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什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雖說眼前隻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 但是當她不露聲色地把目光斜睨過來,語氣淡定地問出這樣一句話後, 仍然有股懾人的氣勢撲麵而來,讓人無法忽視。


    被盯住的這個男人是蘇一川的經紀人, 名叫許傲風。


    孟懷玉帶來的壓迫力著實不小, 或許是最近見識過了太多玄幻大場麵的原因,現在的孟懷玉早就不是當時那個隻會做飯的小姑娘了。


    許傲風被懷玉看得有些心虛, 他扯著嘴角笑了笑,似乎為了尋找安心感, 往蘇一川身後靠近了一些:“我們一川是什麽身份?要吃那也是吃米其林的大廚做的東西, 你這一碗不值錢的冰粉, 是給一位大明星吃的?”


    被點到名的蘇一川帶著歉意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懷玉, 皺眉按住了許傲風指著懷玉鼻尖的手, 聲音聽著沒了平時的溫和從容,有了嚴厲和不悅在其中:“傲風,不可以對孟大廚這樣無理!天氣太熱了,你先去休息下吧, 我和懷玉好幾天沒見了想敘敘舊。”


    蘇一川這是明顯的在趕人走了, 本以為這樣說了以後許傲風會知趣地離開,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不但沒走, 反而跟防賊似的在蘇一川旁邊坐下了, 並有意無意地把孟懷玉和蘇一川隔開。


    最為過分的是, 在坐下之前, 許傲風甚至還特意從衣兜裏摸了塊濕紙巾將椅子擦了一遍又一遍, 似乎要把黃花梨木椅子給擦脫色才罷休,滿臉嫌棄地坐下了。


    “什麽破地方,髒死了!”


    孟懷玉抬了抬眼皮,內心毫無波動地看著這個男人的表演。


    是的,就是表演。如果孟懷玉還看不出來這人是刻意挑釁,那她恐怕就是傻子了。


    她少有對人產生明顯惡感,但是今天她不但厭煩這個叫許傲風的家夥,還想用菜刀教他做人。作為一個廚師,自己精心準備的菜品被人當垃圾一樣丟進垃圾桶,且對方居然還連孟家酒樓店也一並侮辱,不感到憤怒不可能的。


    有人上來打臉怎麽辦?是坐在原地等他繼續打,還是站起來先迴一巴掌為好?


    當然是選擇後者,孟懷玉自覺臉蛋幹淨沒蚊子,不需要別人巴掌問候。


    蘇一川明顯有話想說的樣子,不過卻似乎在顧忌什麽,猶豫片刻還是無奈地閉嘴了。就在他還在心裏想著怎麽找機會同孟懷玉解釋清楚真相的時候,就看見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懷玉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涼涼地看了一眼許傲風後便迴廚房了。


    再出來的時候,孟懷玉左手拿了一根黃瓜,右手拿著那把碩大無比的黑鐵菜刀。那把菜刀與孟懷玉的體型比起來著實大了些,倒更像是隔壁張屠夫剁豬蹄用的。


    不過孟懷玉將這把菜刀拿在手上卻一點兒壓力也沒,輕若無物似的隨意挽了個刀花,那反射著刺眼寒光的刀刃險險地許傲風臉頰邊上晃過,驚得他連連後退,一不留神便被身後的椅子絆倒,身子一歪躺在地上了。


    看見他被嚇得摔倒了,非但沒人出來替他說話,身後反而有人在壓低聲音輕笑。意識到這一切的許傲風眼睛一紅,怒吼:“你什麽意思!大白天的想砍人是不是!”


    孟懷玉眨了眨烏黑明亮的杏眼兒,輕抿紅潤的唇無辜道:“我在我家店裏練刀工,沒怪你站這兒礙手礙腳就算了,你倒還理直氣壯怪我了是不是?”


    她手指靈巧地轉動著,那把沉重的黑鐵菜刀在懷玉手中絲毫不見晦澀笨拙,仿佛成了一把小巧玲瓏的雕刻刀,在那根碧綠的小黃瓜上飛舞著,刀刃在她指尖擦過,讓所有看見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唿吸。


    眾人心中的震驚還未消除,就見懷玉蹲下身將那根黃瓜塞進目瞪口呆的許傲風手中,然後帶著輕鬆愉悅的笑臉坐迴椅子上。


    有人好奇,湊過去看那根黃瓜,才發現原來黃瓜皮被已經被削完了,卻還是完好無缺地包裹著黃肉,等許傲風微微顫抖著將瓜皮剝下時,一個鏤空的大字霸氣地刻在黃瓜上——


    “滾!”


    許傲風幾乎快將手裏的這根黃瓜捏出汁水,本就布滿陰霾的眼眸這會兒更像是毒蛇一般死死纏住孟懷玉,牙齒死咬,強自冷笑道:“你這個一輩子在廚房裏給人做飯的下等人,還以為這樣就能嚇到我了嗎,真以為自己會削個黃瓜就……”


    “誰說我們廚子隻會削黃瓜?”


    打斷許傲風話語的不是正主孟懷玉,而是一個懶洋洋的男聲。


    收拾打扮好興衝衝下樓來的風煦看完了孟懷玉削黃瓜的全過程,當然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生氣的懷玉,平時懷玉雖說偶爾會欺負他,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個脾氣溫和的好姑娘,早餐要吃過橋米線或者是煎餅果子一般也都能滿足風煦。


    還真沒見她臉黑成這樣還故意笑得陰險,一看就是在發脾氣了!


    不過他向來就是個神經粗大的家夥,“懷玉為什麽生氣”這種問題在他腦海中晃了片刻就沒再琢磨了,轉而關注起了另一個問題——是誰惹了孟懷玉?


    惹了孟懷玉就等於惹了那位遠在美食獵人公會基地裏的大佬,想起晚上零一對自己再三告誡要好好保護孟懷玉的話,風煦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拳頭,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我還會削人你知不知道?”


    風煦蹲下身拍拍許傲風的臉,露出熱情洋溢的笑容:“我們廚子最喜歡向你這樣的客人展示刀工了,不過吧,我的刀工比不得孟大廚,技藝不精,經常握不穩刀誤傷了邊上的人。那個……你要不要看我表演一下?我保證會小心,絕對不會誤傷你分毫。”


    還沒等到許傲風迴答,風煦就自顧自地點頭:“好吧,不迴答那就是要看了,那你可要準備好了喲。”


    幾乎是在風煦的話音剛剛落下,就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摸出了一把菜刀。


    那是一把亮銀色的菜刀,看不出是什麽材質做成,和孟懷玉剛才的那把黑鐵大菜刀比起來更是小巧精致,說是菜刀,更像是一把大號的水果刀,仿佛隻是一件小孩子的玩具似的。


    在所有人都見識了孟懷玉大刀雕小黃瓜的技巧後,大家都以為風煦隻是出來嚇唬下許傲風罷了,唯獨孟懷玉這時候凝目往前一步,幾乎是全神貫注地盯住了風煦手上的動作。


    她可是從零一那兒聽說過了,風煦這家夥本身就是一把菜刀精!一把菜刀除了切菜別的也不能做,也正因為這樣,風煦的刀工絕對是比自己要高太多的!


    風煦收斂了笑容,修長的指節微微一彈,那把小小的菜刀靈巧地在手腕上放翻轉了幾圈,最後又穩穩地被他握在手心。


    握刀的風煦再也沒了平時那副散漫又跳脫的樣子,似乎變了一個人,就連眼神看著也變得犀利無比。


    唇角邊上勾了絲若有若無的笑,風煦壓低了聲音,拖長尾音道:“看好了哦,這絕活兒我可是隻表演一次的呀。”


    那道銀光閃耀了好一陣,最後又歸於風煦的手心。


    風煦居高臨下地看著許傲風,忽然就笑出了聲,之前還繃著的臉瞬間又放鬆下來,收了菜刀嬉皮笑臉地湊到孟懷玉身邊坐著了。


    依然癱坐在地上的許傲風愣神,本以為自己會被這家夥畫花臉或者別的,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好像那家夥在那兒花裏胡哨地擺弄了這麽久就隻是在虛張聲勢一般。


    在仔細觀察了一下後,許傲風確定這個男人沒把自己衣服給劃破,也沒有在自己臉上留下什麽刀傷,原來還真是在單純地作秀裝逼而已。


    於是許傲風笑了,笑得肆意又張揚:“嗬,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果然你們這幫廚子就隻會耍花槍,除了這些有的沒的招式,還會做什麽呢?”


    出乎意料的是,孟懷玉和風煦都沒有反駁他,一個神色古怪地盯著他的腦袋,另一個吃著蟹黃青豆在那兒笑個不停,甚至還抽空點頭應和許傲風的說法:“對對對,您說的對,我很菜很垃圾,您聰明絕頂,說的都是對的。”


    聰明絕頂。


    蘇一川看著仍然不自知的許傲風,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歎氣。


    這家夥,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頭頂被風煦剃了個活靈活現的王八啊……


    *


    沒有人願意幫許傲風說話,甚至在孟懷玉和風煦展現那驚人的刀工嚇唬許傲風後,眾人還想為這兩個刀工超群的廚師搖旗呐喊加油叫好。


    現在正是盛夏,大家一下飛機就坐長途車來老街這邊,又渴又累,就在這時候有個漂亮小姑娘送上一份好看又美味的玫瑰水信玄餅,誰能不開心感動?


    人家老板又客氣,店裏裝修也有格調,況且這幾天還得在這兒拍戲,本就該好好相處才是正理。


    結果所有人都在輕鬆愉快地享受炎熱中的那份清涼時,忽然來一個人跳出來囂張地說“你們吃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辣雞玩意兒”,脾氣再好的人也不會覺得這家夥沒做錯。


    剛才正在吃冰品的劇組眾人瞅見許傲風被孟懷玉反擊後也都不屑地移開目光,繼續吃著東西,竟然也沒有人出來為他說半句話。


    並非是劇組這些人冷血無情,實在是圈裏的人對此早就見怪不怪了。


    蘇一川是現在最紅的年輕藝人,本身唱功和演技都還不錯,待人處事更是挑不出什麽毛病。唯獨一點,他的經紀人很多時候做事仿佛不經腦子,打著為蘇一川好的旗子,在圈裏得罪了不少人。


    上帝總是偏心眼,在給某些人開門的時候連著窗戶也大開,甚至那還是全景落地窗,比如蘇一川這樣的家夥。長得好看,自身實力也有,運氣也好,更是擁有不錯的人緣,這些條件隨意一條單獨拎出來都能讓人羨慕,但是他就全都有。


    但是上帝偶爾也會反省自己的偏心眼,忽然想起的時候會給那個幸運兒添堵,比如往那個屋裏丟隻嗡嗡亂叫的蒼蠅什麽的。


    而許傲風就是那隻惹人討厭的蒼蠅,要不是蘇一川自身條件著實出色,瑕不掩瑜,估計就得因為這個處處得罪人還恨不得和全世界作對的經紀人而涼透了。大導演的劇本他敢看都不看直接迴絕,頂級品牌代言偏去去問人家最近是不是業績下滑,劇組拍戲別人影帝影後都在吃盒飯,他偏嫌棄到直接丟地上說這玩意兒狗都不會吃。


    他似乎在變著花樣為蘇一川拉仇恨,還是費勁全身力氣那種。


    某種程度上來說,蘇一川現在之所以變得這樣八麵玲瓏討人喜歡,恐怕還多虧這位經紀人時不時給他得罪人,讓他不得不去收拾爛攤子才練成的。


    偏偏許傲風這家夥辭退不得,原因無他,這位是蘇一川的表哥。隻要蘇一川一提想要換經紀人這事兒,許傲風會在一分鍾內告知蘇一川他媽,然後蘇媽媽就要打電話過來狂轟濫炸,哭著問蘇一川是不是不管親戚,不顧母親感受了。


    蘇一川很無奈。


    圈裏略知內情的吃瓜群眾們對蘇一川深表同情,雖說理解了蘇一川,但是對這位許傲風先生仍然深惡痛絕。這次他硬要跟著來美味偵探2的拍攝地,這一路的言行舉止就讓劇組的人無言以對了,不過礙於蘇一川的關係不好發作。


    好在孟懷玉這姑娘看著柔柔弱弱,發起脾氣來卻是不小,她那個打雜的大堂經理更是刀工了得,畫工看樣子也是高超,許傲風頭頂那隻王八可真是活靈活現呢……


    *


    劇組在這附近安頓好了,年輕人們大多離開這片老城區了,房子空出來不少,要就近找地方住其實並不難,和居委會商量了一下後直接低價租了一整棟樓住下了。


    劇組眾人都是樂天派,老街雖然不繁華,但是勝在建築複古街道安靜清潔,加上街邊那條清白河潺潺流過,垂柳依依隨風飄揚,還是讓他們很有觀光興致的。


    蘇一川借口自己暈車不太舒服,沒跟著劇組人出去溜達。


    許傲風發現自己頭頂王八後就把自己關在屋裏沒出來了,倒省去了蘇一川找借口甩開他的麻煩。


    熟練地給自己做了一番簡單的偽裝後,蘇一川連自己的助理小劉都沒帶,熟門熟路地敲開了孟家酒樓的廚房後門。


    開門的是正在廚房偷吃的風煦,瞅見蘇一川後他先是吐出嘴裏的雞骨頭,然後斜眼瞪了他一眼:“你來做什麽?是不是想跟你那個經紀人一樣讓我幫忙剃個王八頭?”


    蘇一川苦笑不已,他當然知道風煦這是因為自己之前沒有站出來替孟懷玉出頭而生氣了,所以他也沒有對風煦這陰陽怪氣生氣,而是好聲好氣地道:“懷玉在嗎?我找她有事兒。”


    風煦正想說懷玉不在,就聽見腳步聲走進來了,正是孟懷玉:“我聽見廚房有動靜,還以為是老鼠在偷吃我做的鹵雞翅呢,結果原來是你們在偷吃。”


    蘇一川舉著幹淨的雙手證明清白:“我無辜的,剛到這兒還沒偷吃呢。”


    懷玉點點頭,歪過頭看著另一邊的風煦,提醒道:“嘴邊的雞汁還沒擦幹淨呢,還有,腳底下雞骨頭別亂丟。”


    偷吃的風煦被抓了正著,不過臉皮厚度堪比城牆的他無所畏懼,一點兒也不臉紅,還機智地指了指蘇一川轉移偷雞話題道:“他說找你有事,你們先說,我困了要去睡覺。”


    孟懷玉有些好奇地看向蘇一川:“我以為你隻是來吃東西的,原來還有事?”


    蘇一川無奈地點點頭,不再計較自己在孟懷玉心中成為吃貨這件事,直截了當地步入正題:“懷玉,白天人太多不好說,那個給我下蠱的人我確定是誰了。”


    “誰?”


    “許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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