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開始就明白,這人間本就不值得。那又何必努力去把自己變成其他人喜歡的模樣呢?


    所以坦然接受這份悲傷。當你在黑暗深處領悟到超越生命的意義後,你將會成為暗夜裏的天使。


    ……


    雨一直在下。衝刷著她滿是傷痕的身體,也許是一個人承受了太久的寒冷與孤獨。虛弱的泰莎睜開眼睛,她看到了鄰家妹妹跪坐在泥水中,向聖主虔誠禱告著。


    她的眼睛上還纏著紗布,之前那一個月的治療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在這件事情上麵,克萊因隻是為了測試泰莎是否有著舍己為人的心靈而已。


    所謂的明目草、治療眼疾等等……都不過是一個謊言,用來欺騙泰莎的謊言。


    可憐的妹妹一直都在傾盆大雨中對聖主禱告,可是聖主早已逝去,哪裏會聽到她那卑微的心願呢?


    泰莎抬起了她的翅翼,擋在妹妹的頭上為她遮雨。


    “泰莎姐姐,是你麽?我好想你!”


    溫柔的羽翼環繞著妹妹的身體,讓她在寒冷雨夜裏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她看不見,可是她能察覺到,是隻有在她的身邊,才能感受到的溫馨啊!


    “妹妹,不要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的眼睛,馬上就能康複了!”


    泰莎默默地將治愈聖光輸送到了妹妹的身體上,奇跡,發生了。


    直到紗布從鄰家妹妹的眼睛上自行脫落,她迫不及待地睜開雙眼,迫切地想要在一片朦朧中看到那個一直關心她,保護她的泰莎姐姐!


    “啊!!”


    可是,剛剛複明的妹妹第一眼看到的,是全身上下布滿傷痕,被一根根粗壯鐵鏈倒吊在樹木上的泰莎。她背後延伸出兩麵宛如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暗巨翼,滿臉血汙的模樣當真是可怖到了極點。


    “好可怕……你……不要碰我!”


    妹妹尖叫著跌倒在泥汙裏,強烈的恐懼感催使她顧不上痛楚,一瘸一拐地跑開了。


    泰莎怔然望著她失魂落魄的背影,風更狂了,滂沱大雨拍打在她被泥水染汙的羽翼上,可身體上遭受的一切寒冷,都敵不過彌漫在她心底的哀傷。


    她是遭人唾棄的惡魔,注定不會得到世人的寬恕與理解……


    泰莎在風雨中承受苦難,天晴時分,她看到那些修道院的神職者們在克萊因的統領下來了好多人。那些人被鎖在十字架上麵,都是從鎮子裏抓來的。


    其中,泰莎甚至看到了很多熟識的麵孔。就連泰莎的父母親也在裏麵!


    “不!不要!你們放了他們!”


    泰莎雖然單純,但是她並不難猜到克萊因要幹什麽。她的養父母,以及所有受到過她幫助的人,都是自己,這個惡魔的接觸者啊!他們都將會被聖十字教會所處決!


    “這些生出惡魔,或是被惡魔所巧舌蠱惑的異端者們,將會得到正義的斷裁!我們會用寫滿至聖真言的審判之錘敲碎他們的頭顱,再將這些異端者的屍身,丟到火焰池中焚燒!”


    身著潔白神啟長袍的克萊因根本沒有顧及泰莎的強烈抗議,他屹立在信徒簇擁的人群中,以聖子之名義對民眾們,高聲宣判著那些人們背負的罪業。


    人們覺得這並不殘忍,因為,倒吊在不遠處枯木上的泰莎讓人們感到恐懼。這可是一個活生生的惡魔啊!


    如果不對一切與惡魔有過接觸的人們處刑,那麽,他們都可能被毒害成那樣令人恐懼的惡魔,再危害到他們的生命……


    那一天,泰莎無比難忘。那些曾經被她幫助的人,在即將被敲碎頭顱的時候,全部都用憎恨地目光凝視著她——是她,讓這些原本無辜的人們付出生命來洗清罪孽,她帶來的不幸宛如陰雲般,籠罩在這個偏僻而荒蠻的小鎮裏麵。


    可她什麽也做不了啊!她隻能被鐵鏈鎖著倒懸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養育自己的父母親、以及所有與自己有牽連的人被克萊因下令活活處死。


    承受不住這種痛苦的泰莎近乎崩潰,外界傳來的一切謾罵聲,哀鳴聲無時不刻都在殘忍鞭撻著她的靈魂。她恨自己為什麽會變成暗黑天使,而不是被他們喜歡的,散發著光明的天使……


    痛苦的白晝逝去了,噩夢之夜接踵而至。那群盤桓在教會屋頂的烏鴉悲啼著,它們與泰莎一樣,擁有不被待見的身份與漆黑的翅翼,但它們,卻並不會與泰莎同病相憐。


    它們墜落下來,圍繞在她的翅翼旁盤旋,撕扯著,啄食著她的血肉與內髒。


    但泰莎已是天使,她的生命與世界相印。教會帶給她的那些刑罰根本無法將她處死。即使群鴉一次次地撕爛了她的內髒,登時就會長出新的髒腑來。


    對於如何處決掉泰莎的問題,教會實在是頭痛不已。克萊因翻遍了聖主遺留下的典籍,甚至還用上了聖主留下的一滴血液,也無法泯滅掉泰莎的存在。


    為了改變人們對她的看法,泰莎從來都是逆來順受,因為在她心底,不想成為被人們憎恨的惡魔。


    在被宣判的那天,哪怕是被長矛無數次地穿透身體,並被教徒們用鐵鏈倒吊在禮拜堂外的枯木上。她都沒有想過反抗,無論是大主教賜予她的冰冷鐐銬,或是啄食她內髒千百迴的鴉群。


    正相反,她對每一個怨恨著她的人們都報以溫柔的笑意。她就在那裏,用她的聖光去治愈每一個人的苦痛。


    前往教會祈禱的人們往往得到靈驗,殊不知那並不是聖主降下的福祉,而是泰莎用她的治愈聖光所起到的效力。盡管所有人都仇視著她,在看到她的時候,都會滿懷厭惡地把口水吐在她的身上。


    ……


    她明明有著一顆向往光明的心,而且,泰莎原本是治療係魔導師,那是擁有純潔心靈的象征。


    她生來就是誕生於世間的天使,而不是毀滅世界的惡魔!


    是所有人賜予她的痛苦,讓她在通往深淵的高崖邊憑身一躍,到最後墮落為魔。然而目前盧瑟的處境,跟她又何嚐不是想同的呢?


    從前,他一直在領導著聖魔聯盟,全力以赴地守護著這片千瘡百孔的世界。但世人的謾罵聲,完全淹沒了盧瑟內心中堅持著的正義。到最後,他不得不以辭去聖魔聯盟領袖的位置,來背負所有的罵名。對此他感到很心酸,也充分體會到了泰莎曾遭受過的境遇。


    可他並不後悔,泰莎,她應該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因為被錯誤的正義吊在風口浪尖上任憑宰割!


    “親愛的,我知道你愛我,所以你無法與我為敵。所以,你不要再堅持牽強的正義了。等世界迴歸起點之後,我會留下你陪伴在我的身邊,我們有美好的未來……”


    泰莎降落在他的麵前,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盧瑟,是她心中無法忘懷的男人。無論他曾經傷害過她多少次,她都依舊懷念著他們在一起時攜手度過的那些風霜雨雪。


    隻是站在她的麵前,盧瑟心底始終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正如泰莎對他說的一樣,盧瑟無法與摯愛之人為敵。她被世界深深傷害,遺棄在最黑暗的深淵,隻有盧瑟是她唯一的信念,此生此世都無法釋懷的男人。


    但不殺掉泰莎,世界就會被黑暗覆蓋,沒有人能夠在宇宙惡魔的殺戮中活下去。歸還於原點的世界雖然美妙,但是累累白骨堆積成的新世界,看不到光芒,與未來!


    “在這裏的你並不是泰莎,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被墮落碎片支配的惡魔!”


    “如果你要毀滅世界,那麽,就先殺了我吧……”


    盧瑟厲聲說著,左手掌心中的千幻記憶金屬開始了槍 械模式組合。右手,則是握緊了一道完全由魔力聚合成的劍刃。麵對強大的暗黑天使.泰莎,他務必全力以赴!


    “既然挽迴不了你的心,那就,隻能把你留在我的迴憶裏了……”


    泰莎慘笑著,直到現在還堅持著與她為敵的盧瑟,徹底點燃了她內心中的怒火。她捂著頭顱,發出了一聲淒厲且哀傷的長嘯,無數侵入大地的黑暗羽毛開始蔓延,大地顫抖,整片世界都被升騰起來的黑暗光流侵蝕,化作了一片絕對的暗黑領域!


    “飄零吧,墮落之羽!將所有的一切覆滅於黑暗之中!”


    墮落之羽,暗黑天使的強大戰鬥領域。籠罩範圍內的一切都會陷落於黑暗的深淵,陷入其中的盧瑟無法看清領域內的任何事物,包括泰莎,將會用什麽樣的方式對他發動攻擊。


    “如果這就是你內心深處的黑暗麵,那麽我會用光明,喚醒你沉寂在此地的靈魂!”


    盧瑟閉上了眼睛。置身在絕對死亡的領域裏,他並沒有用眼睛去看的打算了。大片的黑暗法陣從盧瑟腳下升起,那是一片片從地底升起的暗黑羽毛,凋零的暗黑之羽爆發出利刃般的光流,盧瑟在狂風中躍起,魔力化盾湧現,阻截住了那些交織刺來的暗黑死光。


    但是,一隻纖若無骨般的白皙手掌從虛空中探出,印在了盧瑟凝聚出的魔法盾上,依舊是死亡光彈,可泰莎使用出的死亡光彈與那些低階惡魔天差地別。強大的死亡之力凝聚成一點,宛如出鞘的利刃一樣轟然爆發!


    盧瑟的魔法盾瞬間被炸得粉碎,巨大的暗黑光柱宛如井噴般爆發,碾壓著盧瑟脆弱的身體向下方墜落。可泰莎的注意力卻並不在此,她正在淡然望著頭頂上方,肩頭扛著一門巨型暗藍色魔導炮的盧瑟,露出了冰冷且絕情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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