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幾人相談甚歡、阿沅餓得頭暈眼花之際,一葉小舟悠悠飄蕩而來停靠在畫舫旁,從小舟上下來了一個戎裝少年,少年上了畫舫來到眾人身前便先向沐朝輔行禮、同蓮蹤和荼語問安,最後神色有些緊張又難掩歡喜地將目光投向朝華。


    阿沅暗自打量了這少年一番。麵容清秀俊朗,劍眉星目神采奕奕,想是常年習武的緣故,麵上看著雖隻十五六的樣子,可個頭很高也很健壯。


    “朝華。”少年見了朝華一雙星目亮了亮,隨即又壓了壓麵上喜色將眉目間一抹愛慕之情也收斂了幾分。


    雖說這少年是刻意收斂了眉目間的歡喜之色,但阿沅還是看出了他眼裏對朝華掩不住的愛意。


    偏偏朝華似乎並未察覺那少年眉眼間飽含的愛慕,笑眼盈盈躥起身來抬手便衝著少年頭頂敲了一釘,道:“劉焱!許久不見你怎的又長高了許多?”


    顯然朝華看到劉焱也是很歡喜地,隻不過她眼裏的歡喜隻是因為幼時青梅竹馬的重聚。阿沅不動聲色以餘光又瞥了一旁的荼語一眼,隻見他猶自舉著茶杯目光遠遠地投在了滇池盡頭的西山處,目光平靜。


    “朝華!”沐朝輔見狀連忙喝住她,道:“胡鬧,還不坐下。”


    朝華聞言隻好悻悻然坐下,嘟著嘴玩起了筷子。


    吃了朝華一釘後這位名叫劉焱的少年摸了摸頭,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去,抱起拳來對沐朝輔拱手一揖,恭恭敬敬地道:“見過國公爺!”


    沐朝輔見朝華老實了,這才招手示意劉焱坐下,遂對葉蓮蹤和荼語道:“二位,這是本公摯友石屏知州劉同之子劉焱。這孩子自小便隨著沐家子弟在沐府私塾受學,同朝華胡鬧慣了。此番他替他父親從石屏迴昆明辦差,今日剛好得空我便特意讓他過來拜見二位。劉焱,還不見過一山先生、荼坊主。”


    劉焱一聽“一山先生”名號,兩粒星眸瞬間又亮了亮,似是對蓮蹤非常感興趣,一雙眼帶著些好奇與崇敬盯著蓮蹤一眨不眨,片刻後方才匆忙起身朝著蓮蹤一拜。


    “晚輩劉焱見過一山先生、荼坊主!”


    蓮蹤淺笑頷首迴禮,荼語則是一如既往淡淡牽了牽嘴角。


    劉焱一來,婢女們又端了三四樣精巧的菜上桌。阿沅看著這些佳肴從眼前一個個飄過,感受著什麽叫做腹中空空時深深的絕望。遂隻得避開滿桌的食物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湖水,在心中仰天長嘯一聲:這湖到底要遊到什麽時候!


    正在煎熬無比之際,耳畔便傳來了蓮蹤的輕喚。


    “阿黑你過來。”


    阿沅反映了一下發現是在喊她,於是匆匆迴神去到蓮蹤身邊彎下腰去聽他吩咐。


    蓮蹤抬起麵前的碗,道:“這碗魚片粥有些涼了,你替我拿下去換一碗新的。”


    阿沅聞言接過碗。哪裏涼了,分明還溫熱啊。正發愣,一抬眼便看到蓮蹤非常迅速地衝她眨了下眼。


    蓮蹤這一眨眼阿沅方才明白了他的用意,隨即迴了聲“是”便把魚片粥端了下去。


    阿沅匆匆抬著碗下去,趁著四下無人咕嚕嚕幾口便將碗裏的粥喝了個幹淨,將空碗放下又讓婢女盛了碗新的給蓮蹤端去。


    將新盛的魚片粥放在蓮蹤的麵前,阿沅又站迴了原先的位置。


    沐朝輔抬起茶碗啜了口茶,同朝華道:“焱兒剛迴來還未去給你大嫂請安,朝華,你陪著他去給大嫂請安罷。”


    朝華聞言,一臉不情願地道:“啊?大哥我剛到草海您又要讓我迴去作甚?”


    “嗯?”看她有忤逆之意,沐朝輔表情又沉了幾分。


    沐朝輔這個不容違抗的嚴厲表情朝華是知道的,心裏縱使再不願意,也隻好和劉焱一道下了畫舫。


    待兩人的小舟行遠,沐朝輔才遣走了侍奉在旁的兩名婢女和四名侍衛,麵色凝重地衝蓮蹤道:“先生,此番為何提議到草海畫舫議事?”


    荼語聞言挑眉看了看蓮蹤,心想,原來這主意是蓮蹤這老鬼提議的,怪不得他應朝華應得如此輕鬆。


    沐朝輔言畢又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阿沅,葉蓮蹤自是明白沐朝輔之意,於是笑道:“他是我的心腹,國公爺不必擔心。”


    沐朝輔聞言才放下心來,道:“女童被害一案是否有新進展?”


    蓮蹤道:“正是。”


    蓮蹤說著,荼語便取出了一幅地圖,展開放在了沐朝輔眼前。


    地圖展開,蓮蹤便又道:“洪武年間國公爺先祖沐英老王爺奉王命鎮守雲南修建了現今的昆明城,此城建置出自堪輿大師王湛海之手,曆經八年方才建成。城南北二門乃壽龜首尾,大小東西四門為壽龜四肢。主山長蟲山自北蜿蜒而至圓通山下結穴,於主城中心西北向的五華山吐秀開屏,故而昆明城呈‘龜蛇交息’之相。沐府立宅於此,因得這精妙的風水必是子孫昌隆,家業興旺。”


    沐朝輔聞言,道:“此事我自是清楚的。”


    蓮蹤又道:“國公爺請看。”蓮蹤指了指地圖上被圈紅的地方又道:“此七處為幾名女童被害之地。”


    沐朝輔聞言仔細拿起地圖端詳了半天亦不明白,遂接著問道:“此為何意?”


    荼語實在是沒了耐心細作解釋,於是便接過話來,道:“說多了您也不明白。簡單地講,這看上去很像是一個極其陰損的邪門陣法。有人想要以國公爺你的兒子和這幾個女娃的命來替某一個將死之人續命。陣法若成國公爺膝下這一脈從此就要徹底絕後了。所以,我們必須知曉這幾個女娃心髒被放到了何處,隻要找到其中一個便能以一推得二三,找到其餘心髒放置的地方破了這陣法。”


    “什麽?”沐朝輔聞言臉上添了幾分驚恐,道:“那,那我兒此次生得這怪病是否也與這陣法有關?”


    荼語道:“看來您是聽懂了。你那兒子的命險些成為歹人續命布陣的工具。”


    “續命?”沐朝輔不解地道。


    “所謂續命,其中一種方式便是將活人壽命以至邪術法生生奪走,續給另一個人。隻不過這次我們遇到的這夥人不僅要拿你兒子續命,還要徹底斷了國公爺你的香火。嗯,這得是多大的仇怨呐。”荼語歎道。


    沐朝輔聞言,黯然地低頭沉思片刻,悠悠道:“沐家基業百年,朝堂內外明裏暗裏早已樹敵過多……對了先生,先前聽聞那掏心吸血的妖物出自雙蛇寨,此事是否真同那夥流寇有關?”


    阿沅聽到了沐朝輔的話,心下驟然咯噔了一下,遂不動聲色地看向了葉蓮蹤。


    葉蓮蹤聞言,猶自輕哂一聲便帶著笑意的同沐朝輔道:“在下前兩日恰巧被雙蛇山匪‘請’去做了迴客,剛好聽聞那傳言我便留下多待了幾日探了探那幫山匪的底,為了不耽誤小世子病情這才讓荼坊主代我先至沐府見國公爺。不過國公爺放心,此事確實同雙蛇山匪沒有半點關係,我看他們並非殺人越貨的匪徒流寇,倒更像是一幫鋤強扶弱的江湖義士。”


    沐朝輔聞言麵露壓抑之色道:“哦?原來如此!想不到這幫山匪竟能得先生如此評價。”


    阿沅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裏暗暗舒了口氣,心想葉蓮蹤果然沒有食言。隻是令她沒想到的是,葉蓮蹤三言兩語在沐朝輔這兒竟有這麽大的作用,不用其他任何多餘的解釋或是佐證,沐朝輔便不再提起此事同雙蛇寨還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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