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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蹄敲打著路上的石板,聲音清脆,聽著分外悅耳。


    郭谘看了一34眼身邊一直黑著臉的鄭戩,歎了口氣:“天休,副使剛才說的話才是正途。我們是三司,隻要把事情搞明白,人頭查清楚,該做的就已經做了。至於這些人怎麽處置,上報中書門下,宰執們去決定才是對的。”


    鄭戩冷哼了一聲:“話是如此,可是名單上可有好幾位宰執的名字!讓他們去處置,還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我們辛辛苦苦為哪般?”


    郭谘有些無奈:“還有台諫言官,他們總不會視而不見。”


    “敢捊幾位宰執的虎須,現在哪個台諫言官有這個氣魄?!無論是禦史台的韓中丞,還是諫院的孫祖德和宋庠,我看他們都做不了這件事!”


    宋庠天聖二年狀元及第,一般說他是繼王曾之後“連中三元”的又一人,實際上天聖二年由於趙禎還在孝期,並沒有舉行殿試,直接是以省試成績定名次,宋庠的這個“連中三元”是打折扣的。鄭戩天聖二年進士第三名,與宋庠同年,兩人的私下關係相當不錯,但說起為官的氣魄來,鄭戩對他也毫不客氣。


    這些事情郭谘和劉沆又何嚐不清楚?但問題是徐平還能怎麽做?為了這件事去硬抗幾位宰執?那才是真地腦子不清楚了!


    劉沆提一提馬韁,趕上來與鄭戩並排,對他道:“天休,為副使想一想,這樣做已經是最合適的了。徐副使因病尋醫,不在衙門的這些日子,我們務必小心謹慎!”


    “我明白。”鄭戩沉著臉點了點頭,“隻是肚裏咽不下這口氣而已!”


    劉沆和郭谘兩人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鄭戩才真地該去諫院,他也有那個精力跟人天天打嘴仗,在鹽鐵司查賬還真是委屈了他。


    月亮了升上了天空,如水的月華傾泄在庭院裏,如夢似幻。


    難得像今天一樣徹底放開心情,徐平與李璋多喝了幾杯,頭微微有些發暈,卻更加覺得意氣風發。送李璋一家到了客房休息,徐平迴到了自己的小院。


    院子裏迎著吹來的涼風,深深吸了一口氣,徐平抬步進了書房。


    秀秀默默地跟進來,點起了燈,收拾書桌上的文房用具。


    徐平在椅子上坐下,對秀秀道:“酒喝得有些多了,口渴,去幫我沏杯濃杯來!”


    秀秀應了,還沒有動身,就聽見外麵林素娘道:“這些雜事,讓碧桃去做就好。”


    見到林素娘進來,秀秀忙上前見禮,扶著她到旁邊坐了。


    此時的林素娘身懷六甲,行動相當不便,在椅子上坐下,輕輕吐了口氣,對徐平道:“大郎,夜已經深了,為何還不去歇著?”


    “今天李璋提起,說是我尋醫假的這些日子,閑在家裏沒有事幹,難免氣悶。他說何不趁著這個時候辦個詩社之類,日常尋些同僚朋友來熱鬧一番,一是解悶,再一個也是聯絡同僚情誼。我覺著他說的有些道理,看看哪些人合適,寫些帖子去請人。”


    林素娘輕輕點頭:“大郎這樣想也是好的,總好過沒事閑在家裏。不過請什麽人來,還是要仔細思量。請人不來,失了自己的麵子。什麽人都請,又失了體麵。”


    “我知道,無非是一些平時有交情的同僚,不需要有那麽講究。”


    林素娘還要再說,想了一想,還是沒有開口。女人家的眼界跟男人終究不同,心眼天然地小了些,對人情世故總是小心眼地精細盤算,實際上哪有那麽多講究!與徐平來往的都是有身份的讀書人,小肚雞腸的終究是極少數。


    秀秀上前,為徐平攤了紙,細細地磨墨。


    徐平想了想,口中道:“在京城和左近的幾位同年,那是一定要的,與我關係最近的就是他們了。總是要先叫他們來捧個場,不至於場麵冷清。”


    說完,提起筆來,給王素、韓琦、嵇穎等人寫了帖子。徐平是這些人的領袖,這個麵子他們總是要給,日後仕途上還要相互照應呢。


    林素娘輕輕咳嗽一聲,道:“既然是詩社,館閣裏的學士總是要叫的。”


    徐平搖搖頭:“館閣裏那麽多人,總有不想來的,而且我也不可能每一個人都遞帖子過去。宋子京判館閣,給他就行,讓他招唿人來。”


    叫了宋祁,總不能漏下宋庠,兄弟兩人地位相當,文名相當,關鍵是與徐平的關係也差不多,都是有交情但不怎麽親近的那種。至於別一位知諫院的孫祖德,因為有年前的那一場衝突,還是免了,免得林素娘看見他上火。


    叫了大小宋兄弟,天聖二年在京的進士貌似就不好不叫,葉清臣、曾公亮這些人要單獨發帖子過去。天聖二年跟天聖五年的進士都叫了,天聖八年的進士便就不好漏下,這些人與徐平的年齡相當,以後還有幾十年同朝為官的日子。關鍵是天聖年間的這三屆進士,徐平前世有記憶的委實不少,日後都有大用,現在搞好關係很有必要。


    這樣一算,招唿的人已經不少了,朝中中下層的官員已經涉及到了一小半。


    徐平一一把帖子寫了,讓秀秀封好,把筆放下。


    秀秀默默地把帖子一一折起來,分門別類放在一邊,自己做了記號。


    徐平心中一動,問秀秀:“秀秀,你說我還要招唿什麽人來?才不至於被人說閑話。官人我現在不是當年了,朝廷中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不好失了禮數。”


    秀秀微身笑道:“自然,官人現在是朝裏的侍從大臣,怎麽是以前可以比?若是問秀秀,我說了你可別笑話沒有見識。”


    “盡管說,我什麽時候嫌棄過你!”


    秀秀一邊整理著帖子,一邊說道:“官人送帖子的,不是同年就是你的下屬,都是官職比你低的,這樣不太妥當吧,憑白讓人把官人看低了。依我說,官職相差不多的也應該叫,略高一點的也應該叫,這樣才顯得心裏磊落,到時候也熱鬧。”


    徐平聽了,不由地笑道:“這一年你迴家委實長了不少見識,竟然能夠想到這一層!好,那便朝裏的雜學士,兩製詞臣也一並發帖子去!至於宰執,那就真不能冒昧發帖了,免得被人說我孟浪!”


    備注:鄭戩曆史上的評價是越是涉及到權貴之家的案子越是積極,而且治案也越是嚴厲。兩件案子很出名。一是寶元二年他權發遣開封府事,因為治下小吏馮士元案牽連權貴,包括呂夷簡、程琳、龐籍、盛度等宰執大臣,還有不少官員,一起都受到處罰。呂夷簡的長子和次子,甚至被他抓到牢裏。還有一件案子就是滕宗諒案,他和王拱辰兩人追查到底,也就是嶽陽樓記“滕子京謫守巴陵郡”的起因。順便說一句,當時範仲淹是力挺滕宗諒的,兩人有親戚,而鄭戩也是範仲淹的連襟,關係也非常之好,案子中鄭戩沒有摻雜私情。


    順便,這些備注我都注意字數,不會算錢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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