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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州難攻,不隻在於城池高大堅固,更由於這城就在黃河邊上,周邊有黃河水年年泛濫形成的數裏之廣的爛泥沼澤,攻城方無法在城外擺開大部隊。要攻靈州,最好的季節是寒冬臘月,周圍冰封,城外的爛泥全部凍起來的時候。


    現在正是暮春時節,桃花水將起,靈州城外一片泥濘,人馬難行。


    靈州城主鄂桑格原是元昊次子阿哩的屬下,阿哩成年欲聚眾造反的時候,鄂桑格向元昊告發。元昊把阿哩沉於黃河,提拔鄂桑格為城主,成了方麵大員。


    元昊家裏特色,他的兒子除了沒長大早夭的,還有在母親肚子裏沒生下來的,其餘全部都造過他的反。至於親戚、兄弟,造他反的不知道有多少,他能活這麽多年本就是個奇跡。所以現在窩在韋州,最精銳的親衛軍事力量在天都山被掃蕩一空,再沒有人理他。要不是黨項大族豪酋還沒有商量出個結果,早就把他一刀剁了,提著人頭到徐平軍中請功了。


    靈州城的軍政大權原來不歸鄂桑格,他這個城主就是擺在那裏看的,實際上所有權力都在野利旺榮手中。最近形勢突變,野利旺榮欲拿靈州城試一試徐平的態度,突然把大權交給了鄂桑格,同時撤走了靈州城裏的精銳守軍,隻留下了一些鎮守軍。


    興、靈兩州是元昊的根本之地,號稱十七萬鎮守軍。其中精銳兩萬五千人,配七萬五千名負瞻,待遇比擬大宋禁軍的“上四軍”。野利旺榮把精銳調走,靈州城裏剩下的兵馬依然有近兩萬人,單從人數上看還是很強大。


    此時原在靈州的大都督府、轉運使司等衙門已經全部撤走,依野利旺榮安排去了興慶府,隻留下一個鄂桑格。鄂桑格是個粗人,當了多年有名無實的城主,突然掌了實權,異常亢奮。最近這些日子日日笙歌,在城裏花天酒地,無比快活。城外有數裏爛泥地,城內近兩萬大軍,靈州城就像是鐵打的一般,宋軍沒有道理來這裏。


    靈州外圍已經望風而降,鄂桑格還是認為宋軍不會來靈州,應該是繞城而過,直接去攻後麵的州縣。黨項繼承了吐蕃的傳統,不立州縣,實行部落製,也不治城廓。他們所占的地方,大部分的城池都廢棄,很多古城已經成了廢墟,甚至一些大州城裏的人戶多則數百,少的數十。反倒是一些位於繁華地區的寨子,成了大量人口聚集的地方。


    靈州雖然有州名,還是大都督府所在,但實際上是個軍事要塞,不同於宋的州。宋軍繞城而過,可以直抵興慶府城下,一路上再沒有什麽城池。


    鄂桑格不想頑抗到底,他是覺得自己占了一座重兵駐守的城池,要讓自己降宋,怎麽價錢也要比別人高一點。結果徐平隻是派人來談了一次,他拒絕之後就再不談了,一直在向這裏增兵。現在城外宋軍兵營連綿數十裏,怕是有十萬大軍到了靈州城外。


    不過鄂桑格還是不信徐平會攻靈州。後麵就是黨項的富庶之地,又沒有城池重兵,直接卷過去兵臨興慶府城下不好麽?死磕一個黃河邊的靈州有什麽意思?


    偏偏徐平認準了靈州,調集了張亢和劉兼濟所部,加上譚虎的都護府直轄一軍,聚集在靈州城下,非要把這裏攻下來不可。沒辦法,再向北除了黨項都城興慶府,沒有堅城可攻了。以前設的州縣,晚唐五代時吐蕃廢了一次,大宋立國修茸沒多久,趙繼遷占住又廢棄了一次。過了靈州向北,連座縣城都找不到。要殺雞儆猴,現在隻有靈州一隻雞。


    要攻靈州,最難的就是外圍數裏寬的沼澤爛泥。鄂桑格已經把原有道路毀棄,城外是一大片爛泥灘,不管是人是馬,都會陷在裏麵。到不了城下,何談攻城?


    這種事情隻能用笨辦法,到了靈州城下的大軍隻做一件事,從周圍取了幹燥的沙土來鋪路,一直向靈州城鋪。到了離城一裏多遠的時候,鋪出一大塊幹燥沙地做基地,然後向靈州城放射狀引出五條大道,一直到靈州城下。正對靈州城東城門的大道最寬,作為主攻方向。現在這些沙土鋪就的大道已經到了靈州的護城河,正在鋪出幹燥的戰場來。


    城中的鄂桑格還是不信宋軍會攻城,在他想來,鋪這些路隻是嚇唬自己,讓自己趕緊舉城投降。他還就真不信那個邪,憑著用沙土鋪出來的戰場,宋軍就能攻進城來?這種事情還沒有聽說過呢!沙土鋪出來的戰場,那都是顯眼的靶子,靈州城裏也是有砲的!


    黨項軍的石砲軍隊有專門的編製和名稱,稱為“潑喜”。能夠獨立一軍,可見還是有些實力的,雖然聽說過宋軍有冒煙的炮非常厲害,鄂桑格到底是沒見過,又能比“潑喜”軍強到哪裏?宋軍用炮轟城牆,自己用砲打他的軍隊,足以拉平雙方炮的技術差距了。


    徐平站在靈州城外鋪出來的沙土基地上,用望遠鏡看著靈州城頭。那城一片死寂,城頭上三三兩兩站著黨項軍士,沒有打仗的樣子,很多人都好奇地看著城外運土的宋軍士卒。


    見徐平放下望遠鏡,王凱道:“這城裏沒什麽百姓,據探就隻有近兩萬番賊,加上差不多人數的瞻負和寨婦。我看了幾次,城裏的番賊早無戰心,就是恃著城堅壕深不降而已。”


    徐平點了點頭:“這樣才對嗎,如果除興慶府之外番賊的第一堅城也望風而降,那就不合常理了。也好,攻下這座城來,番賊們也就沒僥幸之心了。”


    王凱道:“靈州城主鄂桑格是個粗人,靠著首告昊賊兒子謀反起家,城裏兵將也不服他管束。本來靈州城內有精銳近萬人,我們大軍到前,被野利旺榮調往興慶府去了。原本在城中的大都督府和轉運使等高官,也一起一走了之,就撇了這個鄂桑格在這裏。”


    徐平聽了笑著搖頭:“這是番賊的豪酋們不甘心束手就擒,扔了個渾人在這裏,試一試我們。如果這樣一個渾人,都能靠著一座靈州城,歸附朝廷得大筆賞賜,封美官,其他人更要坐地起價。不消說了,攻下城來,把這渾人明正典刑,絕了番賊豪酋的心思!”


    “都護說的是。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包括韋州和興慶府的番賊高官豪酋,都明白這個道理。隻有城裏的這個鄂桑格,驟然握了這樣一座大城的實權,正在興頭上,死活不肯輕易歸附朝廷。依著他的意思,要歸順朝廷,應該比著其他番賊大王才行。”


    鄂桑格就是這樣想的,他還覺得自己委曲求全呢。以現在靈州易守難攻,手中握有兩萬大軍,那些大王們又有幾個比得上他?歸順大宋,要個正任防禦史過分嗎?清遠軍的李光還得了個遙郡刺史呢,自己的要價一點都不高。


    他卻不想,城下手握重兵的張亢和劉兼濟都沒到正任防禦史,徐平怎麽可能答應他。


    李興能夠得到遙郡刺史,是因為他第一個去迎曹克明,反正之後又積極幫著派去的宋朝官吏管理周邊蕃落。人家開城迎許懷德的時候,什麽條件都沒提,是朝廷主動封賜的。


    基本原則,凡是仗著手中兵馬來要錢要官的,徐平一概不許。別說這些番兵番將,就連元昊徐平都不給他這個機會,其他人怎麽敢想。現在手提二十萬大軍,徐平不可能讓這些人要挾自己。由靈州北去,除興慶府之外並無堅城,誤不了大軍前去五原。


    至於還想跟宋軍打下去的,徐平的大軍攻下靈州後不會再理會,就交給許懷德了。


    許懷德軍在路上擔驚受怕,到了清遠軍後著實被人笑話。特別是圍韋州的曹克明所部相距不遠,許懷德成了那些人口中的笑柄。人總是要臉的,迴過味來,現在許懷德一軍戰意比其他大軍都高。讓他去攻黨項殘部,很可能會殺得人頭滾滾。


    徐平顧不得那些了,自己的誠意已經做足,還堅持不降的隻能一個殺字。自己帶大軍沿黃河北上,徑直去五原,兵臨陰山之下。許懷德則在曹克明破韋州後,向東去鹽州一路打下去,配合鄜延路的範仲淹,攻下橫山。


    天都山一戰之後,範仲淹與折繼閔也主動出擊,攻進了橫山腹地。那裏本來就已經因為幹旱亂作一團,他們沒有遇到大的抵抗。現在他們最大的難處,不是打仗,而是缺乏足夠的糧草救災。隻要帶上足夠的糧,很多蕃部都是走很遠的路來投奔。


    三司在關中和河東路屯積了足夠的糧草,但那兩路的運輸能力不足,不能及時運到前線去,成了最大的瓶頸。徐平送了數千頭駱駝過去,其他的就靠他們自己了。


    攻靈州,是徐平跟黨項打的最後一場硬仗。此戰過後,他都護府的大軍就要迅速沿黃河北進五原,準備與契丹的戰事了。黨項的殘兵敗將,就交給其他禁軍。


    (今天病了,隻有一更,讀者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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