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淩雲大驚,猛的繃緊身子,扭頭尋聲看去。


    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一個人影從陰暗裏邁了進來,燭火照出一個佝僂的身形,他抬起頭,露出一張蒼老的臉。


    「啊你你…」


    歲月以及毒痛完全將這張臉變成另外一張臉,但古淩雲還是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他神情恐怖,如見鬼魅。


    「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劉公慢慢說道,伸手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我真沒想到原來是你…..」他看著古淩雲,枯老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情緒。


    古淩雲神色變化,胸口劇烈起伏。


    室內一時陷入一片詭異的靜謐中,隻有燭花輕爆聲。


    古淩雲慢慢的冷靜下來,他看著眼前的老人,麵容枯皺,雙眼渾濁,渾身上下散發著腐朽的死亡氣息。


    「就是現在沒死,離死也不遠了。。。」他冷冷一笑說道,神情恢復從容,慢慢的靠在椅背上。


    劉公隻是一笑,沒有說話,他枯皺的手輕輕的敲在桌子上。


    「夏炎是你什麽人?」他忽的問道。


    當這個名字滑過嘴邊,平淡的聲音帶著顫抖,曾經被壓在內心深處的痛翻騰而上。


    那個因病被棄在路邊等死的少年,他隨手一救,不過因著醫者父母心,但沒想到意外之喜這少年竟是學藥的奇才,一生無兒無女的他將少年當親生兒對待,養教護隻待將衣缽相傳,沒想到五年的養恩換來的是背後一刀。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種痛,痛入骨髓。


    古淩雲哈哈大笑,帶著嘲諷看著劉公。


    「如果不是你殺了他,他會叫我一聲嶽父大人。」他意味深長說道,「老傢夥,少年多情,與美人相遇一眼,就抵了你教養五年,要怪就怪你沒生個好女兒吧。」


    「原來如此。」劉公微微閉眼,喃喃說道。


    古淩雲冷哼一聲,


    「誰讓你遲遲不將劉公炮製十七法的書給他,如果你給了他,也不至於逼急了他,你都病成那樣了,還不肯將書給他,」他情緒激動的說道,攥緊了椅子扶手,「要不然他也不會自己去找,被你這老不死的發現…..你這老不死的可真狠啊,說下手就要了他的命」


    劉公哈哈笑了,笑的格外淒涼。


    五年教養之恩,比不得美人一眼……


    萍水相逢賭咒之約的緣分,那小姑娘卻可以舍名捨命,隻為要仇人不得走脫…..


    「我劉不才是瞎了一次眼,不過好在我沒有瞎第二次眼…」他收了笑,看著古淩雲,渾濁的目光驟然變亮,「我的好徒兒得以為我解惑報仇,讓老兒我死也瞑目。」


    古淩雲冷冷一笑,還沒說話,忽的臉色一變。


    「怎麽,察覺出來了?」劉公看著他臉上帶著淡笑。


    「你」古淩雲猛的站起來,椅子被推倒發出劇烈的響聲,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但外邊卻沒有任何人過來探問,如同死一般安靜。


    「蠟燭」古淩雲雙目難掩恐懼,伸手指向歡快跳躍的蠟燭,這話才出口他如同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喉嚨,臉色瞬時鐵青,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劉公依舊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漠的看著他。


    「你以為天下就你會下毒害人麽?」他淡淡說道,嘴邊忽的露出一絲戲謔的笑,「你不是一直想壓我一頭麽?這次你能如願了,恭喜你,古淩雲,你比我先死一步,黃泉路上,你走在我前邊了…..」


    他說的哈哈大笑起來,伴著這笑聲,古淩雲砰的一聲跌趴在桌子上,蠟燭被掃落在地,跳躍幾下熄滅了,室內陷入一片黑暗中。


    「什麽?古淩雲死了?」顧十八娘從床上坐起來,蒼白的臉上布滿了不可置信。


    王一章點點頭,「就死在客棧裏,當天客棧所有人都被下了**昏睡不醒,所以不知道是誰幹的。」


    顧十八娘掩著胸口忽的劇烈的喘息。


    「小姐,可是又不舒服了?」一旁的侍女神色驚慌,雙手顫抖的捧過一方素錦。


    「師父….」顧十八娘忽的淚如泉湧,她顧不上穿鞋,就那樣急沖了出去,「師父,師父還沒死….」


    王一章與侍女們愕然,忙忙的抓起衣裳披風鞋子喊著追了出去。


    此時一座山崖邊,身形佝僂的劉公迎風而立,他轉過頭。


    「好徒兒,師父不能相護你長久,唯有替你除去此人,師父至少走的才放心了些….」他望著眼前濃濃山霧,麵上帶著幾許欣慰幾許期盼還有幾許不舍,「小丫頭,你很好,師父很滿意,謝謝你….」


    伴著這句話,他仰天哈哈大笑幾聲,縱身躍下山崖。


    深秋風起,裹在厚厚鬥篷裏的顧十八娘不由打個寒戰。


    「小姐…」靈寶滿麵擔憂,「你身在還沒好,咱們還是迴去吧,王老掌櫃已經讓人去找了,一有劉老的消息,就送來….」


    顧十八娘看著眼前蕭瑟秋景,緩緩的搖頭。


    「不會有了…」她喃喃說道。


    「什麽?」靈寶沒聽明白問道。


    顧十八娘已經轉過身,向馬車走去。


    「告訴王老先生,不用找了…..」她扶著阿四的胳膊上車,一麵對鄧二說道。


    小姐拖著虛弱的身子不眠不休的奔走了兩天,頗有找不到人誓不罷休的勁頭,任曹氏哭紅了眼勸也不無濟於事,怎麽突然就不找了?


    鄧二與靈寶等人對視一眼,皆是滿眼疑惑不解,但大家總算是可以鬆一口氣。


    如今的小姐,用彭一針的話來說,就像一根繃緊的牛皮繩。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嘭的一聲…..」彭一針雙手一攤,音形並茂,嚇得靈寶和王一章臉色發白。


    當然這話不敢跟曹氏說。


    「心力交瘁久熬神傷….」彭一針說道,「太醫院的大夫說的沒錯….」


    不管因為什麽突然不找了,肯休息那就好,鄧二高興的應了聲,轉身騎驢就要先走。


    「等等….」顧十八娘掀開車簾,神色鄭重的看著他,「告訴王老先生,我師父劉公他已經離世了…..」


    「什麽?」鄧二等人驚訝的失聲。


    顧十八娘看著茫茫原野,臉龐上流露著一抹哀傷,從此以後,她真的是要一個人麵對整個藥界了。


    師父,謝謝你撐著一口氣為弟子除去一個暗毒瘤,弟子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華燈初上時,雪粒悉悉索索的撒了下來。


    「下雪了」小侍女伸手,雪珠落在她的手心,瞬間化作水汽,轉過身,看著顧十八娘緩步走出來,在她身旁一身寶藍織錦袍的信朝陽錯步相隨。


    看著侍女撐傘接過來,顧十八娘露出一絲笑。


    「下雪了…」她抬頭看了看天,夜空變得瑩亮了很多,轉過頭對信朝陽笑道,「是今年第一場雪呢….」


    那一場中毒,顧十八娘足足歇了半個月才恢復精神,但因此毒無解,她此生也如柳款一般,不得再接觸膏方技藝。


    因為這段時間的靜養,她的臉色不再是白的嚇人,再加上剛從溫暖的室內出來,臉頰上浮現淺淺的粉紅,雪粒燈影映照下,露齒一笑,那慣有的清冷之氣頓減。


    「既然如此良辰美景,顧娘子不如在舍下圍爐飲酒再走。」信朝陽笑道。


    顧十八娘是專程來送藥的,因為病了一段,拖了很多藥沒有供給。


    信朝陽方才已經挽留過,顧十八娘一笑,她的視線落在門外,馬車已經備好,安靜的停在那裏,層層雪粒下,一個人影在車前垂手侍立。


    「多謝大少爺美意。「顧十八娘笑著再一次拒絕,微微施禮,向馬車而去。


    信朝陽佇立在門前燈下,看著那姑娘伸手扶住車夫的胳膊,車角懸掛的燈籠照出她臉上散開的笑意。


    侍女收起傘,卻並沒有跟隨她上車,而是退開,向後邊一輛小車上去了。


    信朝陽的眉頭微微一皺,那車夫並不是阿四或者鄧二。


    搖晃的街燈下,此男子撐手上車,揚鞭催馬,調轉車頭時,露出俊秀麵容。


    信朝陽曆來過目不忘,縱然低微不起眼如顧十八娘身邊的小廝,他也一眼看到便認出此人是誰。


    「是他」他滿麵驚訝。


    「原來已經找到了….」他輕輕自語。


    想起顧十八娘方才麵對此人露出的笑,是在其他人前從未有過的輕鬆真實,而這其他人中也包括而自己。


    雪粒颯颯而下,很快在他頭上肩上點綴一片晶亮,一股從來未有的酸澀之意在嘴裏蔓延,他凝神看去,斯人馬車已經走遠不見。


    車窗外風雪飄搖,顧十八娘掀開車簾。


    「風涼,你坐進去。」靈元迴頭說道。


    顧十八娘恩了聲,卻沒有動。


    「我要出門一趟…」靈元微微轉著頭說道,話也就到此而止。


    顧十八娘神色微微一暗,也沒有再問。


    一如既往,車又從熱鬧的食肆穿行,雖然下雪,街道上人卻是不少,。


    「這家新出的水晶包….」靈元指點給她看。


    「靈寶喜歡吃..」顧十八娘點頭含笑道。


    「夫人喜歡素餡的….」靈元說道,轉過頭看了坐的很近的顧十八娘,又飛快的轉開視線。


    「那都要素的吧,靈寶說最近長胖了,忌口不吃肉了…」顧十八娘笑道。


    暖意在靈元心頭散開,他臉上的笑更加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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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們,該你們出場了,上吧~~~~~~~~~~~


    明天周六,歇一天不(*^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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