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訕訕一笑:“老爺子雖然沒有忘記雷神的存在,卻也沒有一點朝思暮想寤寐思服的苦qing氣味,想來您是進化版本的雷神大人委實不討你的歡心。”


    湖神臉上登時寫滿“那還用說”的潛台詞,道:“本尊是道地的顏控,不行嗎?”


    “當然行。”她擺脫某人的掌控,親親熱熱地偎向那位清麗女神,“請問湖神大人可想過與雷神大人重歸於好?”


    “不是沒有想過。但照你們所說他如今的模樣……”湖神滿臉不加掩飾的嫌棄,“你們就將雷錘拿迴去,捎話給他將百果宴放到湖邊,本尊自行取用就好。”


    秋觀雲欣然點頭:“晚輩一定把話帶到!”


    百雀兒嚮往不已:“好想到臨現場,看一眼雷神在聽到此話後的臉色。現在似乎能夠理解當他聽說猛哥將雷錘扔入寒冰湖後那份異乎尋常的怒火的起因,沖這一點,他對前輩也是耿耿於懷嘛。”


    湖神垂瞼未語。


    秋觀雲向百鷂示意,悄步向外退去,邁出湖神寢宮大門後,方振臂揚眉:“老狐狸,我們走吧!”


    百鷂皺眉:“怎麽突然間如此興奮?”


    “因為雷神大人曾經也有一張與你相差無幾的妖孽麵孔啊,想想他如今的模樣,不覺不可思議嗎?”


    “可以理解。”


    她微怔:“誰理解?理解誰?”


    他眉梢一動:“我理解雷神。”


    她一呆:“本大爺難道要恭喜雷神找到了知音?”


    他屈指向小女子額心一叩,道:“雷神那樣的火爆脾xing,本就是可以輕易樹敵的類型,如果再有一張與脾氣嚴重不符的臉,等於送人譏笑嘲諷自己的把柄。”


    她心內油然一緊:“你說的理解,莫非因為你也經常遭遇同樣事qing?”


    他揚唇:“沒有。”


    “沒有?”她眉心起結,“為什麽人家有你沒有?”


    “因為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譏嘲過我的神仙,正因失語症在各界四處求醫。”


    她啞然須臾,頷首噓唏:“雷神固然是位qiáng者,卻隻懂正麵攻擊。天界為神者,哪一個不是神通廣大?當麵對壘自是少有畏懼,而你這隻老狐狸yin險是天xing,狡猾是本能。”語音一轉,“如雀兒那般,我也開始有點明白雷神,明白他為何那般討厭你的出現。犧牲容貌,犧牲愛人,方成為今日四遭畏懼的存在,卻發現有一隻頂著昔日麵孔的妖狐活得逍遙且狂妄……”


    好nuè心的發展呢,雷神大人。


    五四、身置癡中不自知


    雷神山上,雷神府邸,懷揣一腔同qing,秋觀雲走進大廳,將雷錘鄭重jiāo還原主。


    打量著失而復得的神器,雷神眼光複雜莫名。


    “如此,雙方就算完成協議,我等不多打擾。”她揖禮過後,旋踵而去。


    雖然有些不明就裏,百鷂依然趨行其後。


    “……且慢!”身後,追來雷神長喝。


    門外,她一臉高冷地迴首。


    雷神高舉神器:“這雷錘……果真是是從萬年寒冰湖內取迴嗎?”


    她黛眉高挑:“閣下在懷疑什麽?”


    雷神微窒,僵聲道:“本神隻是想知道你們是如何從萬年寒冰湖內毫髮無傷地往返來迴,且雷錘也是完好無損。”


    她淡然反詰:“我們神通廣大法力無邊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百鷂唇角緊抿。


    雷神兩眼yu裂:“本神沒有與你開玩笑!”


    她姿態閑閑:“在下也不認為雷神大人是個適合玩笑的主兒。”


    雷神語結良久,眼看她提足將去,脫口喊道:“你們在寒冰湖內沒有遇見湖神嗎?”


    “那位湖神大人正在閉關眠修,我們不便打擾。”她一臉純良道。


    “本神說得不是他。”雷神略有窘迫,“那座湖原隻是一座普通的湖,是首任湖神將它變成今日的模樣……”


    呃……


    湖神老爺子所雲“專心做起一湖之神”,當下聽時,尚覺滑稽:時而出遊,時而長眠,與“專心”可有半點gān係?孰料指得竟是此處嗎?


    在一個僻靜的湖底等了百年,等不到戀人前來低頭道歉,遂將整湖水變成凝結萬物的險惡之地,不啻告訴對方:既然你沒有在期限內出現,今後縱使你想來,也為時已晚。


    “你們在湖中,有沒有遇到一位行止怪異的女子……或老者?”雷聲語聲僵硬。


    “女子?老者?”秋觀雲輕聲複述,“那麽,到底是女子,還是老者呢?”


    百鷂睞她一眼:適可而止。


    “她有時是女子,有時是老者,端看她心qing……不過,已經有一千多年不見,她的興趣有所改變也說不定……”雷神的話聲越來越微,顯然底氣不足。


    “我們曾經遇到過一位黑眉黑髮的大叔。”她道。


    “……大叔?”雷神臉部呈奇異扭曲。


    百鷂覆瞼低咳。


    “那位大叔很奇怪,一徑盯著老狐狸不放不說,還口口聲聲說老狐狸是他的菜,我一時氣極,就用捆仙繩把他捆住扔進了湖底的某個黑不見底的岩dong內。”


    “捆仙繩?你——”雷神眼珠bào凸,唿吸一緊,“你竟然用捆仙繩把她縛住?一旦她功力被捆仙繩吸盡,便再也無法cao縱湖水,豈不是要凍結成冰?”


    她麵生疑竇:“那又怎樣?”


    “又怎樣?”雷神厲聲咆哮,“她是天帝欽封的首任湖神,若是你害死她,便要擔上屠戮天神的重罪!你,你的家族,你的巫界,都將為此付出代價!”


    她驚恐掩口:“別嚇我,好可怕。”


    雷神眸光威bi:“你既然還曉得個‘怕’字,就趕緊返迴萬年寒冰湖,釋放湖神,誠心道歉,取得原諒,這是你惟一的生路!”


    “惟一的生路?”她歪頭,“放人不夠,還要道歉嗎?”


    雷神目色略黯,發出沉沉嘆息,低聲道:“誰讓她生xing古怪,喜歡聽人道歉?”


    身置癡中不自知(中)


    “既然知道,為何自己不去踐行呢?”她問。


    雷神驀然揚首:“你說什麽?”


    她掀眉:“你當年沒有向湖神大人道歉,是因為男人的尊嚴,還是認為自己沒有過錯?”


    雷神怔窒半晌,訥訥道:“你不但見到了她,還與她說話了嗎?”


    她囅然:“不但說話,還jiāo流甚廣,前因、發展、後果,瞭然於胸。”


    雷神眉峰擰轉:“你方才是在故意戲耍本神?”


    她坦認不諱:“可以這麽說。”


    雷神齒間咯嘣生響,兩眸利若白刃:“為什麽?”


    “因為我在為老爺子不平。”


    “老爺子?”


    “千餘年來,你在天界做你威風八麵前唿後擁的雷神,老爺子卻一個人待在冰冷的湖底等著一個永遠不會出現的男人,這中間的辛酸苦楚,老爺子縱是不說,難道我不能體會?”對不住,老爺子,允許晚輩為你苦qing少許。


    “誰說我沒有出現?她走得的時候一聲未響,待我曉得時,正在前往魔界與妖界爭鬥的征途中,待結束戰爭迴來,已然是五十年後。那時我也尚在氣頭上,待氣消之後,她已將那片湖水變成鬼域一般……為什麽她可以生氣,本神就不能生氣?”


    喔。秋觀雲大概明白,這位雷神大人或者在前一百年沒有想開是而行踟躕未前,在後麵的歲月絕對不止一次地想要踏進那座湖中,無奈屆時已經難以成行。


    “你叫她‘老爺子’……這表示你們處得不壞吧?”雷神問罷,旋即自答,“應該是如此沒錯,她那樣古怪jing靈,你也相差無幾,一定投她的緣。”


    她不以為意:“沒有誰投誰的緣,我們一見如故。”


    雷神眸底生亮:“請兩位坐下說話。”


    當下,雷神大人不但引臂相邀,並吩咐隨從奉茶待客。


    她釋放著勉為其難的氣場,勉勉進門落座。


    百鷂則索xing坐在廊下橫欄上,闔眸養神。


    “……她怎麽樣?”雷神問。


    “哪方麵?”


    “她看上去還好嗎?”


    她笑意晏晏:“做老爺子的時候是個討人喜歡的糟老頭兒,恢復本來麵貌的時候是位清麗脫俗的女神,很好。”


    雷神垂首,雙手握緊雷錘。


    “但是……”


    雷神倏地舉眸。


    “貌似對雷神大人很是惱火。”


    “……她還在生我的氣?”雷神的瞳心內,躍出兩點希望之芒,“她說了我什麽?”


    秋觀雲莞爾:“老爺子說,你還欠她一頓百果宴。”


    “對,對,我還欠她一頓百果宴!”雷神聲線飛揚,“還有呢?還有嗎?”


    “起初,她押著雷錘,不準我們取迴。”


    “她押著雷錘?”雷神囈語,“難怪雷錘完好無損,敢qing是她施法護了起來……她總是如此,縱是生我的氣,也不會徹底棄我不顧。”


    ……還有這一層?原來老爺子藏匿雷錘,不僅僅是為了向掣肘雷神,還是為了保護它不受萬年寒冰湖水的侵害?那位老爺子,看似陽光慡朗,其實也有著小小的傲嬌屬xing吶。


    “即使如此,她仍然不肯出來見我。”雷神麵覆yin霾,嘆道。


    她懶聲:“你也沒有去見她。”


    雷神大惱:“是她將湖水……”


    “藉口。”她道,“千餘年……凡人已輪迴幾生幾世,你還想蹉跎到幾時?”


    身置癡中不自知(下)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chun作伴好還鄉。


    “……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秋觀雲穩坐馬背,放歌吟酒,憑是風流自得。


    百鷂與她並轡而行,縱沒有參與的熱衷,眼角眉梢卻盡見舒展愜意。


    “老狐狸,我越來越喜歡那位湖神大人了呢。”她執著酒壺長飲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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