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殺·戒》的新聞源源不斷地柏林傳迴國內——《殺·戒》在柏林影展上進行點映,獲得影評界權威人士的肯定;陸訥與國際大導文德斯見麵合影,兩人相談甚歡,對方盛讚《殺·戒》的敘事結構和暴力美學;著名發行公司對《殺·戒》敞開大門,《殺·戒》有望在歐洲進行小範圍的公映;《殺·戒》獲柏林國際電影節銀獅獎,惜敗阿根廷導演的《她和他》,著名影評人菲利克斯表示意外和遺憾;陸訥接受外媒采訪,聲稱此次柏林之旅是他人生的一個重要的中轉站,透露下一部電影將嚐試不一樣的題材……

    陸訥是攜著盛大讚譽迴國的,不過他本人沒什麽太大的感覺,將代表著他目前最高成就的獎杯往行李箱裏隨便一塞,下飛機的時候整個人混沌不明,哈欠連連。結果剛一走出通道,一陣閃瞎人的閃光燈瞬間把他的魂靈從三千米的高空扯了下來,長槍短炮一齊湧到他麵前。如果有細心的人用搞科研的精神去觀察,他們會發現,第二天的報紙上,那個被宣揚成中國電影界未來的青年才俊,睫毛上還掛著搖搖欲墜的眼屎。

    就在這個時候,《殺·戒》終於過了最終審核,要在國內上映了。新星趁熱打鐵,在《殺·戒》安排在五一放假前一天。無獨有偶,當初和陸訥爭《殺·戒》執行導演之位,後有轉投“新星”老對頭“天宇”的徐庶新片《謊言與愛》也在同一天上映,並且隔空喊話,聲稱不懼《殺·戒》。但不到一星期,“天宇”方麵立刻做了檔期調整,將《謊言與愛》提檔4月28日,提前三天搶占市場份額,雖然在麵對媒體時聲稱因為個別原因才更換檔期,但有眼睛的,都知道是為了避開《殺·戒》太過強勁的風頭。

    4月30日,《殺·戒》終於在很多影迷的翹首企盼中上映了,憑著新星雄厚的資源和《殺·戒》柏林銀獅獎的名頭首日排片高達32%,第二天一早,各大新聞媒體已經曝出《殺·戒》首日票房進賬3500萬,創最近兩年電影最高開畫記錄。與此同時,網絡上對於《殺·戒》的話題討論也持續加熱,尤其是被人津津樂道的結尾——

    前一秒還是陳時榆飾演的江寧,濺滿鮮血的臉木然而無辜,帶著如同日本刀般令人寒顫的戾氣與美感,直刺人的觀影人的心髒。下一秒,鏡頭一轉,場景變換。依舊是女主角家中的廚房,應該是兇殺案發生後的幾個月後了,屋內窗明幾淨,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女主角圍著圍裙,從水裏撈起一條魚,啪一下,刀背幹淨利落地拍在魚頭上——去鱗、剖肚、挖出內髒……她做得有條不紊,從容

    不迫,與前頭殺魚的鏡頭截然不同,與此同時,配樂響起,龐大的弦樂像一曲讚歌,在光影中迴旋著,迴旋著,令人目眩神迷。

    最後一幕,女主角解了圍裙,獨自坐在飯桌前,她沒有坐她以前的位子,而是坐在了她丈夫的位子上,麵前,是一條紅燒鯉魚,鯉魚的微張著嘴巴,睜著眼睛,冒著騰騰的熱氣,看起來死不瞑目的樣子。鏡頭沒有拍女主角的麵部表情,集中在她的手上,她慢條斯理地拿起筷子,伸向魚肚,雪白的魚肉看起來肉質鮮美,鏡頭隨著筷子慢慢推移,眼睜睜地看著魚肉伸進女人的紅唇中,嘴唇慢慢地蠕動,似乎沉浸在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中,然後慢慢地咽下,女人的紅唇揚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細微得令人懷疑是自己的幻覺。

    電影到這裏戛然而止。沒有揭露江寧的命運,是逃脫了法律的製裁還是最終難逃命運的枷鎖?對於已經習慣看明確結局的國內觀眾來說,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不過更多的人表示喜歡這個結局,就如著名網絡影評人卡斯特陽光的評論:跟陸訥在情人藤中曖昧遊移的鏡頭語言完全不同,這一次,他表現出一個男人的精準、冷酷,如同手術刀,令人從心底裏發寒。但我喜歡這樣的陸訥。他不說教,不試圖尋找人類文明的出路,不試圖解決任何問題,他隻是講故事,隻是將現實中一些好的或者不那麽美好的東西呈現出來,在你的心湖裏扔下一顆石子,久久難平,而他,隻坐在鏡頭後麵,靜靜地微笑,高深莫測或者得意洋洋。

    毫無懸念的,《殺·戒》成為了首周票房冠君,並且這個冠軍之位蟬聯了三周,即便後來有一部好萊塢大片上映,也沒有撼動他的地位。同一檔期的其他影片,在《殺·戒》強大的攻勢下幾乎都淪為了炮灰,徐庶的《謊言與愛》在上映三天進賬四千萬左右,然而在《殺·戒》上映後,被分走大批觀眾,最終停留在七千萬左右,難以突破。

    外麵關於陸訥的新聞鋪天蓋地,陸訥卻在自己的小公寓裏因為家務勞動的事兒和蘇二進行著一場辯論賽。自從兩人和好以後,蘇二基本就不迴自己的地兒,一點一點潤物細無聲地侵占陸訥的生活領域,先是牙刷毛巾剃須水什麽的,然後是他的襯衣、內褲、拖鞋,直至陸訥有時候拖出一條牛仔褲,都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蘇二的。不過兩人都對做家務這種事兒沒啥覺悟,蘇二少是被人伺候慣了,陸訥純粹就是懶加大男子主義,翹著腳抱著手提埋頭劈裏啪啦地打字,對蘇二的憤怒視而不見,還用蘇二一慣的話堵他——“你說我現在好歹也是一著名的青年導演,萬一有什麽

    人上門拜訪,看見我圍著圍裙紮著頭巾滿頭大汗的樣子,那我多掉粉啊?”

    家裏沒圍裙,蘇二這敗家子,從衣櫥裏找了件陸訥八成新的襯衫圍在腰間,手上拄著拖把,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得了吧,你有什麽粉絲,你的粉絲最多也就羅三一個!”說到這個,蘇二忽然扭過頭盯緊陸訥,疑神疑鬼道,“你說羅三是不是喜歡你呀?”

    陸訥差點沒笑岔氣,“行了吧,不是我說你,蘇小二,你這脾氣真得改改,咱們家都快被醋淹了,人三哥雖然跟帥搭不上邊兒,但高和富還是綽綽有餘的,上趕著貼他的小姑娘海了去了,要什麽樣兒的沒有啊?”

    蘇二橫了他一眼,“那他幹嘛老覺得我配不上你,老覺得我遏製了你的創作才華?好像顯得你特別偉大,我特別渺小似的。”

    這迴陸訥真的驚訝了,從筆記本中抬起頭來,語氣有點兒蕩漾,“真的啊?”

    蘇二一聽,舉起手中的拖把差點兒沒搗過去,“你還來勁兒是吧?我告訴你陸訥,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別成天想著紅杏出牆,有點兒職業操守行嗎?”

    陸訥沒理睬他,看看手表,合上了筆記本,站起來說:“現在著名青年導演要養家糊口去了,你好好幹,迴來給你帶蛋撻。”說完也不等蘇二跳腳,抱著手提出門去了。

    陸訥走了沒多久,蘇二拖了會兒地,門鈴就響了,來的也不是別人,就是羅三和李明義,看見蘇二那副打扮,驚得半天沒吭氣兒,半晌才找著了自己的聲音,“這……漾兒……拖地呢?”

    蘇二沒覺得自己這副樣子有什麽不對,皺著眉頭一臉撒氣的表情讓兩人進來。李明義先環顧了一圈,問道,“怎麽就你一人啊,陸訥呢,今兒我是有所準備,報仇雪恨來了!”

    這話要從一星期前說起,羅三、李明義第一次上陸訥這公寓,帶了晶粹軒的烤鴨和鵝肝,幾人聊了沒幾句就開始稀裏嘩啦地搓麻將,蘇二這人牌技是眾所周知的爛,每迴上牌桌,都是上趕著給人送錢的,但那天臨到最後,他做了一副大牌,豪華七對,單叫七筒。陸訥坐他上家,算定了他要筒子,但賭桌無情,硬是攥著幾個沒用的筒子不給他。坐陸訥上家的是桃花眼李明義,也是暗自使壞,算計著陸訥的牌。四人暗潮洶湧,眼見著牌越抓越少,誰也和不了,蘇二就有點兒急了,扭過頭盯著陸訥,沉聲道,“有七筒沒有,給一張?”

    陸訥一個哆嗦,一張七筒就放出去了,那一局蘇二贏了有萬把塊吧,把

    李明義氣得呀,指著蘇二跟陸訥,手指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剛出門去了。”

    羅三上上下下地打量蘇二一圈兒,有點兒憂愁,“怎麽是你拖地呢?不有鍾點工嗎?”

    蘇二的注意力在到處亂晃的桃花眼身上,急吼吼地喊,“他媽李明義你多動症呢,我這剛拖的地,你給我邊兒站去,不許亂踩。”然後才來迴答羅三的問話,“別提了,上迴鍾點工來過以後,他一本子不見了,然後就衝我急,兩人差點沒打起來,瞧他那德性,真當自己是中國電影界的靈魂了,還是一脾氣特別大的靈魂。”

    羅三瞧了瞧嘴上抱怨語氣得瑟的蘇二,往沙發上一坐,特別感慨地來了一句,“唉,漾兒,我是真沒想到……”蘇二看看羅三認真的表情,也跟著坐到沙發上,兩隻腳往茶幾上一擱,一副二大爺的樣子,聽羅三說,“我們這幫人吧,也算打小兒混一塊兒的,平時花天酒地玩得要多瘋有多瘋,但我看得見他們的未來,就說明義和滕海吧,總有一天,他們會穿起西裝打起領帶,娶妻生子,但是你……老實說,我一直挺擔心你,我不知道你以後會怎麽樣,我想象不出來……”

    羅三的話讓蘇二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羅三像個大哥般拍了拍蘇二的手臂,“行了,別一張苦大仇深的臉的,搞得我特不自在。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別瞎折騰了,你們這一迴鬧得,弄得我們也不安生。”

    一直到處溜達的李明義剛好出來聽見這句話,用鼻子哼了一聲,“他們要不折騰了,就改折騰我們了,一對賊夫夫!”這話一出口,蘇二非但不生氣,立刻眉開眼笑得跟小學生似的,既得瑟又臭屁,“這就是各位的榜樣!”

    作者有話要說:想看小陸霸氣側漏征服娛樂圈的童鞋要失望了,這不是起、點勵誌文,電影隻是小說一部分,是主人公的一份職業。導演跟演員不一樣,演員的成功有時候靠的是偶然和天賦,所以有十幾歲的國際影帝,但導演靠的是積累,一個導演,基本上到四十歲左右,才能拍出自己最好的電影,陸訥現在三十不到,取得這樣的成就,已經有重生的功勞在裏麵,如果再寫他立刻獲得奧斯卡或者戛納金棕櫚什麽的,太誇張了,必須得等到三十以後了,那故事就會拖得比較長。

    陸訥以後的成就肯定不止這些,如果大家想看的話,我可以在正文結束之後,寫幾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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