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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名義上來說,各閣並沒有高下之分,都是為了紀念去世的先皇而建。但龍圖閣建的時間最早,藏太宗的禦書手劄之類,天章閣後建,藏的是真宗皇帝遺書。在此時人的心裏,還是覺得先建的龍圖閣顯赫一點,學士的位次也靠前。雖然在皇帝的心裏,未必是這麽想的,他還是經常呆在自己父親的閣裏。


    官當到這程度,便已經超越了正常的按照資曆磨勘,升升降降不能太放在心上了。尤其是本官已經不太重要,看的是職的高低,和差遣重要與否。庶官的時候,本官是官員最重要的身份標簽,一到侍從官,這個標簽就失去了光彩。


    徐平以本官兵部郎中,館職直史館直升龍圖閣待製,若在平常時候,可以說是一步登天,超資拔擢,免不了要惹人非議。但在今天,跟另一位升待製的範仲淹比起來,就黯然失色,實在是平平常常,令別人提不起興趣。


    範仲淹由右司諫轉禮部員外郎,擢天章閣待製,判國子監,這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步登天。天章閣待製與龍圖閣待製同為從四品,位在龍圖閣待製之下,這也是判國子監的最低要求。有了天章閣待製在身,範仲淹那禮部員外郎的低微本官已經無關緊要。


    徐平一直覺得奇怪,到了去年見到範仲淹的時候,他的本官還低微至極,剛剛爬上員外郎的邊。若按照正常次序升遷,他升到郎中都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根本就不可能在未來的日子裏發揮曆史上那麽重大的作用。今天同一天升待製才明白,範仲淹遇到了人生中的貴人,完全跨越了員外郎和郎中的通天梯,一步飛升。


    職雖然也與本官一樣有按資升遷的製度,但不像本官升遷那樣死板,如果真地碰到皇上和大臣賞識,可以跨過庶官和侍從的鴻溝。那些能夠飛速升遷的官員,比如以前的張士遜,比如現在的範仲淹,比如後來的包拯,都是從這一條路升上去的。


    沒有這一條路,他們就是像徐平一樣年年升遷都到不了最後的地位。


    想明白了這一點,徐平接受了同僚們的道賀,順便安排了衙門裏的事務,迴到了自己的官廳裏,一個人坐著發呆。


    能夠讓範仲淹一下子升上來的人,想來想去,隻有王曾這位宰相,或許還有薛奎等幾個已經年老不視事的前朝重臣。皇上肯定沒有這個心思,去年廢皇後堵宮門的事情剛剛才平息,他不可能就把當時趕出京城的人招迴來重用。不過皇上趙禎的性子軟,範仲淹本人又為官清廉,為政有聲,有大臣堅持他也不會反對,廢皇後他本來就心虛。


    範仲淹迴來了,孔道輔估計也不會在外麵呆太久,他們本來就互相依靠。


    徐平前世的曆史知識記得不多,但大勢還是清楚,心裏明白,或者有心或者無意,要扳倒呂夷簡的勢力慢慢開始集結了。不知在哪一天,由哪一個人,就會突然挑起一場滔天巨浪,把現在看起來穩如泰山的呂夷簡掀下去。


    對於朝中的派係爭鬥,徐平從心裏厭煩,他也不喜歡。自己為官,徐平從來沒有刻意培養過自己的派係,說心裏話,以他和皇上的關係,也實在是沒有必要。但現在的呂夷簡已經成了朝政的巨大阻礙,就連徐平也覺得他該退下去了。


    實在是呂夷簡的私心太重,雖然他的能力能夠保證朝政正常運作,不出任何大的亂子,但任人惟親這一條就讓人受不了。現在官員的升遷,基本被呂夷簡一派把持,如果不是他的自己人,就不能到關鍵的職位上。收受賄賂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把其他官員的升遷之路堵死了。這樣的後果很嚴重,一旦呂夷簡倒台或者退下去,就會造成官員的青黃不接,引起朝政的混亂。


    不僅是把持官員升遷,呂夷簡一派還公然插手京城各衙門的公吏事務。三司是徐平在這裏,有皇上背後的支持,能借著公吏舞弊的由頭把公吏清洗一遍。換個衙門,就是抓到了這樣的把柄也無法大規模替換公吏,處罰重了還會受到報複。


    官吏合流,其危害遠比貪汙**更加嚴重,這種危害是係統性的。很容易就出現公務係統裏無人不貪,沒有錢就辦不了事,有了錢什麽事情都能辦成。潛規則代替明規則,朝廷的法令製度完全被拋開,而隻能按照金錢和派係來運作。


    現在已經有了這種苗頭,徐平也是頭痛無比。在這種已經被腐蝕得千瘡百孔的係統裏,不管采取什麽措施全都沒有用處,什麽政策到了下層都會變味。就是新開的場務,如果不是清洗了公吏,如果不是從邕州調人來,徐平自己都可能控製不住。


    呂夷簡在,他打造的這一係統就如泰山一般不可撼動,別人根本無從插手。


    三司的幾個月,徐平也覺得有些累了,這累不是幹事情累,而是心累。不管做什麽事情,先跟上司鬥智鬥勇,才能獲得通行證。然後再跟下屬鬥智鬥勇,一個不注意,他們就能讓你把好事變成壞事。手段稍微差一點,惟一的選擇就是拱手而立,對具體的事務不聞不問,糊裏糊塗的混日子。


    如果呂夷簡的能力稍微差一點,事情還不會如此嚴重,就是因為他的能力太強,私心又重,別人無可奈何,事情才越來越嚴重。換個差一點來,有大把的把柄能夠抓住,影響惡劣了很容易就趕出朝廷。


    麵對呂夷簡實在是沒辦法,不管多棘手的事情,他總是能夠處理得妥妥當當,不能說他無能。官員能幹了,還能指責什麽呢?任人惟親,培植黨羽,這種罪名很難有把柄被外人抓住,搞得不好了就被倒打一耙,反被說是排擠賢能。李迪把自己搭上,也撼動不了呂夷簡分毫,可見其困難。


    至於貪墨錢財,呂夷簡根本就沒有把柄讓人抓住,而且在徐平看來,也不能用清廉苛求官員。隻要做得不是過於離譜,這種事情還是以寬容為好。一是不定什麽時候就到了自己身上,再一個很容易成為派係鬥爭的工具。


    以前在地方還好,進了朝堂,真正跟呂夷簡共事過一段時間,徐平也已經受不了。雖然自己沒有能力把呂夷簡掀下來,但有人去做,徐平還是樂見其成,甚至不介意在後邊幫一把。不管怎樣,趁著現在的和平時光,朝廷要有些作為,不能再這樣死氣沉沉,一團死水地下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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