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微歎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卻聽嫡福晉優雅地念出一句詩:“山枕隱濃妝,綠檀金鳳凰。”原來是古代女子閨中遊戲,行酒令,也就是抽簽算命。正思忖間,卻聽三福晉驚唿一聲,捂住嘴巴喃喃道:“綠檀金鳳凰?金鳳凰?”想必她是認為我本是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命吧!我無所謂地笑笑,道:“金鳳凰麽,自然是個擺設,也就是說我頂多是個王爺側妃,可不就是現在這樣子?”

    話音未落卻見一直拿著竹簽看的嫡福晉臉色忽然有些蒼白,看著她的臉色,我忽然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忙走過去伸出手臂扶住她,另一隻手卻不著痕跡的將竹簽從她手裏取出來,微笑著看了看她的臉色又看了看亭外的鵝毛大雪,道:“想必姐姐是受了風寒,這大雪天的姐姐在亭子裏坐了這麽久,難道就沒有人遞個暖爐過來?要那些個奴才做什麽?這若是凍壞了姐姐的身子,爺若怪罪下來,我們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依紅袖看,姐姐還是先迴房休息吧!過會兒在傳太醫看看,姐姐意為如何?”恩威並施,恰到好處,挑不出錯詞,也檢不出病句,我心底暗笑。

    嫡福晉有些愣神地看了看我,目光有些呆滯,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麽。正要扶著她走出去,卻見一個粉賞小丫鬟快步低頭走過來,手指蜿蜒著轉動,不著痕跡地避開我的手,接過嫡福晉。看她這副樣子應該是個練家子,而且還是個武功不錯的高手!雍王府何時來了這號人物?我有些納悶,如果胤禛知曉,那他必定不會瞞我,而且更不會將人放到嫡福晉那,反之麽,就是胤禛也並不知情!

    剛想追上去試試身手,卻沒想八福晉何時走至我身邊,怪異地看了看我又迴頭看了看嫡福晉遠去的有些僵硬的背影,輕聲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猛地迴過神,調轉視線,訝異地看著她。卻見她已經華麗麗地轉身,一邊轉身準備走出亭子一邊對三福晉笑說:“時辰也不早了,既然四福晉不舒服,那我們也早些迴了吧!免得都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三嫂,您的意思呢?”

    懶得再聽她們那一堆虛假的客氣話,反正我也不必要和她們處關係,轉身便走,誰喊也不迴頭。右手慢慢從身側移到腹部,悄悄地將竹簽從袖子裏露出來,仔細地看了看上麵的字:“山枕隱濃妝,綠檀金鳳凰。九世情緣轉,協君平天下。”我有些呆楞,腳步卻依然向前邁動,沒有半刻的停留。這四句詩說的是我和胤禛嗎?有些不敢置信呢!“九世情緣轉,協君平天下。”胤禛將來是要當皇帝沒措,可也沒有哪本清史上說雍正的皇後是年妃啊?腦袋裏忽然想起四十九年的晚上,胤禛在我耳邊的低喃:“繡繡,你且等著,我終將屬於你的替你討迴來!”他不是真要把我扶上正位吧?這樣想著,便急忙加快了迴蘭苑的腳步。

    “拂袖,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姨娘?我告訴你,若不是看在你額娘死的早,我才懶得管你!”嫡福晉怎麽這麽大的脾氣?衝一個小孩子發什麽火?“福晉,您就少說兩句吧!格格還是孩子呢!”是阿舒爾嬤嬤的聲音。我有些呆楞,拂袖?繡心難產卻堅持要生下的唯一的女兒——拂袖?我一個箭步衝上去將雲水閣的大門推開,站在門口眼神有些空洞地看著離我不遠處正氣得發狂的穿著白色小夾襖靈氣逼人的半大女孩。“你是拂袖?”半晌,我聽見自己這麽問。同時也將所有人的思緒都拉迴現實,嫡福晉尷尬的看著我,眼神裏似乎想解釋些什麽,可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麽也沒有說。

    那小女孩看起來隻有十二歲左右,隻見她眼眸明亮清澈,眼底含著一股倔強和委屈,顯然是在極力的隱忍。我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伸手將她攬入懷,感覺到她僵硬的身體在我懷裏一顫一顫的,忙輕拍她的後背做為安撫,一邊還在她耳邊輕聲道:“莫哭莫哭,你額娘若是看見你掉眼淚必是傷心的不得了,當初你額娘那樣堅定無悔的生下你,你應該好好替她活著爭口氣才是!莫要哭了!”

    見她不在抽動身子,便將她攬抱著走出雲水閣,到了蘭苑才對她道:“你以後跟姨娘一起住好不好?”卻見她仰起哭花了的小臉道:“為什麽是姨娘?你那麽年輕漂亮,叫你姨娘顯得老了!我要叫你姐姐!”我好笑地摸了摸她微亂的頭發,柔聲道:“我和你額娘是姐妹,你說你應該叫我什麽呢?”拂袖撓了撓頭,似懂非懂地問了:“那我額娘是不是也和你一樣年輕漂亮呢?”我搖搖頭,道:“你額娘啊,比我漂亮多了!她可是大清國的和碩固穎格格,咱京城裏數一數二的美女!也比我年輕多了,臉上白白淨淨的,什麽瑕疵也沒有!”

    拂袖聽我這麽說竟然聽得癡了,她是在極力迴憶著她額娘的樣子吧!三十八年繡心因難產生下小拂袖後便從此臥床一病不起,本就身子脆弱的繡心經這麽一折騰,再加上長年累月的相思之苦,便起了不想生存之心,終究還是在三十九年含笑奔赴黃泉,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拂袖了吧!想到此,我便又情不自禁地攬過拂袖,將下巴擱在她頭頂上,抱著她輕輕搖晃,跟她一點一滴地講繡心的故事。拂袖,這個名字是七貝勒取的,旁人不知是為何意,可我卻看得明白,一個心係他人,甘願跟隨九泉,一個癡戀一生,卻從不提及。都是可憐人!

    好不容易拂袖睡下了,忽然蘇培盛匆匆忙忙地拍打著蘭苑的大門,守夜的丫鬟秋菊迷迷糊糊地去開門。隻見蘇培盛一見到我忙匆匆忙忙地行了一禮便道:“年主子,爺說今晚要在宮裏守夜,讓您早些休息,您不用等爺了。”我輕點點頭,道了聲謝,讓秋菊拿了些碎銀子打賞了他,想了又想,終究還是問了出來:“八爺的爵位是不是複立了?”隻見蘇培盛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瞎猜些什麽,我也懶得解釋,隻是撂下一句話:“還請公公幫紅袖給爺帶個話,凡是順其自然,定了型的是不會改變的,莫要強求太多才是!公公可記住了?”我微眯著眼上下打量他,這個老奸巨滑的東西,指不定給我使的什麽壞,不嚇唬嚇唬他,我就不是趙繡雲!

    待得蘇培盛走遠,秋菊才小心翼翼地落了鎖,我卻聽見屋子裏一些細碎的響聲和沉悶痛苦的呻吟。忙奔進屋子跑到床邊,隻見拂袖清嫩的小臉皺成一團,還低啞著嗓子吼道:“走開,走開!你們給我走開!”說著還揮動著雙臂,我忙將她的雙臂拉過來按住,在她耳邊低聲淺唱:“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讓你喜歡這世界,嘩啦啦啦啦,我的寶貝,這個時候有個人陪,哎呀呀呀呀,我的寶貝,讓你知道你最美,啦啦啦啦……”

    看著漸漸睡得安穩的拂袖,我的心裏也慢慢變得平靜,不禁坐在床邊一遍一遍地重複地唱著這首《寶貝》。拂袖沒有在做噩夢,隻是偶爾的蹬被子,我總是將它輕輕拉到她身上,替她蓋好,然後仔細的盯著她熟睡後神態安詳的小臉。心裏有一種叫做母愛的東西翻飛的滋長,越發越不可收拾。我將對弘暉的歉疚都用到了拂袖的身上,生怕哪天她也忽然離我而去,更加的關心她,嗬護她,愛護她。

    聽著拂袖漸漸均勻的唿吸聲,心裏泛起一絲絲甜蜜,似乎我早已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了。繡心,你看見了嗎?你聽見了嗎?我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般,不再讓她受苦。想到剛才拂袖的樣子,必是年幼的時候受了許多小夥伴兒的欺負吧!一個沒有額娘疼的孩子在現代都會被人叫做野孩子,更何況在如此封建看重地位的古代?繡心,你若在天有靈,就保佑你的女兒吧!

    拂袖習慣性的皺眉,嘴唇向上嘟囔著,一聲輕盈的唿喚從她口裏喚出:“額娘……”她眼眸依然緊閉著,想必是在夢裏見到她的額娘了吧!我伸手輕輕握住她的右手,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一抹安然的笑容浮現在我的臉上,這樣我就可以減輕罪惡感,彌補當年的過失了吧!看著拂袖和繡心有些相似的容顏,我在心裏為自己要做的救贖做著打算。

    三更天的時候,見拂袖睡得熟了,我才起身走到桌子前,鋪平宣紙,提起狼毫,蘸了蘸未幹的墨汁,在白色的宣紙上寫下繡心最愛的《葬花吟》。許是心情舒暢,竟能一氣嗬成,仿佛有些意猶未盡的味道。天空泛出魚肚白的時候,秋菊也醒了,見我一夜未睡,正在寫字,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就跑過來幫我磨墨。我寫下了許多詩詞,都是些繡心喜歡的,看著這些詩詞我陷入了沉思,我當年那樣做是對還是錯?一念間竟苦了三個人,現在又延續到下一代,無聲地歎了口氣,揮手讓秋菊去打些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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