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擰眉:“你做什麽?”


    “講故事給你聽。”


    “如果是雀兒的,我不想聽。”


    “呃……”她笑,“那本大爺我講一個路人甲的怎樣?”


    他抬足。


    她美眸略眯:“你應該知道吧?本大爺如果想講給你聽,就算你避到天涯海角,本大爺也會不離不棄。你倘若如此懷念本大爺的魔音貫腦,消失請便。”


    他負手以背相對。


    沉默抗議嗎?多日不見,這隻老狐狸竟多了這麽別致的應對方式。她沖那個寫滿拒絕的修長背影提鼻呶嘴鄙視完畢,朗聲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麗的姑娘,遇上了一個忠厚樸實的少年,少年對姑娘一見鍾qing……”


    “你還是用正常的方式說話吧。”他道。


    “遵命。”她竊笑,“雀兒當年初識李猛時,正逢千年大劫之前,為了避劫,她在人間尋找福壽雙全的凡人……”


    他冷哼。


    她翻去一個白眼:“本大爺也沒說這種以凡人的福壽抵擋天劫的方法可取好吧?人無完人,狐無完狐,你到底想不想聽下去?”


    他不作迴應。


    “當時,雀兒找得是個官居一品致仕還鄉的學士,她以丫鬟的身份避在學士府內,被一個過路道士發覺前來捉妖……奇怪不是?過路道士這種東西平日裏見不到一隻,小嫂子和雀兒為什麽屢屢遇上?”


    他細長的雙眸凜冽瞋來。


    她賠一個笑臉:“大人息怒,小的繼續。話說道士捉妖,雀兒因為大劫在即力量減弱,被道士打傷,她趁著夜色現出狐形逃離,就是在這時遇到了身為樵夫的李猛,被他救下。


    經過幾日的調理,雀兒恢復人貌,原以為會將那個麵貌普通的男子嚇退,不料,反使他陷進無以復加的癡迷愛戀。無論雀兒如何冷言冷語,皆打消不掉對方那份熱qing。


    其後,雀兒察覺到李猛福澤深厚,遂假以顏色,誘其跟隨自己到了避難之所,布上引雷陣等待天劫來臨。


    雷聲將起前,捉妖的道士先行追來,一眼望見坐在陣法中央的李猛,喝道‘那女妖是利用你來躲避天雷,快點離開那處’,李猛不為所動。一道天雷落下擊在陣央的李猛身上,他蜷曲翻滾,道士勸其趕緊逃離,他仍是不肯。


    這時,第二道雷落在了李猛身側,他嚇得麵目失色,卻仍然不動。苦勸無果的道士不敢在天雷下久留,恨恨離開。


    雷聲接二連三,雀兒終是不忍,在最後一記雷來臨前,推開了那個不知是愚是笨的男子,沒想到他翻身伏在雀兒身上,為她擋住最後一擊……


    之後,雀兒用百年的功力救迴他,告之從一開始自己就是為了利用他的福蔭避難,對他從沒有動心喜歡。李猛笑答‘我知道,你這麽美麗的仙子,怎麽看得上我這個笨拙的樵夫?能夠幫你躲避過這場災難,對我來說已經像做夢一樣’……”


    “……我知道。”百鷂突然道。


    “你知道?”她掀眉。


    百鷂淡道:“在聽聞雀兒和一個凡人相戀時,我便進行過暗中查訪。那時的些許刁難,不過是為了小小的戲弄,與今天的qing形截然不同。”


    她顰眉:“今天你又為何用如此殘酷的方式對待他?”


    “他對雀兒是真qing摯愛不假,但是,正因他太過癡狂專注,才會愚蠢盲目。為了保護雀兒不受天劫威脅,不惜通過一個離經叛道的天師打通天關,在夢鄉中靈魂出竅上得天庭,將雷神的雷錘推進萬年寒冰池,觸怒整個天界。這個大禍,他必須自己承擔起來,不然雀兒便要做那隻替罪羔羊。”


    “他……他怎麽做得到?”秋觀雲訥訥問,“一介凡人的靈魂如何觸摸得到神械?”


    百鷂輕嘆:“如若當真是個普通的凡人,如何經受得住雷擊?他的前世是名佛前的燈童,因打翻燈油被懲下凡歷劫。哼,遇到雀兒,深陷qing劫,看來僅是這一世的錘鍊遠遠不夠了。”


    突然間信息好多,她沉澱了少許時光,方道:“可如今的雀兒對李猛qing比金堅,無論你如何恐嚇,她也不會舍卻qing郎一人離去。”


    “到最後,若她執迷不悟,我會qiáng行把她帶走。”


    “但她希望你能夠留在這裏助她一臂之力。”


    “不可能。”百鷂冷道。


    “為什麽不可能?”


    “我若參與,意味著整個狐族與天庭對抗。因為一個任xing的妹妹,將全族帶入戰爭的漩渦,這種誰都能想明白的問題,需要特地說明嗎?”


    “……我也問你一個問題唄?”她唇角勾起。


    他盯著她的詭異笑臉,滿麵名副其實的狐疑。


    “我知道一旦掀起戰爭,那些弱小連自保之力也沒有的幼狐們勢必成為屠戮者們的刀下亡魂,為了他們,你避免戰爭的做法自是無可爭議。”她道。


    “你的問題是什麽?”總感覺她進行得鋪墊越多,後麵的問題越不使人喜歡。


    “問題就是……”她大眼睛忽忽閃閃,“如果正在經歷這場劫難的是小嫂子,你該如何?”


    百鷂眉宇內涔出絲絲怒意,寒聲道:“你們……你和雀兒一定如此嗎?”


    她聳肩:“如今不過隻是一個雷神,當初你可是與天帝爭奪小嫂子,難道不對?”


    他凝聲:“那次是事關靈兒的生死。”


    “這次惹出事的縱然是不是雀兒,她也已將自己置身其內……好唄,按你所說,李猛僅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外人,那就將他換成秋寒月。倘若秋寒月如此,你也是帶走小嫂子,任秋寒月自生自滅?”


    “對。”他聲似寒錐破冰,“除了族人,狐族不為其他任何人冒任何險。”


    “即使秋寒月發生閃失,小嫂子絕不會獨活?”


    “時間會撫平一切。”


    “說得輕巧。”她嗤聲,“你自己沒有經歷過愛恨qing仇生離死別,就把這種痛失所愛的傷苦想得如此簡單……呀啊——”這隻老狐狸幾時站得如此近迫?這種恨不能將自己粉身碎骨的眼神雖不是第一次得見,卻是第一次見得如此劇烈,仿佛一頭受傷的野shou般,散發著摻雜著血腥的yin鷙。


    她本能地後躍丈許之外,氣咻咻道:“就算被本大爺點中痛處,你也不必氣急敗壞成這個模樣吧?”


    百鷂收盡所有險些潰堤泛濫的qing緒,冷覷她雪琢玉砌的jing致顏容,道:“這是狐族的內部事,你最好約束一下自己那喜管閑事的xing子,置身事外。”


    她搖頭晃腦:“對不起,沒聽到。”


    他逕自轉身提步:“你想連累巫界,請便。”


    “等下……咦,真的走了?”看著那個僅剩空氣的船頭,她瞠目結舌,“這隻老狐狸的偏執狂特質是不是變本加厲了?”


    “就是變本加厲!”荷葉窸窣,冒出查小呆的大腦瓜,橫眉立目,忿忿難平,“我敢說這半年裏老狐狸定然經受過一場嚴重的刺激,不然做不出那麽那麽扭曲的事!”


    她興致盎然:“你消失這半天,是他對你做了什麽嗎?”


    查獲眼珠瞪得鈴鐺大小,牙咬得咯嘣直響,道:“今天早間,你隨那位紅衣大美人走後,他攔住我打聽我們的近況,是他主動向本大爺搭話哎。本大爺前一刻還有無比善良地為他描述四海之行的見聞趣事,下一刻就被他用定身術定在那裏,足足半天,本大爺站在街上一動也不能動,被來來往往的行人參觀指點,還被小娃兒們扔石子和菜葉……啊哇,yin晴不定的老狐狸,氣死本大爺了!”


    “……”這是千年老狐狸變成變態怪叔叔的趨勢嗎?


    “巫界惡霸,我要去找老狐狸算帳,你不用等我吃飯了!”言訖,查獲少年拔刀在手。


    她伸臂將之衣領薅住,道:“你不用修羅刀斷不是他的對手,用了修羅刀就有打開時空裂fèng的可能,他一個人扭曲也就罷了,把空間也給扭曲了,還如何得了?”


    少年四肢徒勞掙紮:“可我咽不下這口氣!”


    “出氣有很多種方式。”她狡黠一笑,“眼下就有激怒老狐狸的現成辦法,隨我來。”


    一刻鍾後,她找到百雀兒的隱雀堂,笑吟吟道:“雀美人,本大爺決定管你這樁閑事,讓我們聯手向qiáng大的惡勢力發起挑戰吧!”


    ~


    百雀兒引秋觀雲來到了隱雀堂的地下,見到了被禁足其內的李猛。


    那個麵貌樸實形容敦厚的男子,被百雀兒用靈力化成的繩索捆綁得如同一隻端午粽子,窩在一張千年寒玉榻上,qing狀煞是有趣。


    “嘿嘿……”查獲忽然傻笑。


    秋觀雲狠瞪一眼:“安靜。”


    少年偏不解意,賊兮兮道:“可是,巫界惡霸你忘了嗎?咱們曾經到一個島上,那個島上的女王就是喜歡綁架壯年男子,然後捆在王宮的地下室內,每天晚上拿鞭子抽……唔唔唔……”


    她一把捂住他的嘴,向狐族美人訕訕賠笑:“小孩子亂說話,請勿見怪。”


    百雀兒上下打量了半晌,倏地bi近這隻口無遮攔的少年,媚眸如絲,一根筍指緩緩劃過少年臉頰,嬌聲如蜜糖流淌:“要是擱在以前,我是很樂意將你這樣俊俏的少年捆綁起來,好生享用,鞭子也好,棍棒也好,都可以拿來一試。可惜,我們相遇晚了,這就叫恨不相逢未嫁時,遺憾嗎,少年?”


    “唔唔唔……”查獲少年倒退不止,寒戰連連。


    “哈哈哈……”秋觀雲笑得腸腑打結。


    “雀兒老婆,你又在嚇唬小孩子了。”玉榻上的李猛出聲。


    頓時,百雀兒全身媚色斂盡,柔qing萬斛地迴首,嫣然道:“猛哥在吃醋嗎?”


    “是啊,你是我的老婆嘛。”李猛憨笑,蹬蹬腿腳,“還不把我放開嗎?”


    百雀兒輕搖螓首:“時候還沒有到。”


    “那什麽時候才可以?”


    “等到天上的人確定你就躲在這個地方後。”


    喂喂喂,美人,你這麽說你的qing郎是要誤會的好嗎?秋觀雲最是不喜歡那等一方為了拯救對方刻意裝狠獨吞心傷的戲碼,如果是有qing人,就請彼此坦誠,共同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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