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聽尊便。”


    “怎麽都是這個口氣?”她道。


    “什麽?”


    她氣昂昂揚首:“娘不愛我,我還有爹,請問觀雲的父親大人在哪裏?觀雲要去撒嬌!”


    雲滄海麵色微沉:“巫神dong內。”


    “咦?”她神qing一緊,“難道爹……”


    “沒有,這次我在他身上護得頗是周全。”雲滄海眉間隱浮翳影,“可是,他畢竟是rou體凡胎,為防不測,還是到巫神dong內吸養一些時日。”


    她沉默良久,悶悶道:“你們明明知道爹每一次離開巫界踏足凡界便有可能惹來yin界鬼差的糾纏,為什麽還非離開不可?”


    雲滄海撫著女兒的秀髮,笑道:“為了你。”


    她憋唇:“我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


    “兒女的事在父母的眼中是永遠的大事,何況,你是你家老爹的心肝寶貝,他怎可能不出麵為你做主?不管你需不需要,身為父親,他不會無動於衷。”


    “娘……”她鑽到母親胸前,傾聽著那個茫茫天地最能賜予她全副安全的心跳,“觀雲想問娘一件事呢。”


    “嗯。”雲滄海輕輕搖晃著女兒,宛如她尚在繈褓。


    “娘這麽愛爹,但爹畢竟是凡人之軀,如果有一日,他終須先一步離開您,您……”


    雲滄海揚唇,柔聲道:“他到哪裏,我便隨到哪裏。”


    她一驚,急道:“可是……”


    “反之亦然,如果我先一步離開……”


    “老爹一定活不下去,我知道。”她道。


    雲滄海嫣然泛笑:“是呢。”


    “你們為何要如此相愛呢?”她緊蹙黛眉,“少愛一點,不好嗎?爹沒有娘會死,娘沒有爹也會死,這樣的愛,不會太極端嗎?為什麽不能少愛一點,在一起時快樂相守,離開時快樂思念,不是更好?”


    “說得是。”雲滄海伸指抹平了女兒眉間的褶紋,“世上應該也有你說的那種愛qing吧?很超脫,很升華,但你的爹娘做不到。”


    她扁起嘴兒:“這樣不會辛苦嗎?不會隨時害怕失去嗎?”


    雲滄海緩緩搖首:“比及凡間的許多夫妻,我與你的父親的相守時間已然超過他們許多。無論你的父親能否取得長生,我們還可相守多久,此生亦無一絲遺憾。我們在一起時快樂相伴,離開時欣然攜手,不辛苦,也沒有害怕。所以,你也不用害怕。”


    她一愣:“我……害怕?”


    “百合仙子的出現,使你感知到自己投放到百鷂身上的心意比想像的要多要重,你害怕了吧?”


    “娘、娘怎麽知道?”她微微結舌。


    雲滄海囅然:“你是我的女兒,哪有為娘的看不透女兒的心思?別人發現自己的心意,是想方設法緊緊抓住,你卻是苦思冥想如何逃離,我的觀雲在其他事上無不是堅定果敢,惟獨麵對自己的qing事,便這般踧踖不前呢。”


    “娘~~”她緊緊粘在母親胸前。


    雲滄海輕輕拍打著自己的心肝寶貝,道:“娘相信自己的女兒,無論是進是退,皆由你自己做主,娘不會gān涉。而這個巫界,還有娘的懷抱,無時無刻不為你敞開。”


    她翻眼探舌,做了個醜醜的鬼臉:“哈喲,同樣是煽qing,觀雲做起來連自己都噁心到,娘卻是柔qing萬種,觀雲最愛娘了!”


    “你喲……”


    一縷香菸飄入母女兩個的嗅覺之間,她們齊齊一怔:“是寒月(堂兄)的求援?”


    二一、此去蓬山無多路


    秋寒月求援,不外是為了他的小嬌妻。因為極喜歡百靈兒,秋觀雲想也不想,當即動身。


    “小嫂子,等著我哦,我來拯救美麗的你,照這形式,小嫂子還是嫁給我唄……”她嘴裏念念有詞自得其樂,如往常每一次逕自穿越結界。


    對她來說,穿越這層巫界與凡界的隔閡,平常得如吃飯喝水,閉眼也不費chui灰之力。可今日……


    “這是什麽東西?”她感覺有異,定睛看去,一團漩渦般的氣流突兀出現,央心張開一張幽深大口,釋放出異乎尋常的吸納力量,“怎麽迴事?有什麽東西向本大爺示威?怕你何來?”


    她雙足立定,右手食中二指併攏直抵眉心,口中念道:“來處來,去處去,安且寧,莫生事!去——”


    那團漩渦似乎有須臾的停頓,驀地更呈劇烈之勢,幽邃大口變作無底巨口,俶爾向她bi近。


    “咒語不對?”她微愕,定下心神再念,“風之形,霧之影,來之捷,去之猛,逝——”


    漩渦陡然膨脹為一團幾丈高遠的氣làng,向她全身罩下。


    “這……”她有點無措,也有點窩火,“不管你是什麽怪物,敢在本大爺麵前張狂,本大爺……”雙足離地,突然向反方向起躍,“打不過跑就是!”


    她邊跑,邊未忘迴眸查看動靜,不看則已,看後驚叫:“娘喲~~”


    那股氣làng居然如生了腿一般,在她身後追索而來。


    而這聲驚叫,也提醒她自己是站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上,兩足狂奔不止,揚嗓高喊:“娘,救命吶,快來救你的心肝,你再不來,你的心肝就要被怪物吞掉了呀,娘——”


    qing真意切的唿救中,惟恐自己的不良記錄請不動母親大人,靈機一動:“娘,我這迴不是放羊的孩子,láng真的來了,快來救命啊——”


    “你又在做什麽怪?是屁股癢了不……”瞬間移身至此的雲滄海舉目望見了那團向女兒極速bi近的奇異氣làng,麵色丕變,左手劃符甩了過去,姑且阻住其來勢洶洶的‘腳步’,“觀雲到我身後!”


    秋觀雲遲疑:“可這東西……”


    雲滄海容色沉凝:“這東西是為你而來,到我身後助我行功,快!”


    “是!”她飛落過去,雙掌抵住母親後心。


    “我最後一字落下時,把功力輸送過來。”雲滄海囑咐完畢,定聲念道,“時空之道,縱橫經緯,各有界域,不悖不違,吾巫界之主,藉以此念,閉闔此門,闔——”


    母女合力,使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氣流奔湧向前,與那股詭異氣làng正麵衝撞,鳴聲澎湃,徘徊激dàng,兩相對峙,各不相讓。


    一刻鍾後,雲滄海切齒:“觀雲施出十分力!”


    “是!”雖不明白,聽娘的就對了。


    母女傾力而出。


    又過一刻鍾,那股氣làng終於勢微,巨口漸漸合攏,直至彌失影跡。


    雲滄海籲出一口氣來,軟身委地。


    “娘?”秋觀雲亦是jing疲力竭,蹲下身扶住母親,“您受傷了嗎?”


    雲滄海搖首:“有點累罷了。”


    “觀雲也好累。”她為母親和自己拭淨額頭汗跡,“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時空之門。”


    她一呆:“這時什麽空什麽門,我記得自己沒有招惹過它吧?”


    巫界首領美眸明滅:“你許是在方才穿越結界的時候不慎誤觸了某個結點。”


    “這樣也行?”她苦惱抓頭,“觀雲故意去惹的麻煩已經一大堆多得數不過來,‘不慎’惹上的東西還打上門來,觀雲不會太能gān嗎?”


    “……敢qing你也曉得自己是個慣愛惹事生非的大麻煩嗎?”雲滄海沒好氣地白了女兒一眼,“不過,以我們當下的qing形,勢必閉關調息些時日,沒辦法出界支援寒月。發信給你的大哥,請他從旁照看吧。”


    “隻有如此。”她垮臉道。縱使心有不甘,不想被那隻老狐狸出盡風頭,但以自己當下的狀況,過去了也隻有給那些天嶽山道士除魔衛道的份兒,惟有安分唄。何況母上大人這般qing形,自是也根本不能離去。


    嗚,小嫂子,你切莫忘記漂亮哥哥的各種美德,不要一心念那隻老狐狸的好呀……但願如此。


    ~


    及至復原出關,已是二十幾日後。


    秋觀雲一身輕鬆地踏出巫界,迴想那日qing形,懷疑那隻是自己因為睡相不好蹬掉被子做下的一個不太美妙的夢境。


    不管怎樣,小嫂子,我來了!


    她懷著萬分的雀躍qing懷到達京師,按秋明昊提供的信息趕往秋寒月的藏身處。


    秋寒月惹上官司,躲在京都巨賈歐陽府。她看了看左右的人影,向左邊的一條僻靜胡同行去,準備避開人眼念咒施法,直接到達目的地。


    世語有雲“無巧不成書”,也有一種說法“無衝突不戲劇”,她腳才踏了進去,即發現有人捷足先登。


    “兩位,多日不見,還好嗎?”她抱拳見禮。


    兩位,一位是百鷂,一位是百合仙子。百鷂端著那慣有的沒有表qing的表qing,負手佇立,其麵前的百合仙子纖纖玉指緊扣住他胸前衣襟,淚水漣漣,楚楚可憐。


    “請問……”她探詢真理之心油然而生,“我聽巫神說,位列仙班意味著已然脫去七qing六yu,與凡間的飲食男女徹底區分開來。仙子既已成仙,這淚水應該和凡界女子的有所不同吧?是甜的還是酸的?老狐狸你嚐過沒有?”


    百鷂從她走進來便是雙眉深蹙,聽她此話,胸中慍意無以言表,索xing不予理睬。


    百合仙子揩淚,淡淡問:“秋姑娘是在暗諷我嗎?”


    她大力搖頭:“不是,當然不是!”


    “方才你那話分明……”


    “我是在明諷你,具體說來是‘明著嘲諷你’。”她道。


    百合仙子容顏微僵,冷道:“你那日以路人自稱退場,裝罷瀟灑,方發覺自己深愛百郎,再來尋我麻煩嗎?恁一個口是心非,虛偽做作,令本仙不齒。”


    她虛qing假意的一笑:“你不齒便不齒你的,說得好像本大爺有多乎一般。本大爺喜不喜歡這隻老狐狸是我自家的事,你是我家的誰啊?本大爺需要給你麵子?”


    “你——”對方今日的反應,與那日又是大不相同,想來是改變了戰術吧?但,縱使她有千條妙計,自己有一定之規,以不變應萬變,“無妨的,你畢竟是凡人,因為深愛百郎,給我難堪也算人之常qing,本仙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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