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在一堆女眷裏,不禁覺著有些氣悶,剛想起身,卻在不經意間對上胭脂略帶怔忪的視線,想著剛才十四的話,渾身都覺得有些不自在。若敏伸手推了推我,滿臉不屑地道:“你是不是也覺著這個病美人兒可憐?”我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隻是看著若敏,等待著她的下文,隻見她撇了撇嘴,不以為意地道:“生了張狐媚子臉,又是上三旗,卻隻做了個格格,這不是打伊蕊的臉麽?”

    我聞言看向坐在一旁吃蜜餞發愣的伊蕊(注1),果然心不在焉,連我們說些什麽她都沒聽見。我正欲說話,卻見弘曆拉著福宜遠遠地走過來,我以為出了什麽事,忙上前兩步去接,抱著福宜檢查是否出了什麽事兒?福宜不說話,隻是摟著我的脖子,將臉埋在我脖頸間,連額娘也不叫。弘曆拉了拉我的衣袖,小聲道:“阿瑪在和十四叔說話,七弟老是纏著阿瑪要額娘,三歌就笑話他隻知道往額娘懷裏鑽!阿瑪沒得耐性,就讓我帶七弟尋額娘來了!”

    我捏捏弘曆有些泛紅的小臉,溫和地朝他笑了笑,問:“嗯,乖,那你是願意和額娘在一處呢,還是你要去找你三哥他們?”弘曆抬眼瞥了眼我懷裏的福宜,歪頭想了想,笑著答道:“兒子還是去找三哥他們吧!兒子就不叨擾額娘了!”得了我應允的弘曆一路小跑出了暖閣。我隨著弘曆的身影再次看到了那個坐在暖閣門口處的鵝黃色身影(注2),她抬頭看著天,似乎在期盼著什麽,又似乎隻是在欣賞。

    宴席上,康熙提了一下西北的葛爾丹正蠢蠢欲動,卻沒有下文,似乎在等待著我們小輩接話。卻出奇意料地沒有一個人起身接話,也沒有一個人出風頭,大家都默契的沒有說話,安靜地聽著康熙的下文。康熙見自己的兒孫們沒有一個願意站起來挺身而出,不禁有些微怒。終是在戲唱到一半的時候便走了。

    天氣晴朗,隱約能聽到樹上鳥兒的叫聲,看著滿園的翠綠,我心情大好,不知不覺已經又是一個春末夏初了呢!還未進們便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這建功得賞的美差事還是留給八爺吧!”話音未落卻聽一個略洪厚的聲音忽然吼道:“誰在外麵?”

    被人發現了,看來我還真沒有聽人牆角的潛質。無奈之下,我隻得推門而入,見是我,胤禛仿佛有些不悅,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問道:“你怎麽來了?”我呆楞了兩秒,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隨即似乎又明白了些什麽,便也不答話,睨了眼端坐在太師椅上的灰衣長袍手執折扇留著山羊胡須的半個老頭,微微一笑道:“鄔先生的建議雖好,可稱不上最完美,這建功立業的美差事四爺是不能接的,可也不能給八爺!”

    鄔先生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駁他的建議,又因著我是女子,還有我名義上的哥哥年羹堯,一時間不禁對我有些厭惡。我嘲弄地瞥了他一眼,不過仗著自己有些證術和才華就這般小心眼兒,和周瑜有的一拚,輕笑一聲接著道:“四爺不能離京,八爺又因喪母之痛抱病,若是推薦他,自然顯得不仁不義,而且還假仁假義!”笑看著那雙烏黑的眸子裏一道光亮閃過,得意之色盡顯我臉上,結果卻招來一個暴栗,隻聽胤禛輕笑出聲:“爺到是忘了你這個小諸葛,快別賣關子了!有什麽好點子盡管說便是!”

    我朝他扮了個鬼臉,徑自走到他身旁的椅子自顧自坐下,隨意的拿了塊糕點咬了口,若無其事地道:“不是還有十四爺嗎?”電視上是這麽演的,曆史上也是這麽記載的,應該不會有錯,康熙五十七年,西北蒙古部族葛爾丹來戰,康熙意欲從眾皇子間挑選出一個人授命為大將軍王,替他征戰葛爾丹。雍親王舉薦十四爺做大將軍王,康熙也準了,這場仗一打就是……呃?忘了具體時間了!我鬱悶,仔細想想,《雍正王朝》裏好像是從這裏直接跳到康熙六十一年的,但曆史上好象這次戰爭沒有那麽長時間吧!

    我深皺著眉頭,自個兒思索著事情,完全沒有在意他們三人在說些什麽。忽然一個聲音道:“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我猛地一抬頭,見佛堂裏已經隻剩下我和胤禛兩人,便尷尬地笑了笑,道:“沒什麽,哦,對了,也已經好些日子了,我想去看看胤祥。”

    顯然沒有料到我會這麽說,胤禛的眸子閃爍了下,正欲說話,我卻搶先道:“身為他的姊姊,雖不是公認的,但怎麽說也算是個姐姐,如今他落難,十三府裏日子想必也是拮據的很,不知他在裏麵又當如何了?”“哎!的確苦了他!”胤禛起身長歎一聲,邁步走出屋子,夕陽照射下來,將他的影子拖的老長,顯得那麽孤寂,落寞。一瞬間似乎又迴到了那個春末夏初,我剛來到這裏時的樣子。我心中一陣聳動,猛地撲上去,從後麵抱住他,緊緊地抱住他,好似生怕一個不經意他就會從我的眼前消失般。

    五日後,二十萬正黃旗大軍出京征戰西北。康熙帥諸位大臣皇子前來送行,情景好不壯觀!我在心裏默念:“胤禎啊胤禎,就算你得不到皇位,可你也已經如此風光過了!那個位置必須是他的!你就在西北好好替康熙打一個漂亮的仗吧!”

    今日我早早的起了,秋香給我編了個大辮子,也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套小太監的衣服,二話不說句將我打扮成一個十足的小太監了。瞥了眼睡的正香的福宜,輕輕地在他臉蛋兒上印上一吻,門外的蘇培盛又小聲地催促了幾句後,我才戀戀不舍的邁出屋子。原來是要去看十三!仔細地看了看四周,養蜂夾道,這個曆史上提筆略過的地方,使我的心裏沒來由的一顫。

    我彎腰躬背的跟在胤禛身後,不敢太頭,忽聽一個尖細的聲音:“站住,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我忙又將頭低了低,卻聽胤禛不急不慢地來了句:“認識爺麽?”“不認識,怎麽著?”我乍一聽那小太監的答話險些噴笑出聲,卻還是得極力忍著。這小太監難不成是新來的?跟主子說話竟然用這種口氣,嫌命長了還是活膩歪了?心底不禁為他捏了把汗。

    忽然聽到啪的一聲,抬頭見那小太監用手捂著左臉迷茫地看著胤禛,顯然是胤禛賞了他一耳刮子,隻聽胤禛冷冷地道:“好你個狗奴才,連你四爺也不認識了?”小太監忙跪下,顫抖著道:“奴才眼拙,四爺饒命!”胤禛卻問了句讓我掉眼睛的話:“你叫什麽名字?”“奴才叫秦六兒”聲音裏有一絲顫抖。“是本就姓秦呢還是進宮後改的姓?”胤禛似乎對這小太監有些興趣,可我怎麽聽這台詞兒有些耳熟?

    “奴才原本姓李,進宮後改的。”“知道為什麽改成姓秦嗎?”胤禛的聲音裏透著一絲清冷,我下意識的拉了拉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在這兒浪費時間,卻聽他又道:“那是因為秦朝時奴才寐惑主子,引得朝廷亂成一團最後走想滅亡,這是給你們這些奴才一個忠告!”“是是是,四爺教訓的是!”那小太監的額頭上也突然開始冒冷汗。

    胤禛扔給他一綻銀子,道:“你四爺現在要去看看你十三爺,開門!”那小太監慌忙將銀子拾了去,待看清是多少後,臉上又環成一副欣喜欲狂的表情,忙將院子大門打開,獻媚道:“奴才謝四爺賞!”一邊說著一邊後退了兩步,用牙咬了咬銀子,然後小聲欣喜地嘀咕道:“啊!是五十兩!”

    “噗嗤!”我一個憋不住,終究是噴笑出來,迴頭見那小太監還在那沾沾自喜並沒有什麽不妥,不禁暗自搖了搖頭。“用銀子堵住他的嘴,也堵住那些個有心人的眼睛!”胤禛在我身邊輕歎一聲後意味深長地說。我打趣兒他道:“那你剛才怎麽不多給些?五十兩就他樂成這樣子,那若是一百兩或者是……”我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胤禛的臉色已經顯得有些陰鬱,隻聽他道:“五十兩銀子就能夠普通人家用一輩子了!再說了,咱們又不比八弟九弟他們,哪有那麽多銀子去打賞這些個奴才?”

    原來是經濟不足,怪不得那些個穿越小說女主角總是要開館子做生意替四爺賺錢呢!原來還真是不闊卓啊!我想起曆史上記載的他的粘杆處和血滴子,養這些都是需要銀子的,難不成那些也隻是謊談?我默默跟在他身後,想著這些關於他的曆史,越想越不對勁兒,卻猛然撞上他的後背,險些低唿出聲,卻因著眼前的景象又自己捂住了嘴巴。

    那是怎樣的情景?一身灰鶴色長袍的胤祥正吃力的從井裏打水上來,井旁堆放著一盆換洗的衣物。短短的一年半的時間裏,胤祥似乎忽然老了很多,我的心沒來由得猛地抽緊,微疼。是我害得他成這副樣子啊!我情不自禁地走過去,伸手替他握住打水的繩子,一點一點的往上提,一邊故做輕鬆道:“十三爺也會洗衣服麽?”

    不理會他呆楞的模樣,深吸一口氣,一把將木桶拉上來將水倒進盆裏,又將木桶放下去。我環顧了一下院子,沒有皂角樹,無奈,隻得自己動手搓洗。拎起長袍的領口處,正準備搓洗時,一隻手輕輕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洗。我抬起頭看著他,堅定地道:“你若還當我是你姊姊,就不要攔著我!”

    僵持了半晌,胤祥的手終究無力地垂下。胤禛忙走過來,瞥了我一眼,又深深地看著胤祥,道:“十三弟!四哥來看你了!”我知道這句話雖然簡單,卻包含了很多東西,一聲十三弟一聲四哥,都有很濃厚的情感,比血濃與水還要深厚的感情就醞釀在這句話裏,旁人是無法體會的。

    清若從屋子裏走出來,倚著門框而立,她比上次更加清瘦了,我的目光從她神情複雜的臉上移到她高挺的大肚子上,我並沒有驚訝,曆史上說這個兆佳嫡福晉一向受寵,今日隻不過是眼見為實而已。我端著笑睨了眼胤祥,笑著向清若走去,拉著她的手,輕聲問:“幾個月了?”清若略帶複雜的神色艱難地從胤祥身上移開,對我笑了笑,答道:“七個月了。”

    注1:十四嫡福晉在文裏的全名叫完顏·伊蕊,正白旗。

    注2:她是十四的妾室,格格葉赫那拉·雪凝,閨名胭脂,正紅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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