遇見了她,觸到了她的眸光……他一臉漠然,轉身離開,但隻有自己清楚自己心底的láng狽且不堪。


    第十章為君執守10


    “縝兒,你明明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我聽說,晉王一直對你心懷仰慕,他……”


    “怎麽,你認為成為晉王側妃便不是委屈我?”


    江北鴻稍窒,“至少……”至少什麽,榮華富貴?錦衣玉食?“至少晉王是個才貌雙全、風華卓爾的出色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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