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著轉身,抬眼笑看著來人,不說話,隻是癡癡地看著他。胤禛揚起嘴角,形成一個簡單的弧度,似笑非笑,伸手替我理了理鬢角,眸子裏蕩漾著淺淺的笑意,道:“什麽事這麽開心?”我笑而不答,將臉貼在他懷裏,輕嗅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一時間不禁有些傷感,我們有多久沒有這麽安靜的擁抱過彼此了?這些年,他要應對的事太多了,而我也必須小心翼翼守著蘭苑守著自己的孩子度日如年般的過日子。想起往日的辛酸和不安,眼角一陣濕潤,埋著臉在他懷裏又蹭了蹭,才安定地聽著他心跳。

    感覺到我的異樣,胤禛將我從他懷裏挖出來,捧著我的臉一陣細看,問:“怎麽了這是?”看著他不自覺間皺起的眉頭,我伸出食指去撫平那個川字,左手撫上他捧著我臉頰的手,微笑道:“我很開心,此生有你在我身邊,我很開心,也很滿足!我感謝上天將我帶到你身邊,我真的感謝……”

    話還沒有說完,便一個吻堵住我將要說的話,輾轉吸引,我的左手與他的右手十指交錯,我的右手不自覺間已勾住他的脖子,我們的身體緊貼著彼此,心靈相對,卻沒有縫隙。天空適時地落下雪花,憑添了份兒氣氛,飄飄灑灑的雪花落在我們的發上,身上,我的心裏傾刻間被甜蜜溢得滿滿的。

    直到我唿吸急促,險些暈倒,胤禛才放開我,將我攬在懷裏,胳膊緊緊的圈住我,溫潤的聲音在耳邊迴蕩:“此生有你,我胤禛足以。”我知道他不過是說些安慰我的話,可我不知是腦子犯暈還是怎麽的,一句話不經過腦子思索就脫口而出:“我和天下,哪個重要?”

    我深知這是一個很白癡的問題,任何女人在江山麵前都會顯得脆弱,更何況,他是一個如此心係天下的男人?沒有等他迴答,我不禁低了頭,垂下眼瞼,悄沒聲息地從他懷裏退出來,微笑道:“我明白的,你不用迴答我,你心裏想什麽,我都明白的。”仰頭看著天空中不斷飄落下來的雪花,道:“瞧這天氣,又下雪了呢!爺還是早些安置了吧!紅袖乏了,先去安置了。”說著快步奔進屋子。

    原來,我和古今中外的女人一樣,都希望自己所愛的男子一顆心裏隻裝著自己!我反手將門從裏麵拴上,背靠著門,我的淚水悄悄滑落下來,我不願意聽到那個殘忍的答案,雖然我知道答案,卻還是不想聽他親口告訴我,那樣,對我來說,太過殘忍!

    一夜未眠,似乎未眠的還另有其人,整夜我都在憂傷而綿延的簫聲裏度過。隻是,那簫聲很耳熟,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一時想不起。當一抹紅暈從東邊升起的時候,我頂著一副黑眼圈坐在梳妝台前,任身後的秋菊給我左一繞右一纏的綰發,自各兒心裏盤算著將來。打今兒起,我就要在這親王府裏正式開始做第一熹福晉了,我安安分分地過我的日子,小心翼翼地走我的獨木橋。想到這裏,不禁又是一陣心酸。

    理了理福宜的衣領,又擺弄了下帽子,抬頭看著站在一旁等候多時的弘曆,微笑道:“弘曆你是哥哥,以後自是要護著些宜兒,若是宜有什麽不懂或者是不會,你也要在一旁提點些才是。”弘曆笑看了看一切妥當的福宜,笑說:“額娘嚴重了,都是自家兄弟,兒子定當護七弟周全!額娘盡管放寬心便是。”

    說話間,弘時邁步走進來,先是給我打了個千請安,待我說起後,便起身上下打量了眼福宜,又不屑的瞥了眼弘曆,扭頭對我道:“額娘,時辰不早了,今兒是七弟第一次去書房,莫要遲到了才是!”我正欲說話,卻見弘晝小旋風一般跑進來,拉著弘曆就準備往外跑,卻被弘曆一把拖住,弘晝這才看清我也在,忙單膝跪地打了個千,有些害怕的道:“兒子無狀,請額娘懲罰!”

    我起身扶起才七歲的弘晝,微笑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臉色有些冷清的弘時,道:“罷了,這會子都快卯時兩刻了,學習要緊,你們還是趕緊些去書房吧!莫讓師傅們等急了才是!”弘晝有些呆楞地看著我的笑容,弘時聽我這麽說,似乎著急的很,轉身走出屋子,弘曆拉著福宜走了幾步,見弘晝依然站在那不動,便轉身走過來扯了扯弘晝的衣袖,弘晝這才反應過來,弘曆忙道:“離天亮還有些時日,額娘若是乏了還可歇歇,兒子們這就去書房學習去了!”我微笑著擺擺手示意他們且官去書房。

    待幾個孩子出了蘭苑,我的嘴角早已經僵硬,笑容也顯得空白無力。我對著銅鏡撫摩自己的臉頰,九年了,九年來我的容貌一點都沒有變過。隻是先前有些嬰兒肥的臉現在卻成了我一直傾慕的鵝蛋臉,兔瓣下巴也漸漸形成了尖尖的下頜,眉宇間緊鎖著一股哀愁,眼底也沒有了年少時的風采飛揚,到是多了份滄桑。我自顧自的迴想著九年來的點點滴滴,我盡心盡力的活著,我轟轟烈烈的愛著,可我,得到了什麽?這張年輕的臉又能活擁有多久?

    我起身走到搖籃旁,看著熟睡的福惠,嘴角不自覺上揚。這是我的兒子,我最乖巧懂事的兒子,生他的時候險些要了我的命。我俯身將福惠抱在懷裏,小福惠似乎找到了母體,輕輕嚶嚀一聲,便繼續沉沉睡去,腦袋擱在我懷裏,小手握成小拳頭,手指一顫一顫的宣告這個小生命的歡快。我沉悶的心情也隨著福惠簡單的快樂而快樂起來,抱著福惠小小的身子輕輕搖晃,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近卯時末的時候,秋香慌慌張張地奔進來,正在我懷裏咯咯笑著的福惠猛地頓住聲,警惕地看著秋香,看得秋香一臉的尷尬。我瞥了眼戰戰兢兢的秋香,有些不耐地問:“慌什麽?都多大的人了還慌慌張張的?”秋香向是剛剛反應過來似的,忙抬頭看了福惠一眼,急道:“主子,宮裏來人說,阿哥們去書房抄近道,走冰麵時,七阿哥不甚落水了!”

    我頓時呆住了,有些不置信地看著秋香,福惠卻在殺那間猛地哭出聲,似乎他也感覺到了福宜出事了,奶娘忙從我懷裏接過福惠,抱到一邊哄著。我心急火燎地問秋香:“福宜現在在哪兒?怎麽樣了?傳太醫沒有?”秋香見我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也慌了神,呆呆地答了句:“七阿哥現在在德妃娘娘那,已經傳了太醫,太醫說幸好得救及時,否則七阿哥性命難保。太醫還說,七阿哥身子若,須好好調養一陣子!”

    我聽了秋香的話才感到有些安心,忙翻出海藍色旗裝,自各兒換上,踢了絨毛靴子,換上花盆底兒,秋香見我這副心急火燎的樣子,忙拿著梳子上前給我綰發。進了高牆大院,我直奔德妃的長春宮。剛邁進院子卻見三個孩子一溜地跪成排,我一看,確是弘時弘曆弘晝。心下隱約也明白了怎麽迴事,忙將他們一個個都拉了起來,一邊拉一邊溫和地說:“你們七弟落水了受了點涼到是小事,沒的你們也跟著受涼感染了風寒,趕明兒我就更不好交代了!來來來,都先起來,趕緊去上課去,學習要緊。”

    我伸手拉弘曆起來,卻觸摸到弘曆的衣服已經完全濕了,再一摸弘晝的袖子,也濕了半截,我不禁有些疑惑,扭頭看向弘時,卻見他眼神閃爍,卻是倔強的跪在雪地裏,冷冷道:“兒子沒有護好七弟,才使七弟落了水,阿瑪罰兒子跪,兒子便跪,額娘不用替兒子求情!”我無心多說辯解,迴頭吩咐秋香:“帶四阿哥五阿哥去暖閣換身衣裳,在去廚房熬些薑汁服飾著喝了,這冰天雪地的,若是兩位阿哥感染了風寒,我唯你試問!”“是!”秋香被我的語氣嚇得不輕,低頭應了聲便將弘曆弘晝扶起來,弘曆聽了我的話,也隻得起身去換衣服。

    待他們走後,我冷眼看著仍舊跪在地上的弘時,氣不打一處來,冷笑著問:“三阿哥不解釋麽?我需要聽一個合理的解釋!不要告訴我什麽福宜貪玩兒走冰麵上不甚落了水!”弘時低了頭,答道:“全如額娘所說,確實是這樣!”我冷哼一聲,繼而道:“你莫忘了,福宜向來怕冷,冬天連屋子都不敢出,卻怎可能走冰麵?”我仍然堅信心裏的那個想法,弘時撮串著要福宜走冰麵,福宜恰巧走到冰薄的位置,才引至福宜不甚落了水。

    卻聽弘時仍舊麵不改色道:“兒子不知!”我正欲說話,卻聽一個小宮女走過來,朝我福了福身,道:“奴婢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娘娘聽得福晉在外麵,特讓奴婢來請娘娘進去,七阿哥正在裏麵陪娘娘說話,王爺這會已經去早朝了!”

    我有些怔忪地看著眼前這個能說會道的小宮女,在她烏黑純真的眸子裏閃爍著熠熠光輝,我似乎看到了繡心。我微笑著問:“哦,你叫什麽名字?”小宮女似乎愣了一下,但隨即笑了,答道:“迴福晉話,奴婢叫依瑪!”清脆的聲音讓我一時間有些神往,曾幾何時我也這般年輕過,可為何我容貌依舊,卻再也尋不迴那份兒純真?我有些傷感的看了看眼前光鮮明媚的依瑪,對上她有些怔忪的眼神,忙又扯了微笑朝她略一點頭,不理會她有些錯愕的表情,轉身微笑著進了德妃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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