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子琦知道皇帝這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隻不過,他既然身為臣者,皇帝交代下來的事情,就算明知無用,但自然也是得不遺餘力去完成的。


    下一刻,就見他並指如刀,猛地便由江未寧的後頸中心處插了進去!


    “唔!!!”


    這這一瞬間,已經處於‘半死’狀態的江未寧終於是迸發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絲活力,在如此悶叫一聲之後,腦袋便永遠地垂了下去,再也沒能抬起來。


    而在他身後,烏子琦卻是麵不改色,正擼起袖子,伸手沒入其體內,似是在仔細摸索尋找著什麽,發出陣陣噗呲噗滋的聲音,確是十分地滲人。


    見此情況,一旁侍候著的大太監柳大元不禁皺了皺眉頭,移了幾步來到皇帝身側,躬身道:“皇上,奴才瞧著您也是累了,不如這便移駕後殿,略微歇息一會兒如何?待這烏總管得出了結果,奴才必第一時間去向皇上您稟告。”


    “唔。”


    聞言,皇帝點了點頭,眼前這種場麵雖然不至於叫他覺得惡心害怕,但還是不喜歡瞧著的,這麽想著,他便緩緩起身,準備朝那後殿走去。


    “皇上?!”


    正在這君仆二人起身欲走之時,卻聽烏子琦的聲音驟然由他們身後響起。


    他二人下意識地轉身看去,就見烏子琦已然前行幾步,靠到了他們身前,且血淋淋的雙手之上,正捧著一隻足有半個巴掌大的蟲形生物!


    見狀,皇帝先是愣了一會兒,緊接著便好似突然反映過來了什麽似的,急忙問道:“子琦,這是?”


    “迴皇上,是。。。蠱蟲!”


    “真有蠱蟲?”


    這下子,皇帝之前略顯萎靡的精神竟是一下子振奮了許多,趕忙趨前兩步,將那奪魄蠱好生端詳了一會兒,接著又道:“可瞧出這蠱蟲來曆了?真的可以操控人心?”


    “迴皇上,臣一生閱物無數,但眼下這蠱,臣卻是不認得。。。”


    聞言,烏子琦略帶無奈地迴了一句,緊接著不等皇帝失望,就聽後頭的柳大元緊接著上前插嘴道:“皇上,烏總管不認得此蠱,奴才卻是恰好認得的。”


    “真的?”


    話落,皇帝咧嘴一笑,忙道:“大元,你說!”


    “是。”


    下一刻,就見那柳大元伸出兩根纖長的手指,毫不嫌棄地將那血蟲拾了起來,放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番,緊接著就肯定道:“此物,名為奪魄蠱,產自雲南邊陲,乃是邪門神物,中此蠱者,心智盡失,三魂六魄既去其八,對那下蠱之人,更是言聽計從,且這控製之法極為神奧,根本不需有人在旁指揮,隻需提前交代好要做的事,蠱人便可自行去辦,叫人察覺不出任何端倪!”


    “這世間...竟有此物?”


    聞言,不說皇帝,就連那一向冷冰冰的烏子琦都不由地出言讚歎一聲,又道:“柳公公見多識廣,在下...當真是佩服極了!”


    “烏總管言重了。”


    等到柳大元這一聲言重出口,非常奇怪地,這禦書房中前一刻還凝重無比的氣氛居然是一瞬間輕鬆了下來,無論皇帝還是柳大元,甚至是那一絲不苟的烏子琦,臉上俱都露出了一絲微笑,和地上那慘不忍睹的屍體形成了一個極其鮮明的對比。


    “皇上,既然此人奪魄蠱在身,那七皇子自是無辜的了。”


    緊接著,待他們眾人笑罷,柳大元便極其適時地開口下了結論。


    “那是自然。”


    另一邊,等到柳大元話落,烏子琦也是急忙接話道:“說來也險,若不是皇上命臣檢查此賊身體,怕是真的就得冤枉了七皇子了!...隻不過,想知道這下蠱之人究竟是誰,眼下倒是無從查證...”


    “罷了。”


    瞧著這難得有默契一唱一和的兩人,皇帝的心情也是極好,當即便出言吩咐道:“這件事情,容後再說吧...子琦啊,今日之事,朕希望隻有你我三人知道。”


    “臣遵旨。”


    烏子琦拱手應命。


    其實事已至此,這場中三人心中也都清楚,這下蠱之人嫌疑最大的,無疑便是那江未寧話中一直撇清著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二人了。


    而這兩人,一個眼下正重傷臥床,另一個則是逍遙在外,且不久前才戴了一次謀亂刺殺的帽子,相比之下誰的嫌疑更大,自是不必細說了。


    這樣想著,柳大元和烏子琦倒是齊齊讚歎,這二皇子平日裏瞧起來無頭無腦的,甚至搞得身上事發了,都叫人覺得他沒有那個心機辦成那事兒,卻不想今日裏竟扯出這麽一樁鬼事兒來,眼下一切線索加在一起,如若他們的猜測不錯的話,那這位二皇子...嘿,倒確實得叫他們刮目相看一番了!


    殿中三人,兩種心思,正當柳大元和烏子琦在心中不停揣測著二皇子為人的時候,另一邊的皇帝卻是心情複雜的很,欣慰,釋然,憤怒,慚愧...這種種感情湧上心頭,直叫他剛剛因為那棘手奏折而疼痛的腦袋顯得越發地嚴重了。


    隻不過,總體來說,這個結果,皇帝覺得還是很好的。


    總之不是老七就好!


    不過這件事情,差不多就該是老二那個孽子所為了!


    誒,自己也真是的,怎的是老二就行,老七就不行呢?


    看來朕還是有點偏心了,有失公允,乃是為君一忌啊!


    說起來,朕方才還想著如何處罰老七來著……罷了,等到此間事了,待朕好生補償他一番便是,恩...想蟬兒了...


    就這樣,平日裏日理萬機,天威無上的大越皇帝,便如一個心事頗多的老小孩兒一般,一邊做著激烈的內心掙紮,一邊心不在焉地離開了禦書房,朝著那靈溪殿去了。


    今日裏他可是與熙貴妃約好了,要去仙靈台釣魚去的。


    ......


    正當皇帝慢慢悠悠地往那靈溪殿中走著的時候,蘇州,長清,千絕峰下。


    經過不知多久的深度昏迷,肖逸璿終於是在那份被動逼人的懵懂之間掙紮了出來,緩緩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這一睜眼,肖逸璿立即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烈芒刺眼,隻好在短短一瞬之後又趕忙閉上,接著閉眼原地努力了好久之後,才終於將那份暈眩的不適感給強壓了下去。


    緊接著,便再次睜開雙眼,打量起了四周情況。


    隻見這四周圍密林環繞,林子後方,便是連城一個大圓的筆直山壁,其表麵平滑如鏡,與前方鬱鬱蔥蔥的密林結合在一起,形成一種靜謐而獨特的美感。


    而在這美景之上,千絕峰那叫肖逸璿略感熟悉的險要山巒正遙遙立著,從這個角度,也完全看不到那令人心煩的勞什子白狼幫,全然是一幅孤傲天然的美景,好似正無聲訴說著它的百年孤獨。


    昏迷以前的記憶再次湧迴到腦海裏。


    肖逸璿有些痛苦地捂了捂腦袋,緊接著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眼下,怕是墜到那千絕峰下的懸崖當中了。


    就在他頭一次到那千絕峰後山密道外的時候,就曾注意過這個懸崖,雖說當時還是夜裏,目力能及之處實在有限,但卻絲毫不能掩飾這深崖的幽深與孤寂。


    隻不過沒想到,這裏頭居然是別有洞天...也不知自己從那麽高的地方摔落下來,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


    “殿下,你醒了!”


    下一刻,肖逸璿這邊正想著,不遠處便有一道雖然動聽,但卻明顯帶著幾分疲憊嘶啞的女聲傳來。


    肖逸璿聞聲望去,便見一身黑色襤褸紗裙,渾身上下布滿血跡傷痕的蕭洛正俏生生站在那裏,在她手中,還捧著一片被折成碗狀的大樹葉子,裏頭騰騰冒著熱氣,似是剛剛才為他肖逸璿所準備好的吃食。


    “蕭....咳!咳咳咳咳!”


    緊接著,肖逸璿想要出聲,卻在一個字兒剛出口後,立即覺得喉嚨一陣極為強烈的劇痛和瘙癢,當即便忍耐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殿下噤聲!你傷了喉管,短時間內說不了話的!”


    見狀,蕭洛也是急忙一路小跑過來,伏在肖逸璿身邊急切道,她倒是想要伸手幫肖逸璿拍拍脊背,好叫他也略微舒服一點兒,隻不過其手中正好捧著吃的,卻是實在沒辦法付諸行動,隻得著急地在一旁兀自緊張著,神情倒是有些呆萌可笑。


    其實這也不怪她,眼下她手裏的本就是用樹葉臨時折成的碗,光這麽小心翼翼地捧著都時刻漏著些許,若是再騰出一隻手去,怕就得全部撒了。


    要知道在這種地方,想做上這麽“一碗”濃湯,所要花費的精力和力氣,可是十分巨大的。


    “...”


    就在蕭洛這份急切而又擔憂的等待之下,也不知肖逸璿連著咳嗽了多久,直到臉都紅得開始發紫才終於堪堪停下,緊接著待他再小心翼翼地試試嗓子,這才心道一聲好嘛,方才好歹能出聲呢,這下連吱都不能吱一聲出來了……


    這麽想著,肖逸璿下意識地朝著自己的喉嚨處摸去,入手的卻是一片厚厚的紗質繃帶,以及一手的潮濕粘稠。


    再然後,便是一陣十分強烈的痛感。


    “殿下小心!”


    看著肖逸璿的表現,蕭洛明顯顯得有些不快和淒然。


    隻見她將自己的身子又朝著肖逸璿這邊靠近了些,接著用自己的手肘頂開了肖逸璿摸著喉嚨的右手,又將手中那熱氣騰騰的樹葉碗湯端到了他的麵前:“這是屬下采集這穀中所有能用得上的草藥,外加一條草魚燉出來的,葉子會漏,殿下還是趁熱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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