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怨地坐完了大叔的轉轉杯,巧巧又對摩天輪起了興趣:“穆喬,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現在已經很晚了吧?”如果要玩完再迴到愛莎的話,很有可能已經是晚上了,“你就不怕迴去的時候走夜路嗎?”

    巧巧愣住了:對哦,迴愛莎要走山路的,晚上走山路……她猛地搖搖頭:“沒……沒事的!不是有你保護我呢嗎?”嘻嘻,如果遇到鬼的話,還有個人當擋箭牌……

    穆喬不知道巧巧心裏打的那些小算盤,但是卻被她的這句話給激起一陣莫名的溫暖。“好,我們去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順從。

    這個遊樂場的摩天輪是整座城市裏最高的了,有許多戀人也隨著巧巧他們來坐摩天輪。坐在摩天輪內緩緩上升,巧巧突然覺得好緊張。

    “巧巧,我們現在有多高?”穆喬突然轉頭,溫柔地問巧巧。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說這些不實際的,他或許也不會明白。巧巧望了望四周,突然欣喜地對穆喬說:“我們現在跟夕陽一樣高了!”

    巧巧一句話,讓穆喬感覺自己似乎已經看見了橘紅色的夕陽。“真高嗬!”他笑著說。

    “穆喬的音樂是什麽樣的?”巧巧隻見過穆喬在夜色下的琴聲,在高空中,在夕陽中,他的琴聲會不會有所變化?

    穆喬笑笑,起身,手腕上一道光閃爍過後,小提琴便出現在手上,還是跟以前一樣暗淡的黑色。柔和的夕陽將他包裹,他靜靜地拉了一首靜靜的曲子,盡管琴聲婉轉溫和,但是卻給人一種無聲的寂靜之感,頗有以動襯靜的意思。

    巧巧聽過這首曲子,是《聖母頌》。靜靜地拉著小提琴的穆喬,全身似乎都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巧巧忍不住屏住了唿吸,生怕將這安靜祥和的琴聲驚醒了。

    一曲奏畢,穆喬長長地嗬出一口氣:自己以前從來沒有試著拉過這麽美妙祥和的音樂……是因為她嗎?為什麽,她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感染力,讓身邊的人跟她一樣快樂?自己的一生,明明是痛苦的……

    陽光,可能會改變一些什麽的。巧巧相信,盡管穆喬看不見美麗的夕陽,但是他依舊能夠聞到、聽到、感覺到陽光,不然,他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變化。她笑著拍拍手:“好好聽呢!”像金色的夕陽一樣溫暖人心。

    “這種曲子,我拉不出的。”穆喬低著頭,似乎又迴到了夜晚中的那種憂鬱,“在我的世界裏,永遠都是黑夜。”是的,他承認自己拉不出,不僅是因為自己永遠沒有陽光,而且,以他的技術,是很難第一次就把這首曲子拉好的……為什麽,一直感覺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從手腕上傳來,讓自己的手自己開始動起來?

    巧巧頓時語塞了:是的,她想安慰穆喬,但是,這就是不可改變的現實。

    穆喬能想象出巧巧尷尬的神情,她的每一聲唿吸、每一次心跳都被他聽在耳裏。他似乎能看見巧巧緊咬著嘴唇,想不出對策的懊惱神情。他靜靜地坐迴到座位上:“愛莎學院其實是虛偽的,以為愛莎隻對那些有能力的貴族開放……而我,我本來是屬於愛莎的。”他不明白自己該不該說,隻是認為,對巧巧傾訴一下自己會更舒服些。

    “那為什麽……?”如果當初,穆喬留在愛莎,那該多好呀,自己和他就可以當校友了!——巧巧隻是這樣想的。

    穆喬就知道巧巧要這樣問,他也知道巧巧很期待他當初留在愛莎。他輕歎了一口氣:“我從四歲就開始學習小提琴,因為我的聽音能力極強,所以小提琴算是同齡孩子中數一數二的。我的父母算是上流人士,也聽說了在這座城市裏有一個愛莎音樂學院,決定把我送去那邊的小學部念書。

    “開學前一天,我硬拉著爸爸媽媽要去新學校看一看,爸爸笑著答應我了。當時我們走的也是偏路,一直繞到了天黑。雖然夜是一片漆黑,但是我還是能隱隱約約看見愛莎教學樓的輪廓,在夜色中巍峨地聳立著。雄偉、華麗,我真的是太喜歡這座學校了。

    “迴程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夜路中突然有兩個光點一下子閃來,像是黑夜的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我們。我怔怔地望著那道光,眼睛瞪得大大的,眨都不敢眨一下。我害怕,我恐懼,我不知道那兩道未知的光點是什麽,我隻知道它們射出的光線像利劍一樣刺中我的雙眼,就像是突然關上了電燈的開關似的,世界就黑了。

    “爸爸把方向盤猛地一轉,我們躲開了那兩個瘋狂的光點,但是卻不知道撞到了什麽,車子一震,我的頭就磕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疼痛從那個點上開始慢慢地散開來,一瞬間我除了‘嗡嗡’的聲音什麽都聽不見。爸爸把我抱下車,我才知道剛才是一輛打了遠光燈的小車。不僅是我,爸爸媽媽也因為強光,什麽都看不見了。”

    巧巧用手捂住嘴巴:“可是……那不是隻是暫時失明嗎?”就像自己剛才那樣啊,過一會兒就會好的!可是看他當時這麽緊張,說不定……

    穆喬沒有迴答,接著講了下去:“我們摸索著找到一條近路,那條路,在我的腦海裏像是被印了上去,怎麽都忘不了。後來,媽媽欣喜地說:‘看!路燈!’可是我仰頭找了半天,卻看不見一點光線……”記憶,似乎還一直停在那個夜晚——因為他的天,從此再也沒有亮過。

    “為什麽?”為什麽穆喬的父母能複明,而穆喬不行?

    穆喬摸了摸後腦的位置:“就在這裏,被撞了一下,所以,恢複不過來了……”雖然對巧巧說得似乎像是在跑步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下,但其實在他心裏很沉重,很沉重。

    他們兩個都知道,動了了戰鬥手鏈的愛莎,是需要競爭的。因為失明影響到戰力,即使穆喬去了愛莎,也會遭人排擠。而且,穆喬的父母經曆這一次事故,應該已經對愛莎心有芥蒂了吧?

    也就是因為這個,穆喬才會這麽頻繁地出現在愛莎的小花園,這麽了解愛莎的一切吧?

    “……”巧巧沉默了。這幾天她知道了好多,了解了好多。婷越、蘇煥、黎秋,甚至是隻見過幾麵的穆喬,他們都有自己的悲傷和難過,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要向自己傾訴……

    摩天輪在一點一點地望下降,帶著對天空的眷戀,無奈地往下降。

    “天黑了,我送你迴去吧!”穆喬笑了笑,故意低頭裝作在看手表,對巧巧說。

    巧巧點頭:“恩。”

    原來每個光彩照人的背後,都是一段辛酸艱苦。比起婷越和蘇煥的苦苦追求不得、黎秋的因病放棄夢想、穆喬的失明和與愛莎失之交臂,自己那種在學院遭人厭惡算得了什麽呢?是的,自己是幸運的,進入了一個特別的貴族學院。當大家都處於低穀的時候,巧巧突然覺得自己有責任,在高處把他們都拉起來!

    還是走在原來的那條近道上,巧巧也不自覺地開始留意每個拐彎、每個陡坡,開始留意穆喬走每一步的表情、心跳。不知道是因為夜晚太安靜,還是因為青春的尷尬,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巧巧一直在看穆喬的側臉,在夜晚下的他低垂著睫毛,臉龐清清秀秀,嘴唇可能是因為有些緊張,微微抿起。這張臉本來應該屬於一個天真無暇的孩子的,老天又為什麽要讓這張臉的主人遭受這樣的變故?

    在九十四個大拐彎之後的斜坡,應該就是愛莎校門了。穆喬在心裏算了算,終於是如釋重負地對巧巧笑了:“到了。”

    一直注意看穆喬的巧巧這才反應過來,抬頭一望,確實是學校的校門。仰頭望去,學校的教學樓在夜色下似乎還閃著金色的光輝,真的很華麗。是的,在夜色下,這隻不過是一個閃著些許金光的模糊影子,但這也確實是穆喬在失明前留下的最後的憧憬,而且也是他無法達成的心病。

    穆喬突然說了一句:“來個臨終吻別怎麽樣?”今天她聽自己說了那麽久,還真的應該犒勞她一下。

    “啊……可以啊。”不是巧巧違背了之前的“烈女”原則,隻是她不想傷穆喬的心——再說穆喬雖然口口聲聲說“吻別”,可是吻得到她的嘴唇嗎?

    穆喬笑了,笑得很秀氣:“那我就隨機找個地方了!”他輕輕地俯下身去,嘴唇觸碰到了她冰涼的肌膚和濃密的睫毛。的確是一個禮貌性的吻別,他隻是輕輕地吻一下而已。“我吻到你心靈的窗戶了哦!”穆喬打趣地說。他的眼睛雖然仍然是黯淡的,但是整個人似乎散發著一種別樣的光彩,似乎就是他在演奏《聖母頌》時的那種安詳、幸福的感覺。

    “恩,再見。”巧巧輕輕地說。

    雖然他心靈的窗戶已經永久的鎖上,但是總是感覺,他給自己留下了一扇心門,讓自己可以隨意出入。

    打開關了整整一天的手機,“嘀嘀”的提示音就不斷地響起,巧巧望著屏幕上的兩個字,不禁笑了——蘇煥。

    等那陣類似於發電報的“嘀嘀”聲停下後,穆喬也笑了:看來,還是有人在關心她的嘛!隻是,這種笑似乎還帶著一些醋意。他仰頭,仍然是那無邊無際的夜色,有些自嘲地笑笑,低下頭去——

    學校的補習,快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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