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些東西扔出去!


    這句話陡然震響了廳房中二人耳膜,她..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二人愕然看去,見座上素衣素顏的姑娘神態安然,透過花窗而進的日光傾斜在她身上,讓她臉上的笑更添了幾分溫暖,但她的眼中卻是一片漠然冰冷。


    她不是在開玩笑!


    見慣世情人心的二人頓時做出這個結論。


    「小姐..這..」男人強忍著要僵硬的麵龐,擠出一絲笑,想要挽迴下局麵,這姑娘畢竟受了委屈,又見對方來俯就認錯,也許要抬抬身價爭爭臉麵,她年紀小,不懂事,也就罷了,怎麽這個做母親的也沒個反應,他的視線就落在曹氏身上,「顧夫人….」


    曹氏猶豫一刻,輕輕的嗯了聲。


    男人愣了下,不明白這嗯一聲是要阻止女兒還是同意女兒的話,一定是阻止女兒吧?一定是吧一定是吧…..


    「多來幾個人,一趟扔出去,別亂鬧鬧的..」顧十八娘再次開口道。


    「是,小姐。」一旁侍立的僕婦應聲,一麵招唿丫鬟,「動作快點…」


    這一下二人頓時不再有一絲笑。


    「顧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吧。」婦人冷臉問道。


    「我當然知道。」顧十八娘淡淡一笑,「迴去告訴你們家主子,我年紀小,沒見過什麽世麵,別跟我一般見識..」


    她說罷就站起身來,竟是一副送客的模樣。


    「你!你!」男人有些張口結舌,他來之前也得到告誡,也猜到過種種欲拒還迎的態度,也想好了對策,但萬萬沒想到,對方竟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接將他們轟出去,這完全不是家裏事先預想的那種欲拒還迎,而是再清楚不過的拒絕!


    她拒絕接受平陽侯家的示好!


    「走吧,我家僕婦比不上你們家人多,但往外扔你們兩個還是足夠的!」顧十八娘帶著幾分不耐煩說道,一麵擺擺手。


    看著立刻站到身前不懷好意的僕婦,再看已經抱起禮盒向外而去的僕婦丫鬟,二人不敢再耽擱,真要被他們扔出門,那平陽侯府日後就休想抬起頭做人了!


    「你就等著吧!」二人扔下一句麵子話,急忙忙的衝出去,招唿自己帶來的人七手八腳的搶過禮盒而去了。


    聽著大門碰的一聲關上,顧十八娘微微一笑。


    從現在起,貓和鼠的位置完全調換了,誰是獵物誰是獵者也說不準了,因為她這個原本作為獵物的老鼠,對貓這個獵者感興趣了,而且有著勢在必得的興趣。


    老鼠吃貓,也不是不可能的。


    「什麽?那丫頭竟然…」接到下人迴話,平陽侯有些意外,旋即有些怒意,「真是不知好歹!」


    他重重吐出一口氣,神情變幻一刻。


    「來人…」他終於開口說道,聲音有些低沉。


    一旁伺候的下人立刻挽袖子做好準備,隻待侯爺一聲令下,砸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的家。


    「去告訴老夫人,就說我說的,送人吧!」平陽侯緩緩說道。


    下人一怔,沒聽明白,「侯爺,送什麽人?」


    「讓你去傳個話,問那麽多做什麽?!快滾!」平陽侯瞪眼喝道。


    下人忙低頭躬身應是,快步出去了。


    「適可而止吧…」平陽侯坐下來,手指敲著桌麵自言自語,眼中閃過一絲凝重,「我堂堂平陽侯府怕的可不是你這小小一個官宦之家….」


    「小姐,小姐…」一大早,丫鬟帶著幾分惶惶之色打破了顧十八娘院落的安靜,「平陽侯府又來人了….」


    這一次來的人顯然比上一次多了些,站在院落裏,讓顧家稀少的僕從有些畏懼,這要是萬一動起手來,隻怕…..


    「顧小姐…」看著那個緩步而來的姑娘,上一次來過的那個婦人用更甜幾分的笑接過來,先伸手輕輕打了下自己的臉,「都是老奴記性不好…」


    「所以,你就又來了?」顧十八娘淡淡笑道,目光落在院子裏那四個壯實的僕婦身上。


    「小姐說笑了,老奴忘了老夫人的囑咐,將最重要的給落家裏,白跑一趟,惹小姐生氣,該打!」婦人笑道,一麵再次輕輕打了下自己的臉,不待顧十八娘再說話,轉過身沖那四個僕婦擺手,「膽大包天的狗才,還不快來跟小姐賠罪!」


    隨著她的擺手,那四個僕婦站開,露出一張門板,上麵趴著一個胖乎乎的婦人,此時正輕聲低吟。


    「這不是陳媽媽嗎。」顧十八娘微微眯眼,落在那正抬起頭的婦人身上,「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麵如金紙的陳媽媽早沒了當日那種養尊處優的氣勢,如同被抽去靈魂的傀儡一般,軟踏踏的趴在木板上。


    聽見問,她掙紮著要起身,卻始終不得。


    「扶她過來!」婦人皺眉喝道,帶著幾分不耐煩。


    旁邊的兩個僕婦立刻一左一右架起她,如同拉死狗般拽過來,扔在台階下。


    陳媽媽整個人麵朝下跌在地上,因為雙手無力,沒有撐住,鼻頭磕在硬硬的石板上,眼淚和鼻血頓時都流出來,樣子悽慘不堪,就像她的人生一樣,從此後,便要永遠這樣悽慘不堪了,就在老侯夫人吩咐將她拖出去打板子那時開始,她知道自己掙下的半輩子榮華富貴體麵地人生碎裂了,再沒有緊跟在侯府女主子身後那種威揚氣勢,再沒有其他僕婦小心敬畏,再沒有走出去高人一等的得意,有的隻是無盡的屈辱與折磨。


    她嗚嗚的哭起來,但就算是無盡的屈辱,能活著也是好的,所以她還要將主子吩咐的事做好。


    「顧小姐,是老奴該死,聽了幾句閑言,攛掇郡主魯莽行事…..」陳媽媽嗚咽說道,一麵將頭在地上撞得咚咚響。


    這聲音迴蕩在院子裏,隻讓所有人都噤聲,顧家的僕婦們不用說了,陳媽媽在他們跟前的形象還猶似昨日,跟眼前的呈現的對比,帶來無比強烈的震撼,就連平陽侯府來的人,雖然早已知道這個結果,但親眼看到還是忍不住心悸。


    「這是做什麽?」顧十八娘皺眉,一麵吩咐身旁的僕婦攙起陳媽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陳媽媽雖然稱不上我的師,但是教導我幾日禮儀…」


    她說這話目光落在那婦人身上,神色漸漸冷肅,「你們這是,來打我臉的嗎。」


    婦人大驚,忙躬身施禮。


    「可不敢啊,小姐….」她忙忙說道,「這就是一個奴僕,哪能算您的老師,您可是抬舉她了….」


    「顧湘不敢。」顧十八娘整容道,轉身向皇宮方向施禮,「聽郡主說,這是太後娘娘金口要其來教導顧湘禮儀,不管她是誰,是誰家的奴僕,那都是奉了太後的命,顧湘萬不敢褻瀆!」


    說著話她疾步而下,站定在陳媽媽身旁。


    「方才顧湘竟然受陳媽媽如此大禮,乃是不忠不孝,請受顧湘一拜。」她整容說道,果真要拜下去。


    陳媽媽噗通就從僕婦手裏又跪在地上。


    「我的小姐,您就饒了老奴吧…」她渾身瑟瑟發抖喊道。


    我的小姐,這是要唱哪一出!上一次還一副禮儀不通,百無禁忌,沒見識的模樣,這才一天,就又變得恪守禮節了!


    婦人抹了把冷汗,矮身過去死死托住顧十八娘的身形,不讓她真跪下去。


    她們是來道歉的,可不是來讓人認錯自責的!


    「小姐,都是這老奴的錯,才讓郡主和小姐之間誤會…」婦人咽了口水,隻怕在節外生枝,忙忙的步入正題說道,「老夫人命杖責二十,又命送來任小姐驅使…..」


    顧十八娘哦了聲,收正身子慢慢走迴去幾步。


    「小姐,您看,這原本是個誤會…」婦人看她神色在沉吟,鬆了口氣,忙緊跟過小心低聲說道,「您看,郡主和您又都是入東宮的,將來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鬧得這樣生分?傷了自己感情,也讓外人看笑話不是?小姐..您看這件事是不是咱們關起門來,自己解決?」


    顧十八娘停下腳,抬起頭看著她笑了笑。


    「話可不能這麽說..」她肅容道,「這可不是誤會這麽簡單的事….」


    婦人愣了愣,「小姐,這還真是誤會,我們郡主…..」


    「你們郡主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嗎。」


    「難道就因這奴僕幾句閑言,就可以非議官府藐視法度,就可以代替官府審訊與我嗎。」


    「朝廷遴選充盈東宮之女,先由官府徹查出身,再有皇室親辨其行,最後由陛下親下詔書宣告,如此嚴格遴選層層嚴查,難道郡主認為自己比官府比朝廷比陛下還要明察秋毫嗎。」


    「聽奴僕一言,是為不明;私問我清白,是為不敬;行不告父母,是為不孝;亂朝廷法度,是為不義…」


    「如此不明不敬不孝不義之行,難道隻是誤會,可以關起門一言蔽之的嗎。」


    站在身旁的婦人,隻覺得一片刀光劍影襲麵而來,此等段數完全不是她能應對,張口瞪目,完全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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