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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夷簡父子絞盡腦汁在想徐平一詩一詞裏麵深含的意思,徐平茫然無知。樂文


    三皇廟外留一首詩,當時確實是被王沿氣得急了。而且麵對曆史遺跡眾多的廣武山,這曾經影響曆史的古戰場,自己住了一個月,總得留下點痕跡。他也不是靠著詩文吃飯的,想寫就寫,別人說好說不好他都不在意。


    至於抄辛棄疾的《破陣子》,則是被趕鴨子上架,實在沒辦法了。你一個堂堂的一等進士,龍圖閣待製,連首小令都即席做不出來,哪怕徐平臉皮再厚,朝廷還丟不起這人呢。自己當時打退堂鼓,將來有升職的一天,就會有人拿出來說事,這種不學無術的中進士已經是僥幸了,還好意思做學士?


    那詞能合情合景合自己的身份就不錯了,詞裏精細的意思他哪裏來得及思量?竟然有人會對著詩詞一個字一個字摳自己的想法,徐平真地想不到啊!


    天邊的紅霞慢慢地褪下了嫣紅的顏色,隨著夜色慢慢浸染大地,涼風不知從哪裏吹來,一天中最舒服的那個時候終於來了。


    徐平坐在院子裏的躺椅上,讓涼風從自己身上吹過,把白天的暑氣徹底帶走。


    這一天都是來來去去,說這說那,徐平記得自己好像沒喝什麽酒,然而還是稍稍有點頭暈。涼風帶走了身上的燥熱,心裏卻怎麽也安定不下來,在椅子上坐不住。


    站起身來,徐平在院子裏的樹下慢慢地踱著步,感受著傍晚的涼意。


    秀秀從院子外麵進來,對徐平道:“官人,夫人那裏問你要不要去用飯呢。”


    “不吃了,白天吃了一整天,肚子都脹起來了。你去說一聲,我在自己院了裏休息休息,不過去了。等到他們吃罷了飯,再去給阿爹和媽媽請安。”


    秀秀答應,轉身走了幾步,又迴轉迴身來問徐平:“官人莫不是喝得多了,酒勁上來?我去給你做碗醒酒湯端過來。”


    “也好,家裏如果有上好新鮮的鯽魚,做個酸辣魚湯來。”


    秀秀笑道:“今天我見你們有人在後園裏釣魚,也不知道有沒有釣鯽魚上來。若是沒有,讓孫七哥去池塘裏抓兩尾。反正是在自己家裏,孫七哥手到擒來。”


    徐平答應,讓秀秀自己去安排。家的地方大了果然有好處,有山有水,有果園有池塘,想吃什麽了,隨便去抓就是。有孫七郎這麽個人在家裏,舉凡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天上飛的,就沒有他抓不來的。


    沒到中午,薛奎和王曙兩人便離去了,果然沒過多久梅詢和李淑兩人也到了徐平府上。他們兩個一個翰林學士,一個舍人院的知製誥,平時帶著儀仗出來在京城裏威風八麵。這個時候清貴詞人的地位極高,哪怕就是地位較低的中書舍人,路上節度使見到了都要避讓,整個三衙幾乎都被壓在下麵。當然,曆史上跟西夏打過,到了慶曆年間便就顛倒過來,舍人要給三衙長官,甚至節度留後讓路了,更加不要說節度使。


    現在正是他們地位最高最威風的時候,但再威風也敵不過一柄青羅傘。哪怕是人家老頭隻騎頭小驢,後麵跟個小廝舉著傘,宰執以下也得乖乖避讓。


    梅詢和李淑是在外麵直到等薛奎和王曙兩人離去,才趕過來。他們兩個可是精得很,今天是來玩的,有兩位宰執在場還怎麽放得開?更何況是薛奎和王曙兩人。


    到了下午大家就放得開了,特別是午後不久晏殊離開後,各種放浪形骸。徐平腦子也有些糊塗了,隻記得當時有人圍著歌妓不停地唱柳永的慢詞,還有一個竟然跳進了池塘裏,也不知道是要去抓魚,還是要洗澡,記不起來是誰了。


    這種時候對高若訥就是一種折磨,沒人陪著他說話,任他冷清清地坐在那裏,還不得不看別人的種種不妥當的行為。沒辦法了,高若訥找徐平借了根釣竿,一個人在池塘邊釣魚。也不知道他釣上來還是沒釣上來,反正徐平隻記得,高若訥說是懷念自己的師弟文彥博了。有文彥博在,好歹有人陪著他說說話。


    徐平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麽熱鬧的場麵了,雖然他對圍著歌妓聽小曲沒興趣,對文人間的高談闊論也同樣不感冒,但他喜歡這種熱鬧的氣氛。沒有了官場上的勾心鬥角,每個人都率性地依照自己的心情做事,如今的身份多麽地難得。


    月亮終於從天邊爬了上來,雖然隻有半個,還有些羞答答的,但那皎潔的月光灑在地上,如同一層薄霜,夏日的夜裏讓人心曠神怡。


    自己還有近三個月的假,應該找人來熱鬧熱鬧,過了這個時候,說不定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但今天的人太多,有些亂了,以後少找些人就好。


    以什麽名義,請什麽人好呢?


    徐平坐迴到躺椅上,呆呆地看著天上的月亮出神。


    秀秀端著魚湯進了院子,把碗放到一邊的石桌上,對徐平道:“官人,趁著魚湯還是熱的,趕緊過喝了,醒一醒酒。”


    徐平起身,沒頭沒尾地問了秀秀一句:“秀秀,現在什麽時辰了?”


    秀秀看看天邊的月亮道:“呀,月亮都出來了,亥時了呢!官人,你快點喝了這醒酒湯,早早歇了吧,天時不早了。”


    徐平到石桌邊坐下,慢慢地喝著魚湯,抬頭看著天邊剛剛升起來的下弦月,口中嘀咕一句:“是啊,今天休沐,月亮出來,亥時了呢。”


    中國早就能夠相對精確地測定太陽年了,但一直便用的是後世說的農曆,也就是陰陽曆。不管曆法怎麽改來改去,從來沒有使用真正的太陽曆。除了陰陽曆所帶的農事節氣,晚上的月相應該也是重要原因吧。


    知道了日期,看看天上的月亮,就是在晚上也能夠知道大致的時間。太陽曆雖然有很多的優點,這一點卻是沒法跟陰陽曆比的。


    徐平喝著酸辣的魚湯,看著天邊那個清新的小月牙,有些出神。


    秀秀走過來,輕聲道:“官人,你小心燙著!怎麽喝著湯還想心事呢?”


    徐平迴過神來,把手中的湯勺放下,對秀秀道:“我終於想起來這些日子要做的事情了。前些日子一直說要做個鍾表,卻沒有結果,現在可算是有時間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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