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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慰勞使節年後出發,實際李璋當晚便快馬趕往西北。這本來就是一次借著慰勞進行的大規模軍事調防,越早成功,在契丹使節到汴京的時候朝中就有更多的主動權。


    趙禎說欠徐平一個人情,不是徐平同意了隴右軍調往河北。那本來就是朝廷的兵,五軍現在是由樞密院直轄,呂夷簡完全可以用劄子知會徐平的同時,直接讓其中幾軍東移。


    從經略、安撫、招討、都部署等一大堆司,改製為都護府,為的就是把統兵權從帥臣手中完全剝離,邊帥隻剩下用兵權。改製已經完成,隴右五軍實際上成為上麵沒有三衙的幾支朝廷手中的重兵,原則上與捧日、天武、龍衛、神衛諸軍沒有區別。以後軍製改革三衙也極有可能繼續存在,隻是職權重新調整,真正成為統兵機構。用徐平前世的話說,就是三衙隻管業務,與樞密院的關係匣清。


    改製之後的三衙與樞密院,將會減少互相牽製,而更多的是各自職權不同。


    軍隊日常管理由三衙負責,而軍事指揮之權則歸樞密院,前線用兵的帥臣則由皇帝通過樞密院給予指揮權力。製度設計上的大格局並沒有變化,變的隻是三衙作為機構的權力增大了,而其下各統兵官的權力縮小了,對軍隊的日常管理權被本衙門從統兵官手裏收了上去。樞密院的權力並沒有增多,這個衙門名義上本來就是掌一國軍政,增無可增。樞密院地位上升,來自於把那些因為各衙門牽製有名無實的權力坐實,奪的是帥臣和各級統兵官的權力。徐平的改製,本來就是把權力從統兵官手中,用製度收到衙門手中。


    以後不管是文官武將,統兵用兵,掌兵權都是因為你任這個職位,職位一變,則兵權自然消失。從士卒到各級將領,將越來越向製度負責,而不是向上級負責。在製度成為主體之後,實際廢除了階級法。製度化加強,人的影響減小,從表麵看起來,那就是不管是三衙還是樞密院,還是各軍,都將補入大量僚佐。這些沒有統兵權的僚佐,將不再由各級統兵官決定其命運,而是同時對統兵官和上麵的職權機構負責。與統兵官起了矛盾,自有上司為其掌腰。他們不管軍,但卻把大量統兵權從統兵官手中奪到了製度手中。


    隴右五軍十將被視為管軍,便因為他們實際上就是不在三衙之內的管軍大將,不隻是待遇,他們的職權範圍就是如此。曆史上也正是從這個時代起,三衙的八個管軍大將之位慢慢開始成為虛銜,三衙的權力向幾支大軍的統兵官下移。這是曆史的自然進程,並不是徐平心血來潮,他不過是讓這種進程帶了自己的色彩,帶上了千年後的管理模式。


    讓趙禎覺得欠了徐平一個情的,是沒有想到徐平建議調防河北、河東的,會是他屬下的桑懌和高大全這兩支主力。本來趙禎和呂夷簡隻是想從劉兼濟、張亢和曹克明中選一兩人東移,能夠給契丹造成足夠的威懾即可。


    在呂夷簡看來,契丹夷狄本性,畏強侮怯,隻要把隴右連戰連勝的一兩支大軍移向契丹方向,就足夠嚇住他們。契丹本就是大宋宿敵,哪怕與黨項開戰,河北、河東兩路也一直留有數十萬大軍,防的就是契丹南下。如果覺得不夠,呂夷簡建議建大名府為北京,示以趙禎將親征,以強碰強,讓耶律宗真死了用大軍來勒索的心思。不是你大軍南下,真惹急了是大宋皇帝要親征,北上收複幽燕,看看這個時候到底是誰怕誰。


    畢竟如果與黨項的議和談判破裂,徐平還是要揮師北上,攻韋州,占興、靈二州,才可以徹底砍斷黨項再起的根基。而且以後不隻是黨項,隴右還要有足夠的兵力,震懾河湟唃廝囉和河西諸郡。不能夠滅了一個元昊再起來數個元昊,徐平要用兵的地方還很多。


    隴右說是五軍,實際上隻有桑懌和高大全兩軍是齊裝滿員,其餘三軍隻有編製一半左右的兵力。把涇原路的禁軍揀選補入,尚需時日整訓,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桑懌和高大全兩軍東移,徐平的二十萬大軍就一下去了大半戰力,趙禎著實有點感動。


    把困難自己扛,盡量讓別人輕鬆,這十幾年來徐平一直如此。現在為帥一方,還是給了朝廷這個便利。手握桑懌和高大全兩支戰力最強的重兵,呂夷簡說的建都大名,示以親征可就不隻是嚇唬契丹了,真逼急了,趙禎還真有這個底氣到大名府走一趟。


    當年太祖手中十餘萬禁軍,便虎視四方,混一宇內。趙禎有數十萬禁軍做底,再有桑懌和高大全兩支常勝之師,就與契丹戰於河北也並不那麽害怕。天都山一戰,把黨項徹底打殘,現在整個朝廷的戰意已經起來,就連趙禎也覺得北方強敵實際沒那麽可怕。


    朝中上上下下,雖然沒有人明著提出來,但都把桑懌和高大全兩人視為徐平親信。徐平與桑懌相識於微末之時,桑懌發跡也是到徐平之下的邕州為官,兩人的關係不能不惹人聯想。高大全更不用說,本是徐平家中傭奴,機緣巧合參軍作戰,一路軍功升上來。


    徐平一直要用製度來收繳統兵官的權力,但有桑懌和高大全在身邊為將,就擺脫不了擁兵一方的嫌疑。讓這兩人統兵離開隴右,既是徐平自己避嫌,也是為這兩人前途考慮。


    做這樣的安排,徐平未嚐沒有既然契丹信心滿滿地牽扯進來,那便幹脆拉其下水接著再打一仗的想法。此時的黨項已經可以指日可滅,元昊求和隻能是一種妄想。他的叛宋已經敗光了黨項的信用,天都山一戰又沒了本錢,想和隻能是對大宋的乞討。還想端著架子裝模作樣,指望著借契丹之威從宋朝撈一個體麵的結局,已經斷無可能。


    沒有了黨項的威脅,隴右一二十萬整訓完成的大軍將直麵契丹,耶律宗真還沒有反應過來將來會是誰擔心會被進攻。軍製改革,一旦不打仗就會困難重重。黨項一滅,契丹不出頭,徐平都會用各種借口出陰山攻契丹的雲、朔等州,他們自己撞上來就怪不得誰。


    燕雲十六州,實際上跟徐平從秦州打黨項一個道理,攻雲州一樣是似遠實近。隻要能夠支撐進攻的兵力,攻雲州比從河北攻幽州容易多了,雲州一下,十六州門戶洞開。


    (曆史上慶曆二年,契丹威脅出兵,向宋勒索,呂夷簡反對遷都洛陽,而是主張建都大名府,示仁宗將親征。大名府為北京,即是從此時起,書中把此事提前了一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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