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榻上女子顫聲問。


    她點頭。


    女子驚魂稍定:“你不是方才那位姑娘?”


    “你想方才那位姑娘陪你嗎?我去替你叫她進來。”她轉身,與踏進門的淩姑娘正打照麵。


    “你——”後者愕盯著她那張jing致絕美的麵孔,張口結舌多時,“你……你是秋觀雲?你是女人?”


    她嘆氣:“好像是這樣。”


    淩姑娘的戰鬥值立刻急劇激增:“你是百大哥的什麽人?”


    唉,就知道。她笑靨清淺,道:“認識的人。”


    “這是什麽答案?”淩茗麵染薄怒。


    “正確答案。”她全力釋放誠摯懇切的氣場,“我和你的百大哥隻是認識的人,絕對危及不到淩姑娘尚未表達出的愛qing。”


    淩茗狐疑眯眸:“你不喜歡百大哥?”


    拜託,天下的所有女人是不是都會以為隻要是自己喜歡的男人一定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萬眾的中心世界的主宰?“我對天發誓,你的百大哥絕對不是我盤中的菜。”為加qiáng效果,“縱使這世上隻剩他和小呆瓜兩個男人,我寧肯委屈一下選小呆瓜,也不會選他。夠清楚了嗎?”


    “為什麽選我還要委屈?”查獲在外室聞言大叫,“我有那麽差嗎?”


    “你閉嘴!”


    “不閉,說清楚啊……”


    噪聲滿屋。


    門外,百鷂立於簷下。


    巫界首領果然施了法呢,除了自己,連秋寒月的記憶裏也不存在自己與那個囂張女子的過往。這是懲罰嗎?懲罰他執意修改過去?還是……沒有將她的女兒放在心中的首位?


    不管怎樣,這是他應得的吧?既是應得,惟有接受。


    他抬眸遙眺遠方,那裏,沒有任何值得期待的未來。


    chun時的風光清麗明媚,頭頂的日陽溫暖晴朗,他一形一影,煢煢孑立,愈見周身寂寥,無處安放。


    三、殊途同歸亦尋常


    七八日後,受傷女子驚悸漸消,開始能夠平靜地麵對諸人。


    她忘記了自己曾經語不成句地向淩茗講述過自己的些許遭遇,在一次用過膳後,垂首看著隆起的小腹,向幾位救命恩人訴說原委。


    “你說,你起初並不知道你的相公是隻……”láng?


    女子點頭:“我一直以為他隻是一個獨自生活在山中的樵夫。我母親早亡,父親很快娶了後母,對我雖算不上苛待,但自從弟弟和妹妹出生,那個家裏便失去了我的位置。我寧願早出晚歸進山採茶,也不想坐在家中聽他們一家四口的歡聲笑語。遇上相公時,我以為這是上蒼對我的憐憫,趁著黑夜向家中扔了一封家書便隨相公住進了深山。每日,我為他烹湯煮飯fèng補拆洗,他背著砍斧出門,晚間迴來時帶著生活所需的柴米油鹽,隔三岔五還會為我買來樣式新鮮的衣裳和釵飾……也許你們會笑我愚蠢,但那一段日子,是我這一輩子過得最快樂的……”


    秋觀雲挑眉:“聽起來你的相公對你不壞,所以你不算愚蠢。”


    “可是,他是……是妖怪啊……”女子掩麵低泣。


    “你如何發現他是妖怪的?”查小呆對這一點格外興致勃勃,腦中迅速建立起數個版本,“莫非他月圓之夜對月吼叫?還是夜半無人時現出原形?或者飲酒過量露出尾巴……呀,痛痛痛痛……”後腦挨了一巴掌,跑到牆角麵壁思過。


    施bào者chui了chui指尖,對女子致以充滿歉意的一笑:“對不住,我家有個多話的孩子,請繼續。”


    女子一徑搖首:“是他的兄弟。他的兄弟和他生得一模一樣,有一日相公才走,他兄弟便走了進來。我以為是相公,直到他不顧我身懷有孕,想……我感覺到奇怪,推拒間在他頸間發現幾顆黑痣。我記得相公的頸上什麽也沒有,遂拚力唿救,相公這時迴來,和他的兄弟打成一團,中間兩人都現出láng形,我嚇得暈倒。醒來時,相公正望著我,我怕極了,不敢讓他近我半步。相公也就那樣遠遠站著,眼神中充滿著悲傷。幾天後,我一時心軟,答應與他同桌吃飯,但還是無法和以往……相公從來沒有勉qiáng我,也沒有改變對待我的方式。可是,可是……我仍然不想和一隻láng生活在一起……”女子嗚嗚低哭。


    可以理解,畢竟這世上如自家堂兄那般神經qiáng大的人少之又少……不過,話說迴來,這也與小嫂子生得國色天香不無gān係唄?秋觀雲向大腦裏的好色堂兄撇了撇嘴,問:“然後,你逃了嗎?”


    女子拭淚頷首:“慢慢地,相公對我不再那般緊張,我勸他出外砍柴,如過去那般過平常的日子,他信以為真,高興的出門,我趁這個機會向山下逃去,誰知道他很快追了過來……不,是他的兄弟。他的兄弟對我說,既然我選擇逃走,便不再是他的弟媳,他也就不需要顧忌兄弟之qing,即可拿我腹中的胎兒進食來增加妖力。我用了所有力氣拚命奔跑唿喊,相公又一次趕了過來,為了救我,將他的兄弟打成重傷,給我一包銀兩,囑咐我千萬不能迴到村中遭人唾棄,最好的辦法是到一個陌生地方以新喪丈夫的嫠婦身份開始生活。那一刻,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做,一味隻是哭泣,相公站在我麵前笑著勸慰。正當這個時候,他那個昏迷的兄弟突然跳了起來,舉著一隻尖利的長爪向相公後背刺了過去,相公沒有躲,挨了那一記後反身扭住對方,一團綠光後,相公和他的兄弟都變迴láng身,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是我害了相公,相公不管是人是láng,對我沒有一刻不好,可我罵他,怕他,躲他,還騙他……應該死去的是我,不是相公……”


    “你在說這番話過程中,始終以‘相公’稱唿他,說明在你心裏,你始終把他當成你的丈夫,而不是一隻láng妖吧?”秋觀雲問。


    女子抬起淚眼:“我……我不知道,相公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什麽不知道該怎麽做?”查獲滿血復活跳迴當場,“人怎麽樣?妖怎麽樣?就算你嫁得是一個普通男人,如果是個一天打你三次罵你十迴不把你當人看待的混蛋,你還得像你們人類所說的嫁ji隨ji嫁狗隨狗,那才是生不如死吧?可你這個láng相公把你當成珍寶一樣,為了你連他的兄弟也可以不要,這樣的相公你這一輩子還可能遇到第二個嗎?”


    “我……嗚嗚嗚……相公……嗚嗚嗚……對不起,相公……”女子伏案痛哭。


    秋觀雲立身,一掌高舉。


    查獲抱頭:“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她咧嘴,手掌按在他頭頂撫了又撫:“做得很好,說得也很好,不愧是我教出來的。”


    “嘿嘿……”查獲少年搖頭晃腦,就差身後多根尾巴供他甩來甩去表達此下歡樂無比的心qing。


    “難道……你們不覺我噁心嗎?我和一隻láng妖有了孩子……”女子稍稍平復後,緊垂臉顏問。


    “你的相公已經修成人形,若他安守本分,本就可以按人類的方式生活,自然也可以享受人類所能享受的一切,包括娶妻生子。”秋觀雲輕笑道,“不瞞你說,我的某位親戚,也有一位……”


    “你們……你們是怎麽一迴事?”一個驚疑不定的聲音乍然響起。


    秋觀雲迴頭,發現石化多時的淩茗姑娘正用一種極為錯愕極為駭懼極為鄙惡的表qing看著那個女子,還有她與小呆瓜。


    “她所談得是妖啊,妖怪,怪物,不是人的啊……和一隻láng做夫妻生孩子?如此骯髒,如此有背世道倫常的事qing,你居然還這麽輕描淡寫大言不慚得安慰她,難道你不覺得……就如她自己所說,不覺得噁心嗎?”


    “啊……”女子一栗,淚如雨下,“對不起,我……以為……你們把我從那個地方救迴來……應該已經看到經過……對不起……我這就離開……”


    “不必。”兩個冰冷堅定的字符落下,“此處的地契是我的,你可以在這裏住到你不想住為止。”


    淩茗驚瞠美目:“百大哥,你……”


    發聲者,是坐於角落中的百鷂。他從容站起,不疾不徐地走出暗影,道:“如果你的丈夫在獵殺凡人吸食人心的時候被我遇到,我會不加思索地取他xing命。但你腹中的孩子,無論他出生後是人形還是láng形,皆是一條無辜生命,你也隻是一個正在孕育生命的普通母親,這個地方氣候溫度皆適合你養胎,就在此住著吧。”


    女子含淚稱謝,隨即泣不成聲。


    “百大哥!”淩茗難以置信,“你在做什麽?她與一隻láng妖做了多日的夫妻,還有了孩子,這已經不是離經叛道這麽簡單,而是人和shou……”


    “依你之見,該如何對待她呢?”百鷂問。


    淩茗麵色一正:“凡是妖孽之物,一經發現,村民皆是用火焚燒。我們就算不把她jiāo給村民,也該讓她離開此處,還有,她體內那個妖孽……”


    “唉,淩姑娘,我真同qing你。”在這位姑娘發表更不堪的言論前,秋觀雲予以阻斷,“沖你今日這番話,你那個踏進百家大門的美夢,恐怕永遠無法實現了呢。”


    淩茗怒瞋兩眸:“你憑什麽這麽說?”


    她拿手指一撩:“憑你百大哥此刻的眼神。”


    淩茗轉頭,猝然撞見了心儀男子那兩道沒有絲毫溫度的視線,嚇得心頭一凜:“百……大哥……”


    百鷂淡哂:“我不知道你如此討厭與自己不同的事物。”


    “那……哪裏是什麽不同?是異類,是畜生!”心儀男子唇角在笑,眸角凝冰,淩茗芳心大亂,急於辯白,“百大哥,你自己平心而論,難道可以接受一個妖怪做妻子嗎?”


    百鷂搖頭。


    “對吧?所以……”


    “我就是妖怪,哪裏存在接不接受?”他道。


    “什……麽?”淩茗疑似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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