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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自己倒了杯茶, 楚向天默默的琢磨後續的計劃。


    先前對傅有琴說的話, 也並不全是編的,周傳青已經到金礦上探了一遍摸清底細,開采金礦的人員多且雜,四周還有官兵監視,開采地點在四方鎮跟樂河鎮中間,兩鎮不可能置身事外, 甚至還有可能牽扯更多。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弄清楚南明郡跟金礦牽扯到底有多深。


    土匪的身份下山多有不便,如果趁機住進聞家則不同,外麵的傳言他也聽說了,倒正好是個留下來的好借口。


    隻不過……楚向天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嘴邊露出一絲愉悅的笑容,聞家的小少爺怕是又要氣鼓鼓的瞪自己了。


    ******


    來福背著聞湉迴了東院,府裏的大夫也被急急傳喚過來, 重新給聞湉檢查過,大夫將布巾重新包紮好,“給公子包紮的人手法很好,傷藥也是好藥,傷口沒有發炎, 公子近幾日不要碰水, 明天我再來給公子換藥。”


    聞湉不太高興的撇著嘴, “現在換了不行嗎?”他不想用那個土匪頭子的東西。


    “這……”大夫有些為難,“這傷藥比老朽的好,傷口好的快。”


    聞湉動了動腳趾,不太樂意的說那就明天換吧。


    大夫離開之後,聞湉又要洗澡,其實昨天楚向天給他擦得很幹淨,但是他一想到是楚向天給他擦的身,就連身上穿的也是那人的衣服,就渾身長了草一樣的難受。


    大夫才交代了不能碰水,代福自然不敢真讓他洗澡,隻得讓下人抬了個大木盆進來給他擦身。


    聞湉在屏風後脫掉衣服,身上撞出來的傷倒是不怎麽疼了,他有些驚奇的看了看,連淤青都是淡淡的。似乎是真的好了不少。


    要是換成以前,不青青紫紫半個月,根本不會見好。


    不過聞湉也沒有多想,讓代福給他擦幹淨身體,又嫌棄頭發不幹淨,要洗頭發。


    代福隻能又換了一盆水給他把頭發洗淨,用布巾把頭發包裹起來,聞湉換上柔軟的中衣,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


    披上外袍子,聞湉坐到窗邊,代福拿了布巾給他擦頭發。


    ******


    楚向天在院子裏沒事幹,問了下人聞湉的院子在哪裏,就溜達過來逗聞湉。


    剛進院子,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聞湉。


    聞湉黑發披散,眉目間帶著濕漉漉的水汽,整個人柔軟的不可思議,中衣領口微微敞開,外麵隨意披了一件淺藍色的外袍,撐著手肘靠在窗邊,一雙黑亮的眸子朝楚向天看來。


    楚向天正要跟他說話,就見那雙黑亮眸子先是緩緩的睜大,隨後又生出一絲惱怒,緊接著就是氣惱的質問,“你怎麽還沒走?!”


    楚向天哭笑不得,卻又覺得他氣鼓鼓的樣子也可愛的很,故意逗他道:“夫人同意我在府上暫住幾天,說就住在你的院子裏。”


    “!!!”聞湉猛地站起身,上半身幾乎從窗戶探出來,兇巴巴的瞪著楚向天,“不行!我的院子沒地方給你住了!”


    楚向天故作苦惱,“可夫人說……”


    聞湉打斷他道:“我這隻有下人房跟書房空著。”


    他總不能去住下人房,書房更是隻有一張竹榻,午間乘涼歇息還可以,晚上睡就是折磨了。


    滿心以為楚向天該知難而退了,聞湉臉上露出些得意,“我知道鎮子上有家客棧……”


    “那我就睡書房吧。”楚向天彎起嘴角拱拱手,“叨擾聞公子了。”


    聞湉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見鬼一樣的瞪著他,片刻後哼了一聲重新坐下,“你要睡就睡吧!”


    又把人惹得氣唿唿,楚向天卻越發覺得趣味,優哉遊哉的在正對著窗戶的亭子裏坐下,有下人上了茶,他就端著一杯茶慢慢的品,心情非常好的樣子。


    ……


    太陽西斜時分,為了給聞湉接風洗塵,廚房裏今天做的都是大菜,聞湉不好走路,代福就找了兩個健壯下人用轎攆把他抬過去。


    楚向天的身份敏.感,傅有琴讓下人單獨給他送了一桌,推說是家宴,就沒有請他過去。


    一家四口終於又齊齊全全的坐在一起,隻是這次的氣氛卻不像往常融洽。


    聞博禮獨自坐在主位,傅有琴沒有坐在慣常的主母位,而是坐到了聞湉的左邊,聞湉右邊是聞書月,母子三人親密的坐在一起,將聞博禮排除在外。


    飯吃到一半,聞博禮就推說身體不舒服先離開。


    聞湉偷偷咧嘴角,表麵問詢實際卻是借機試探傅有琴的態度,“娘這次怎麽生這麽大的氣?”


    傅有琴歎了一口氣,眉目間有些濃重愁緒,她慈愛的看著聞湉,“隻是覺得……你父親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她跟聞博禮成婚十八年,不論是婚前還是婚後,聞博禮都敬她愛她,對兩個孩子尤其是聞湉更是疼愛非常。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遇到危險,聞博禮竟然會退縮,甚至想置聞湉於不顧。


    這個發現就像一根刺紮在她心裏,聞博禮從前表現的有多疼愛聞湉,後來的猶豫就顯得有多可笑,傅有琴不願意將相伴多年的丈夫想的如此不堪,但是聞博禮的言行,卻第一次切切實實的讓她覺得失望。


    聞湉握住他的手,垂眸輕聲道:“人總是會變的。”


    “或許吧……”傅有琴神色悠遠,片刻後悵然的笑笑,“算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先吃飯。”


    吃過晚飯,聞博禮讓下人來傳話,讓聞湉去書房一趟。


    母子三人對視一眼,傅有琴摸摸他的臉,“去吧,他到底是你的父親,別因為我的話心存芥蒂。”


    聞湉乖巧的點頭,往書房過去。


    下人扶著聞湉坐到椅子上,背對著窗戶沉思的聞博禮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心疼,“那些賊子竟然敢傷你!”


    “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聞湉靜靜的看他做戲,來的路上他就猜到了聞博禮可能的招數。


    果然,聽他這麽說,聞博禮氣憤的神情僵了一下,神情有幾分尷尬的換了個話題,“大夫看過了?嚴不嚴重?”


    “看過了,不嚴重。”聞湉惜字如金,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多說,神情也不似往日的孺慕恭順。


    聞博禮驚疑的打量他的神情,片刻後幽幽歎了一口氣,“是不是你娘跟你說什麽了?我知道……她還在氣我。”


    聞湉驀地抬頭看他,眼神一瞬間有些兇狠,聞博禮被嚇了一跳,再仔細看時聞湉神色卻又是淡淡的。


    “當時你娘想雇民兵上山去救你,我沒有同意,她就為這跟我生了幾天的氣了。”聞博禮歎氣一聲,“連你姐姐也不肯跟我說話。”


    聞湉垂下眼睛沒有作聲,聞博禮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隻得繼續說:“可西山頭的土匪多兇惡,雇的人哪裏靠的住?”


    “我何嚐不擔心你,可隻有官府才有能力救你,你看……這次若不是官府出兵,你迴來的也不會這麽順利。”


    聞湉本來生著氣,結果聽完他這一番話都差點笑了,他抬頭很認真的問聞博禮,“可是官府出兵,是娘帶著賬本逼上門才換來的,後來出兵剿匪,跟著官兵上山的也是娘……那時候你在哪裏?你怎麽放心讓她一個女子上山?”


    聞博禮麵色漲紅,呐呐看著聞湉說不出話來。


    聞湉心中隻覺得嘲諷,這個人根本不愛他們,所以也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死活,平時裝的毫無破綻,一到生死關頭就露了餡。


    患難見人心。


    他揉揉額頭,有些疲憊的說:“我累了,想先迴去休息了。”


    聞博禮還想說什麽,但是聞湉卻已經叫了下人進來,沒有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


    下人抬著轎攆緩緩走遠,身後的書房傳來“嘭”的一聲聲響,聞湉一改先前的疲憊,愉快的彎了彎嘴角,盤算著是時候找個機會給母親透點底了。


    迴去的時候經過書房,書房裏還亮著燈,一個高大人影投影在窗紙上。心情愉快的聞湉想到如果不是楚向天折騰出來這些事,想要揭穿聞博禮偽善的麵具還得費一番功夫,對楚向天的敵意頓時就少了很多,迴房後特意叫代福給書房送了兩床被褥過去。


    楚向天都準備歇下了,書房的竹榻雖然硬了一些,但是他行軍打仗哪裏沒睡過,竹榻都算是好的了,因此也不介意,合衣就準備躺下。


    代福抱著被褥敲門進來,楚向天看著厚厚的兩床被褥挑眉,“這是……?”


    “公子讓我給你送來的。”代福向來跟聞湉一個鼻孔出氣,聞湉先前不喜歡楚向天,他對楚向天也沒好臉色,現在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又主動關心起他,但是代福也客氣了不少。


    “替我向聞公子道聲謝。”楚向天接過被褥,鬆軟的被褥還帶著淡淡的熏香味道,利落的鋪好被褥,他嘴角的笑容更明顯,沒想到還是個嘴硬心軟的小東西。


    聞湉跟傅有琴都打定了主意退婚,母子兩人坐在一處,各自拿著一盞茶慢慢的品,焦母幾次想要跟傅有琴說話,都被她冷淡的態度嚇了迴去。


    聞博禮則仿若無事發生,跟焦父寒暄說話。


    聞湉悄悄豎起耳朵聽兩人說話,焦父一直在提一個聚會,似乎是南明郡的秀才舉人都會參加,由南明郡的郡守親自主持。


    太深的聞湉不明白,但是南明郡的郡守,聞湉這輩子都忘不了。


    上一世,聞博禮就是靠著南明郡郡守的舉薦,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地方官,他本身長袖善舞,加上聞家的財力支撐,之後的仕途一路高升,從小小的四方鎮升遷到了國都慶陽。


    就在要舉家搬遷到慶陽時,聞博禮將一直藏著掖著的外室接進了家門。


    外室白瑞荷仗著聞博禮的寵愛,在聞家作威作福,就連庶子聞則明也被聞博禮帶著四處參加宴會,而作為嫡長子的聞湉,卻從小被寵愛的嬌氣無用,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妾室爬到正房的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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