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幕府軍的逼近,原地休整的攘夷軍不得不啟程遷移至後方。


    聽高杉的意思是,上次在橋上暗殺銀時的是幕府的人,暗殺不成就決定正式開戰,但他們這邊還沒有準備好,一是傷員需要恢複,而是阪本辰馬的支援還未趕到。


    不過這一切跟光希都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她對於軍事方麵的問題毫不關心,每天日常就是在三隊中四處流竄,早上一睜眼還要去找桂小太郎給她梳頭發。


    “……你還真把自己當老媽子了啊,桂。”


    站在光希帳外的高杉麵無表情地吐槽。


    盤腿坐在床上的光希任由桂小太郎擺弄她的長發,她跟著皆川奈惠學了一段時間後進步很快,包括鬼兵隊在內的數十個傷患現在都歸她照料,長發若不紮起來也是很礙事的。


    但這個從小都被人包攬了瑣事的大小姐,提起刀能殺人,放下刀能救人,就是不會紮自己的頭發,要不是她的衣服不算複雜,她恐怕連穿衣服都得叫桂小太郎幫忙。


    嘖。


    “你來幹什麽?”這幾日都閑著的桂給光希綁了個完美的馬尾,頗為得意地將光希轉過去麵對他,“看啊高杉,我女兒漂亮吧!”


    梳起馬尾的少女不同於往日溫軟可愛的樣子,多了些男子的英氣,就連笑起來也要更活潑一些。


    高杉靜靜地看了幾秒,目光又轉而落在桂的身上:“我鬼兵隊的人,跟你有關係?”


    “……”


    這句話可以說是很紮心了。


    光希見狀打破僵局,跳下床從小櫃子裏翻翻找找,拿出了一摞文件:“皆川姐教我寫的病曆,鬼兵隊傷患情況都在上麵了。”


    近期鬼兵隊沒怎麽出陣,傷患多是老傷,看不看都一樣,高杉接過以後隨口嗯了一聲,又看光希又掏出一摞更厚的文件交給桂:“這是我和皆川姐昨晚熬夜寫的,桂姬你迴去的時候順便帶給銀時吧。”


    高杉:???意思是給鬼兵隊寫的其實隻是順手哦??


    「高杉晉助好感度減少,目前好感度:65,剩餘生命值:53/1000」


    光希一聽就知道高杉肯定是心裏不平衡了,像個小大人一樣一本正經地拍拍高杉的頭:


    “晉助乖,不要吃醋啦……”


    高杉嘴角抽搐:“誰吃醋了……”


    “等我忙完就去找你玩哦。”


    “誰吃醋了誰要你陪了……”


    “還要生氣嗎?青春期的男孩子真是不好哄啊。”


    “好好聽人說話啊你個白癡。”


    遠阪光希就是個傻子!智障!白癡!講不通的!


    明白了這一點的高杉及時止損,冷哼一聲之後轉身就走,完全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


    阪本辰馬抵達長州藩的當夜,光希趁著他們圍坐在篝火邊喝酒的時候聽了一耳朵的八卦。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戴著圓墨鏡看似很潮但其實是個笨蛋的阪本辰馬君發出了他標誌性的笑聲,“……說起來,我第一次見桂和高杉的時候,也吐了他們一臉哎……”


    時間迴到三個小時以前,從海上乘船而來的阪本辰馬下船沒多久就被叫去開軍議,然後在軍議上當場吐在了銀時頭上。


    ——準確地說,他是準備吐在銀時和高杉兩個人頭上的,隻不過高杉早有防備,一看阪本撐不住要吐了,立馬把銀時拽過去擋臉。


    銀時震驚之下都不知道該先揍誰了。


    “好厲害呀阪本君!”


    雖然什麽也不懂,但聽到他吐了高杉一臉還能活下來,光希就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難得被小姑娘誇獎的阪本辰馬摸著後腦笑得更傻氣了:“啊哈哈哈……”


    “別理他。”一邊懶洋洋地提溜著一瓶清酒的銀時眼神朦朧,微醺著慢吞吞地說,“你越理他他越得意的。”


    光希叉著腰很不滿意:“銀時,怎麽能這麽說阪本君呢?”


    “阿銀我說實話而已。”醉醺醺的銀時抬手把坐得端正的桂勾過來,“管管你女兒吧,當阪本的腦殘粉可比當高杉的腦殘粉慘得多啊。”


    桂冷靜地推開一身酒氣的銀時:“先管管你自己吧,卷毛酒鬼。”


    光希看著醉醺醺的銀時,嗅了嗅,聞到了什麽香香的味道。


    她的目光落在銀時腳邊的酒壺上。


    唔……


    這是什麽?


    聞起來……好像很好喝的樣子。


    銀時的口味跟她差不多,看銀時喝得挺開心的樣子,應該很好喝吧。


    趁著銀時跟桂扯皮,阪本辰馬跟旁邊的人聊天,高杉在遠處跟幾個鬼兵隊隊員圍坐在一起的時候,光希悄悄咪咪、做賊似的,拿走銀時的酒壺,輕輕舔了一口。


    “……哇。”


    光希瞳孔驟縮,微微發愣地僵住了。


    這也太好喝了吧!


    從來沒喝過酒的光希就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光希怎麽不見了?”跟銀時瞎扯了半天的桂小太郎忽然發現光希不見了,周圍都是一堆堆的篝火,要想找人並不容易。


    銀時才懶得找她,擺擺手:“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會走丟的……”


    說完隨手拎起腳邊酒壺,這才發現有點不對。


    “喂假發……”


    “別搗亂我要去找女兒了。”


    “等等假發……好像有點不對勁。”死魚眼的卷毛武士從酒意中清醒了些,他指著腳邊空空如也的十幾個酒壺,笑容僵硬,“……你女兒什麽時候學會酗酒了?”


    “……”


    *


    無星無月的暗夜。


    郊野夜霧彌漫,初夏時節已有蟲鳴聲起伏,遠處風吹樹葉聲如浪潮,身後營地人聲喧嚷,重重疊疊聽不真切。


    夜是黑的,四周是不清晰的。


    然而她如遊魂遊離在這山巒深處,卻並不覺得孤寂,也從未害怕。


    就在此時,她聽到幾聲散漫的三味線的樂聲。


    隨意的被撥弄著,響起的調子纏綿卻不靡豔,像打盹的家貓,伸出爪子有意無意地碰了幾下,幾個音調裏並不帶什麽感情,硬要說的話,不過是個助興的小調。


    於她而言,卻仿佛催她重歸人世的還魂曲。


    光希走遠的腳步不知為何而踟躕。


    她一個人在芝櫻鋪就的荒原上站了一會兒,轉身朝著三味線的方向去了。


    “原來在這裏。”獨自一人坐在篝火邊的高杉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那幾個笨蛋,又沒找到你啊。”


    他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彎彎唇角,略有些滿意地笑了笑。


    或許是今夜的風太烈,遮住明月的雲影漸漸移開,黑沉沉的天幕終於亮了起來,那陰雲後的一撇明月的輪廓,亮得像他眼裏的那一點微光。


    “過來,丫頭。”


    光希被他一喚,像平日那樣乖巧地走了過去,坐在他身邊。


    “還真的喝酒了。”他挑眉,“喝了多少?”


    光希的視線有些渙散,反應比平時更加遲鈍,聞言低下頭掰著手指認認真真數了好幾遍,最後皺著眉抬頭說:“我不記得了。”


    高杉覺得她乖巧得過分,也傻氣得過分,歎口氣說:“……管你喝了多少……知道迴來就行。”


    光希對此卻不大滿意,她覺得自己這麽聽話,高杉叫她過來就過來,她需要獎勵。


    於是她理直氣壯地要求:“我的獎勵呢?”


    高杉氣極反笑:“戰時酗酒沒罰你就不錯了還敢要獎勵?”


    她仍然一臉理直氣壯:“獎!勵!”


    高杉不想跟這個傻子講道理,習慣性地掏出隨身帶著的金平糖:“……控製一下吧,否則你跟銀時那家夥以後就是糖尿病病友了……”


    還沒掏出袋子,光希的爪子卻飛快的抓住他的手腕,然後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力氣,拽過他的手放在了自己頭上。


    高杉當場怔愣,手臂僵硬了半天,才試探著揉了揉她的頭。


    「高杉晉助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68,剩餘生命值:56/1000」


    這個傻子笑得眉眼彎彎,就這麽撲進了高杉的懷中:


    “我乖乖聽話的話,要記得這麽獎勵我哦——鬆陽老師。”


    映在瞳孔中的火光一晃,高杉愣了半響,隨後用力地眨了眨眼。


    緊緊摟住高杉的少女眯著眼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的聲音很輕,像是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話一樣:


    “光希好想您呀。”


    “您沒看到的時候,大家都長大了哦。”


    “銀時雖然看起來還是吊兒郎當的,但比以前靠得住多了;桂姬比以前更讓人安心,還是默默地守護那兩個笨蛋;晉助的話……”


    她絮絮叨叨的話忽然輕得仿佛歎息,高杉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可以了。


    不用再說了。


    停下來吧。


    然而光希縮在他的懷裏,手臂攏得更緊,聲音隔著衣襟模糊地透出來:


    “……晉助沒他們那麽堅強的。”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後腦,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阻止她繼續往下說。


    “……他很想您……”


    月光照不亮山麓後的暗影。


    吹開明月的風,掀起滿地芝櫻翻覆。


    *


    光希被外麵的動靜吵醒的時候,天際剛剛露出魚肚白色,拂曉時的殘月還懸在天幕,外麵的鬼兵隊卻已經整裝待發。


    仍然跟她一個房間的皆川奈惠似乎剛剛從外麵迴來,一掀帳簾,神情肅然地快步抓起窗邊的衣服,對她說:


    “快換衣服,幕府軍打過來了,隨時準備接應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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