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四更末時,我坐不住了,叫來一個丫鬟仔細問了一下才找到書房。進了書房,就看見斜躺在軟塌上的他已經喝的酩酊大醉,暗自搖搖頭,拾起地上的白玉毛筆,想必是他醉酒後的傑作,不禁輕歎口氣,抬眼看見桌子上的一首石,想必是他所作,想了想,就蘸了蘸墨汁,在空白處提筆寫道:“深畫眉,淺畫眉。蟬鬢鬅鬙雲滿衣,陽台行雨迴。巫山高,巫山低。暮雨瀟瀟郎不歸,空房獨守時。”

    正欲寫下闋,想了想下闋有些仇恨的意思,迴頭看了看軟塌上正酣睡的他,雙眉微皺,我和他之間並沒有仇恨,就沒有必要寫上下闋。想到此,就站起身,走到軟塌前替他脫下靴子,然後整理好褶皺的衣衫,替他一圈一圈撫平眉宇間的憂愁。卻然又嗅到整間屋子裏都是濃烈的酒氣,走到窗前,打開一扇緊閉的窗戶,又迴頭看了看睡的安然的他,嘴角浮現出淺淺的笑容,然後走出書房,替他關好門。

    這是一個怎樣的男人?我自問不是很了解他,他和曆史上的那個雍正一點也不相似,他不如曆史上的冷酷,嗜殺,甚至連冷漠他也無法做到完全的冷漠。我提著燈籠走在深深的走廊裏,想著有關他的曆史和我來到這裏以後發生的種種。說是了解,其實不盡然,因為都是從各個史書資料上看來的,那些資料上記載的怎就是完全的對了呢?想想也是,不是關於他的死,曆史上就有好幾種記載嗎?又迴頭看了看那扇緊閉的房門,才轉身離開。

    迴到院子裏,七香見我迴來急忙迎上來,倒了杯熱茶遞給我,讓我暖暖,說不感動是假的,能有個人如此惦記你也是很幸福的。我對七香溫柔地笑了一下,問道:“蓮蕎和阿爾娜呢?”

    “阿爾娜打發那些喜娘去了,蓮蕎說困了,我想著主子你也得休息了,就讓她去睡了。”七香見我問起其他人,怕我以為他們都冷落我而生氣就急忙解釋。

    我點點頭,又看了看仍站在一邊的她道:“你也別站著了,這會子離天亮也就沒多長時間了,你也趕緊去休息會兒吧,累壞了我可是又少一說話的姐妹。”見我還稱她為姐妹,七香熱淚盈眶地點點頭,哽咽道:“主子您真善良,願菩薩保佑您和爺白頭到老。”

    白頭到老?我苦笑了下,就看這新婚之夜,他也不可能接受我,更何況他已經知道我不是他所喜歡的那個繡雲的事實,還有曆史上記載的雍正和他的嫡妻是相敬如賓,種種的證明怎麽可能會有愛情?沒有愛情的白頭又有何意?

    見我不說話,七香以為我誤會她是說謊話或者不是誠心的,忙解釋道:“主子,七香說的是真的!七香是誠心祝福您的!七香可以對天發誓。”見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我不禁笑起來:“好了,不用發誓,我知道你是誠心的,剛才隻是在想些事情,好了,你快休息去吧!不要再耽誤時間了。”

    七香聽我這麽一說,仔細看了看我,然後又朝我一躬身才向外走去。

    我看了看床上的大紅色龍鳳呈祥的喜被,又看了看潔白的床單,突然想到一部電視劇上的男主角割破手指滴血在上麵,想了想,我看了看自己玉蔥般的白皙的手指,嫩嫩的能掐出水來,真是割破了那就不好看了,反正這事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錯,流血應該由他來流。打定注意,看了看窗外快要亮的天,翻身上床躺下假寐。

    果真如我所料,當我醒來時,四阿哥正坐在床邊看著我。我睜大雙眼定定地看著他,迅速坐起身,調換了一下表情,用那種天真無邪的小牛犢子的眼神看著他:“可以借你的手用用嗎?”

    他被我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弄的一愣一愣的,沒有說話,嘿嘿,好吧,就再厚一次臉皮,你既然沒有說話,就證明你不反對。一把拉過他的右手,仔細看了又看,發現隻有在大拇指處才有一個白玉扳指,我輕輕取下扳指,又仔細地看了看他的大拇指,如果一口咬下去,會不會流血呢?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呢?不管三七二十一,我還是一口咬了下去,他想抽迴手都沒有來得及,覺得有一絲血腥味了才鬆開他的手,看也沒有看他,就把他的手指放在床單正中央處擦了又擦,很快床單血紅一片。

    抬起頭看見四阿哥陰冷的表情,我想他肯定是在琢磨怎麽弄死我才會讓他高興,但是我不會去管這些,因為我的身份是不容許他隨意動手的。微笑著對他說:“您別瞪我,我這純粹是為了您好,若是明天進宮被皇上和太皇太後問起來,您準是交不了差。”

    抬眼看見仍處在愣神狀態的阿爾娜,想到上次的事情就有可能是她告的密,就清了清嗓子,冷冷的看著阿爾娜道:“我不希望這次的事情再像上次一樣傳到別人耳朵裏,如果讓第四個人知道,定嚴懲不待!”

    阿爾娜猛的迴過神,我看見她的身形抖了一下,遂又笑眯眯地說:“人常說‘家醜不可外揚’嘛,自己家裏的事怎可讓別人知道?你說是不是?阿爾娜?”阿爾娜忙跪在地上說:“福晉饒命,阿爾娜知錯了。”

    胤禛皺眉,我看了他一眼,又看著跪在地上的阿爾娜,笑眯眯地說:“你何罪之有?”然後下地扶起她,笑看著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胤禛皺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潺潺菁菁的阿爾娜,眼神流轉,似乎明了什麽。我看了一眼阿爾娜,徑自走向梳妝台,道:“去把七香和蓮蕎叫來。”

    阿爾娜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一躬身道:“是。”然後就出去了。

    四阿哥看了看正拿著桃木梳子梳頭發的我,道:“她可是太後的人!”

    我從鏡子裏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太後又如何?你真以為她是寵我才賞我一個丫鬟嗎?哼!我看倒像是監視你和我的一舉一動。”又想了想才說,“或者說是她是擔心你想坐上那個位置的想法。”

    我看到鏡子裏他愣愣的表情,繼續說:“繡雲和八阿哥表麵很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她好象也沒有反對過,然而卻義無返顧地讓皇上把我,”說到這裏,似乎是用錯了詞,就輕咳一聲,繼續道:“把繡雲指給你,這樣一來,即可以斷了八阿哥的念想,還可以監視你的野心,豈不是一舉兩得?”

    我微笑著看著他,他被我的說法震驚了許久,正待他開口,我卻突然想到他剛才陰冷的表情和冰冷的眸子,就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他說:“以後不要用你那冰冷的眼神看著我,我會害怕的!或者說是傷心!我會盡我所能的幫你得到你想要的!”

    我是有私心的,隻有幫你得到了一切,你成了名正言順的皇帝,我才能安然無恙地迴到二十一世紀,又突然想到子嗣這個問題,忙對他說:“你我可以相敬如賓,但是如果我不願意,你不可以強迫我致使我有你的子嗣。”

    他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卸下了偽裝後的他看起來是如何的脆弱,想到剛才還咬了他的手,就頗為不好意思的說:“你的手,還在流血嗎?”

    他見我關心他,愣了一下,道:“有的時候,我真的猜不透你,對於我們每個人的性格,你似乎都了如指掌,然而有時候你的冷漠連我都有些自歎不如,但有時候看見你快樂而單純的笑容,卻又是那麽耳目一新,到底哪個才是你呢?”

    我怔住了,偷偷觀察別人的人反被偷窺,沒有想到他觀察我比我觀察他還要透徹!有時候甚至連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可是在他的話語裏,用現代話語來總結的話似乎也就是雙重性格或者多重性格的人。我愣愣地看著他,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處理事情大多數都靠直覺的!”

    他像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然後問我:“你夜裏去過書房?”我見他的俊臉上有一絲微紅,就坦然的點點頭,微笑道:“我的文采沒有你那麽好,隻是一時感觸,就寫下了那首詩的上闋。”

    想了想,或許他可以做到,就拿起眉筆轉身對站在身後的他說:“那麽已經看了那首詩的你現在是否可以為我畫眉?”

    他愣了一下,然後嘴角勾勒出淺淺的微笑,接過我手中的眉筆,開始認真的為我畫眉。我睜大眼睛看著他突然湊近的俊臉,欣賞著他淡淡的笑容,不自覺間,嘴角也勾勒出淡淡的微笑,然而在瞥見窗外的藍衣女子後,笑意更濃。

    “你看看可以了嗎?”他疑問的聲音使我拉迴思緒,移迴目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柳眉如黛,鳳眼黑眸閃爍著熠熠光輝,小巧的鼻子挺翹著,紅潤的薄唇貝齒輕咬著下唇,雖不是絕代佳人,卻也顯得亭亭玉立萬種風情。

    本想說‘你畫得很好’,卻張口就變成了:“四爺不是第一次為女子畫眉吧?”又仔細照了照鏡子,從不同的角度看了看,“畫的不錯。”

    他突然紅了臉,我愣愣的看著他的表情,想不到四阿哥胤禛也會臉紅害羞?若是能讓男子害羞的必是說中了心事,就笑眯眯地看著他,正欲說話,卻聽他一聲輕咳,道:“爺的事不用你管。”

    見他如此捃態,就笑著打趣道:“四爺不會是被我說中了心事吧?放心好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就知道這麽說就會被他瞪一眼,不理會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鮮紅的嫁衣,又看了看門口,嘀咕道:“七香和蓮蕎怎麽還沒有過來?不會是睡過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接道:“她們來過了,隻是當時我正在為你畫眉,還有梅頃也來過了,你做戲做的很好,我想梅頃此時應該在房間裏摔東西。”聽見他這些話,不禁臉上微紅,他看出來我隻是做戲,為的就是想讓那個藍衣女子知難而退,不過他又是如何得知?

    我疑惑的看向他,他卻了然一笑,那笑容雖是俊美,但看起來卻十分苦澀,他又細細地看了我一眼,道:“昨日大婚時,你看見八弟時險些一把掀開蓋頭…。”

    “那個人是八阿哥?”我打斷他的話,引的他皺眉看著我,我隻好接著道:“我並不知道他是誰,隻是感覺那裏有一道很奇怪的視線注視著我,似乎有恨,還有不甘心,還有一絲陰冷的感覺,我猜不透那個人會是誰?所以想看個究竟。”看了看他的表情,雙眉越皺越緊,“現在經你一說,我到是了然了許多,一個人能有如此的算計除了四爺你也就非八阿哥莫屬了。”說完這些話,又聯想到了曆史,八阿哥果然和曆史上記載的一樣是一個喜歡陰謀算計的人,想到這裏,不禁又浮現出淺淺的笑容,有了然,有算計,還有遇到高手的欣喜。

    胤禛盯著我,皺眉道:“八弟真如你所說的是個陰險狡詐之人嗎?”我扭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疑惑道:“怎麽,他現在很善良嗎?”想到他是曆史是有名的賢王,又了然一笑,“那就對了,他的善良好心就和你的冷漠一樣,都是用來偽裝自己的真實想法的一個麵具,隻是他選擇了善良賢德,而你的是冷酷無情,不了解的人就會以為八阿哥是善良的,而你。。。”想到太後把阿爾娜賞給我,又將我指婚給胤禛,這其中的原因莫不是因為這個吧?想到這裏,我渾身一個激靈,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豈不是活在別人的圈套裏?

    無助地看著胤禛,見他一臉的陰沉,想必他也是料到了這次指婚寓意著什麽吧?我仔細的迴想康熙三十年的曆史,好象並沒有大的事件發生吧?或是是發生了一些,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抹下去了?篡改曆史也不是沒有可能,再聯想到康熙死後是把位置傳給胤禛的事實,長籲了口氣,歎道:“希望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不堪,希望上天還是眷顧我們的。”說完不看他的表情,雙手合十,向上帝禱告。

    他也是長歎了口氣,淡淡道:“或許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畢竟都是親人。”我聽了他的話,慢慢睜開眼睛,好一句‘畢竟都是親人’啊!你在登基後所做的那些事情可曾有現在的想法?閉上眼睛想到以前在史書上看到的那些字眼:清史上最冷酷無情的皇帝雍正帝,賜其弟皇八子名為阿其那,其弟皇九子名為塞思黑,把曾經是大將軍王的親弟弟皇十四子發配到皇陵…。想到這些一個個殘酷的字眼,我不知是真是假,還是有人篡改了這段曆史,那些帶有血腥的畫麵一幕幕的在我腦海顯現,猛地睜開眼睛,仔細的看著他,懇求道:“答應我一件事可好?”

    他微皺著眉看著我,疑問道:“什麽事?”我想了想,那是未來以後的事,怎可現在說出來?又看了他一眼,說:“我現在還沒有想起來,以後想起來再告訴你,你隻要迴答答應我一個請求就行。”

    他看著我充滿乞求的眸子許久才輕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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