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長的眼睛很紅,但他似乎比我想象中的堅強很多。


    本來是我應該安慰他的,沒想到卻始終都是他在安慰著我。


    他一直安慰我說季少一會迴來的,一直安慰著。


    以至於後來我覺得,其實他也是心知肚明,他隻是在自我催眠罷了。


    給自己一個希望,至少在將來那麽長的日子裏有一個寄托。


    也許我應該學一學老首長。


    這一夜,因為老首長的堅持,我留宿在了老宅。


    自從季少一失蹤後那麽長的日子裏,直到這一天,我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


    我夢見了季少一,夢到他把我給他所有的語音留言都聽了,還給我打了電話迴來……


    …………


    醒來,陽光刺眼。


    驚覺真的隻是個夢。


    我翻了個身,抱住了一側空著的枕頭,貪婪地聞著上麵屬於季少一的味道。


    睜著眼睛就這樣靜靜躺著。


    沒有來打擾我,我就這樣一直在床上躺到了中午。


    樓下傳來了有人說話的聲音,還有隱隱約約女人的哭聲。


    女人……


    莫不是季夫人迴來了?


    我猛地翻身下床,直接衝了下去。


    季文華和老首長都坐在了客廳沙發上,還有一個女人坐在上麵低頭哭。


    但不是季夫人。


    我鬆了口氣,至少不是季夫人帶來了壞消息!


    老首長終於開了口:“這種事你為什麽要瞞著?”


    沙發上的女人不說話,還是在哭。


    季文華皺眉說:“現在哭有什麽用,你想想她能去哪裏?”


    “我不知道。”女人哭著搖頭。


    “現在一問三不知!你平時在美國到底怎麽教育孩子的?她存了那種心思,你竟然不好好重視!”老首長氣得指著她,“文夏啊,當初要你不要移民去美國,你非不聽!現在孩子搞什麽美國自由主義,什麽自己的事就按自己的想法來,你看看,現在都弄成什麽樣了!”


    我微微撐大了眼睛看著沙發上的女人。


    她就是季少一的姑姑季文夏?


    原來昨天季文華的那通電話是打給她的,看來她是連夜就買了機票趕來了。


    我迴眸,這才看見客廳裏正靠著一口箱子。


    季文夏捂著臉哭著說:“對不起爸,當初是我太聽我老公的話,是我沒把您的話放在心上!這些年,也是我沒教育好禾子,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以為那時她還小,喜歡少一也隻是說說而已。”


    老首長重重歎息一聲,看著季文夏罵不出來了。


    季文夏突然抬眸說:“但是,殺人的事禾子幹不出來的!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再說……再說錄音裏她不是也沒有承認嗎?”


    老首長和季文華都沉默了。


    “爸,難道您還不信禾子嗎?她小時候可是您看著長大的呀!”季文夏抓住了老首長的手搖晃著說。


    客廳裏,仍是一陣令人心悸的沉默。


    光許禾子喜歡季少一就夠令人震驚的了,現在的許禾子什麽做不出來?


    季文夏還想說話的時候,目光瞥見了站在樓梯口的我,她微微一愣。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她站起來,看我說:“你……就是沈小姐?”


    季文華跟著站了起來,直接說:“她已經是少一的合法妻子了,她叫淩止。淩止,叫姑姑。”


    我遲疑了下,還是上前叫了季文夏一聲“姑姑”。


    季文夏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我本能想要縮,但她的力氣很大。


    麵前之人,雙眼又紅又腫,布滿了血絲。


    大約是很久沒有睡過了。


    她紅著眼睛說:“禾子開車撞你的事你沒有追究姑姑很感激你。我也相信你是個明白人,少一的這件事不是禾子做的,你快告訴爺爺他們!”


    我垂下眼瞼,一點點將手從她的掌心抽出來,冷漠說:“早知今日,當初我就不該放過她的。”


    如果那時候就把許禾子送進監獄,季少一也就不會出事了。


    “你……”季文夏驚訝看著我。


    我看向老首長和季文華,說:“爺爺,爸,我出門一趟。”


    我得去出入境辦事處。


    老首長沒有問我什麽事,點點頭。


    我知道他和季文夏還有事要說,畢竟都是長輩,我一個小輩留下看長輩被訓話也的確不合適。


    沒想到我才走到門口,身後季文夏突然說:“你說禾子的話不可信,那你的話又有多少可信?”


    我驀地站住了步子,驚訝迴眸,不知道她這話什麽意思。


    季文夏直直看著我,問我:“禾子知道你給她錄音嗎?”


    我本能搖頭。


    她似乎鬆了口氣,說:“既然禾子都不知道你在錄音,而且沒有外人在場,她沒必要撒謊。她被人逼進巷子侮辱的事,難道真的與你無關?”


    我撐大了眼珠子,下意識搖頭:“與我無關。”


    她卻轉向了老首長:“爸,為什麽您信她不信禾子?禾子縱有千錯萬錯,但她是不會傷害少一的!”


    “她找人去殺我,阿一是為了我出事的。”我握緊了顫抖的雙手,直視著她。


    季文夏更是搖頭:“不可能!禾子不會殺人的!”


    她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麽,忙說:“我們凍結了她所有的賬戶,她沒有錢,拿什麽雇兇?”


    老首長的臉色沉的厲害,他看我一眼,說:“丫頭,你先去忙。”


    我如釋重負走到了外麵。


    季文夏死活不信許禾子會殺人我很能理解,雖然不是親生的,但畢竟她是一個媽媽,看得出,她把許禾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看待。


    至於許禾子的錢哪裏來,我也很想知道。


    隻能希望垚哥那邊能快點有進展。


    …………


    從出入境辦事處迴來,我直接去了mg。


    徐長澤似乎已經習慣了我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裏,大約以為這是我畫圖時的一個習慣吧。


    空下來的時候,我就給季少一打電話留言。


    下午,垚哥給我來了電話。


    他說許禾子的手機卡是美國的卡,不太好查通話記錄,讓我再等等。


    我隻好點頭,又忍不住問她:“那她見過什麽人,你查到了嗎?”


    垚哥有些無奈,說:“她迴江城後一直在酒店裏,好像沒有見什麽人。不過——”


    “不過什麽?”我急得握緊了手機。


    垚哥又說:“她有隱秘的資金來源,這點我可以找人查。”


    太好了!


    找的不就是幕後給許禾子提供資金的人嗎?


    “沈小姐,需要給我些時間。”垚哥又說。


    我道了謝。


    我知道這種事查起來不是那麽簡單的,垚哥能這麽盡心盡力地幫忙,我已經很感激了。


    其實轉賬的事可以讓秦默川幫忙,但我過幾天還得去香港,這一聯係我又得解釋很多事情,想了想,也就作罷了。


    在mg待到了下班時間,下樓時,正好徐長澤也在電梯裏。


    他走到我身邊,低聲問我:“這幾天沈總監都要忙樓總的案子,我看你可能是沒時間去修車,不如明天我找人把你的車開去修吧,暫時可以給你派一輛公車用。”


    我有些受寵若驚,忙搖頭說:“不麻煩了徐總,謝謝。”


    他皺眉說:“我隻是覺得你一個姑娘開這樣的車,是不是不太好。”


    “車……能開就行了。”可能我真的是臉皮太厚,完全不要形象了。


    徐長澤終於不再堅持。


    電梯中因為基本上都是mg的同事,大家可能覺得我和徐長澤的對話有些尷尬,期間,再沒有一個人說話。


    電梯內,安靜得很。


    這時,有人接了通電話,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所有人都聽見了:“啊?什麽?你那怎麽那麽吵呀,什麽聲音啊……”


    正好電梯到達底層,我跟徐長澤打了招唿直接出去了。


    將車子解鎖,要坐進去的時候,剛才電梯裏打電話那位同誌從我身邊走過,他還在繼續打著電話。


    聽得出,他有些懊惱:“你能不能走到個安靜點的地方說話啊,你的背景聲也太讓人出戲了吧!”


    我坐進了車子裏,將車子發起來的時候,突然握著鑰匙的手停頓了下。


    垚哥說因為許禾子的卡是美國的號碼,所以查通話記錄沒那麽簡單。


    但如果我能直接聽到她的通話內容呢?


    我的目光不自覺看向那位走遠的同事,背景聲……


    我記得許禾子打電話那段時間我手機還在錄音!


    以前看電視,那些警匪片中警察總會用到一種設備,它能夠分離錄音裏麵的各種聲音,還能提取任何想要聽到的聲音。


    對!


    我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盤,瞬間想到了一個人。


    …………


    一小時後,曾黎黎敲開了我家的門。


    她跟著我進門就問:“找我什麽事?”


    我請她在沙發上坐下,認真說:“我想找你幫忙,很重要。”


    不等她開口問,我低頭往她手機上發了一段錄音。


    “這是什麽?”曾黎黎好奇問我。


    我直接說:“裏麵是我和許禾子對話的錄音,其中有一段,她接了通電話,我想要知道那通電話裏,那頭的人說了什麽。我知道你在部隊有認識的人,能不能幫忙借台設備把裏麵的聲音解析分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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