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蕭語珩第一次聽見馮晉驍說喜歡。兩人qing好時他都不曾說過。


    這份遲到的表白,對蕭語珩而言,太珍貴。


    尤其分手時,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所以對於她的絕決,除了不能接受,或許他也是有恨意的。恨她跟顧南亭走,恨她太孩子氣不懂得體諒他的為難。


    其實不是不懂啊,隻是蕭語珩實在分不清,那究竟是為難,還是,餘qing未了。如果答案是後者,她寧願永遠糊塗著,不明真相。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可在經歷兩年的分離之後,蕭語珩的傷口不僅沒有痊癒,甚至出現潰爛的跡象。她就在想:是太愛了吧,那是不是該趁著還愛他,再試一次?如果最終的結局依然不能如她所願,就再也不愛了。無論再遇到誰!


    她很慶幸雨水掩蓋了眼裏滴落的淚水,讓自己在他麵前不至於顯得太láng狽。在沉默了不知多久之後,蕭語珩終於把手遞過去,在心裏說:馮晉驍,我就看看,有沒有愛錯你。


    那麽倔qiáng。


    又那麽,毅然決然。


    當馮晉驍再次握住她的手,蕭語珩心裏那點為數不多的堅持,就這樣敗給了愛qing。


    她是那麽執拗的一個人。連對待愛qing都如初一轍。明明不算萬分出乎預料的結果,可就這樣被她直接擺在麵前,他所感受到的震動,直直顫入心髒,難以平復。隔了很久,顧南亭說:“好。”意思不明的一個字,終止了這場談話,然後他在一份文件的尾頁簽上自己的名字,力透紙背。


    她的愛qing,她有權力作主,蕭語珩並不覺做錯。對他解釋,已是例外。


    安靜片刻,她起身,走到門口停下:“這次是我不對,身體不舒服,沒有提前通知調度席。”從決定到中南航空,他的羽翼下工作,她一直努力做到最好,竭盡全力爭取不給他添麻煩。


    明亮大氣的辦公室裏,安靜得仿佛能清晰的聽到彼此的心跳,顧南亭抬眸,注視著她的背脊:“下不為例。”其餘一切從早上就qiáng忍不說的關切之語一句都說不出口。


    這時,辦公桌上的內線響起,秘書告之:“顧總,蕭氏集團的蕭總到了。”


    蕭語珩即時退出他的辦公室。


    在門口遇上蕭熠,他身後跟著助理。


    看見她,蕭熠略一挑眉:“總裁召見?看你臉色,不像是表揚。”


    蕭語珩的心qing莫名有些沉重,連敷衍都懶得,“我去調度席拿航班表。”


    蕭熠從來都是最懂她的人,確切地說是最疼愛,聞言摸摸她發頂,“要是不急,等我一會。”抬步迎上從總裁室出來的顧南亭。


    突然很想見馮晉驍,甚至衝動地想要問一句:如果當時你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話,你的選擇會不會是我?


    真的就把電話打過去了,可惜,無人接聽。


    帶著點澀意地笑了笑。何必呢,都已經這樣了,即便他說會,又能改變什麽?那些失去了的,註定迴不來。


    蕭語珩獨自坐在休息室裏,如同三年前失去馮晉驍時一樣,安靜而孤單。


    蕭熠的人比馮晉驍的迴電早到,助理把車鑰題遞到他手上,獨自走了。


    到停車場提了車,蕭熠問她去哪。


    蕭語珩帶些愧疚地說:“明天再迴去看我媽吧。”


    蕭熠瞭然一笑,然後聽她補充:“省委大院,馮家。”


    蕭熠打火的手明顯一頓,又很快恢復,車子啟動的同時,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也好。”倒也不追問她和顧南亭有何不快。


    兄妹倆雖親近,但彼此向來不過問對方感qing上的事。路上隻是隨口閑聊,更多的是蕭熠詢問一些她工作上的事qing,直到快到馮家,蕭語珩才意識到身上還穿著製服,非要迴去換身衣服。蕭熠向來慣著她,隻好調頭先送她迴她自己的小公寓。


    這麽一折騰,等蕭熠把人送到,太陽已經要落山。而馮晉驍的電話也在這個時候迴過來,告訴她剛才在省廳參加了個臨時會議,讓她別急,這就趕過來接她。


    蕭語珩語調平穩地告訴他:“我在大院了。”


    那邊停頓了一秒:“我就迴來,等著。”


    蕭熠見她麵上沒什麽不妥就走了,然而沒走多遠又把車倒了迴來,終於沒能忍住,他問:“赫饒她,什麽時候的事?”


    從前不說,是因為知道他心裏裝著一個人。現在,蕭語珩不希望他錯過那麽好的一個女人,“具體我也不清楚,因為她從來都不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比你愛賀熹久。”


    比你愛賀熹久。


    那麽漫長的一段光yin,僅用六個字就帶過了。


    蕭熠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索xing沉默。


    等蕭熠的車消失不見,蕭語珩才走進大院,在一幢二層小樓前停下,按門鈴。開門的是保姆玲玲,見到她略有些意外。進了客廳,就見穿著印有多啦a夢睡衣的一小坨抱著牛奶坐在沙發上扭臉看過來,脆生生地喊:“小姨!”


    稚嫩的童音令蕭語珩心中一軟,她走過去,揉揉小傢夥的臉:“以為這麽長時間沒來,依你的智商,得把小姨忘了。”她往樓上看了一眼:“你爸爸又沒在家?”


    小傢夥搖了搖腦袋,過了一會才說:“作為小姨,你為什麽總問我爸爸?”


    蕭語珩隨口逗他:“異xing相吸唄。”


    小傢夥認真想了想:“不懂。”然後埋頭喝牛奶。


    等他喝完,蕭語珩給他擦掉嘴角上的兩撇白鬍子,才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那個東西最近有沒有迴來?”她口中的‘那個東西’,自然是指馮晉驍。


    圖圖爬起來,學著她的樣子小聲說:“你不來,那個東西也不來。”


    蕭語珩掐掐他嫩得能擠出水來的小臉蛋:“這個不可以學我。亂叫,小心他修理你。”


    圖圖呲牙笑,聰明地改口道:“小叔好久都沒迴來了。”


    這時,一道近乎完美的女聲忽然響起:“你來了。”


    蕭語珩抬頭,視線落定在二樓的葉語諾身上。


    蕭語珩注意到,她化了jing致的妝,不濃不淡正合宜,艷麗的披肩隨意地搭在肩上,合身的裙子服帖地包裹著她修長的身材,蓬鬆的捲髮再為她增添幾許嫵媚之感,整個人看上去既風qing又有韻味。


    每次見她,都覺得,她的美麗,更勝從前。


    開口前已粉飾好所有qing緒,蕭語珩微笑著叫了聲:“姐。”


    ☆、艷域13


    葉語諾垂著眼,表qing淡淡,緩慢步下台階,停在她麵前:“晉驍沒和你一起?”聲音低柔,語調平穩,讓人聽不出qing緒。


    正是傍晚時分,夏初微涼的晚風撲麵而來,清慡舒服。蕭語珩墨黑的眼睛裏,有淺淺的笑意:“他去省廳開會,我從公司過來。”


    葉語珩走向圖圖,把兒子抱進懷裏,親了親他的臉蛋,小傢夥咯咯的笑聲中,她說:“上個月他怎麽自己迴來,你們鬧別扭了?”


    蕭語珩雙眸一轉,夕陽微弱的光沉進她的眼底,顯得瞳仁格外透亮:“可能吧,忘了,我們沒有幾天是不別扭的。”


    明明是實話,可那漫不經心的語氣,聽在別人耳裏卻隱隱透出親昵的意思。葉語諾把目光轉向圖圖的小臉,眼神卻是空的:“晉驍那個人太驕傲,你是又倔又孩子氣,在一起難免會有磕碰,他要是讓著你點就能好了。”


    是啊,要是他能讓著我點。可惜,他卻不怎麽慣著我。連你都看出來我們越來越像,不適合在一起了,我卻倔qiáng地堅持。


    蕭語珩望著姐姐沉靜溫婉的麵容,笑而不語。


    葉語諾撫平被圖圖拉扯的披肩,又說:“上次晉驍迴來,爺爺和爸爸問起他的婚姻大事,你們,商量過嗎?”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語氣。


    馮晉驍已到而立之年,結婚的事確實該提上日程,被催促是qing理之中。不過,一句“他的婚姻大事”似乎已經是在表明,與她蕭語珩無關,又何來商量一說?況且,他確實從未向她提起。


    蕭語珩眼眸微垂,神色極靜:“沒有。”


    像是沒料到她會迴答得這麽坦白直接,葉語諾抬眼看她。


    明眸灼灼,容顏如玉,不虧是省台的當家花旦,第一美女。在她沉靜的注視下,蕭語珩不慌不忙的起身:“我去看爺爺。”


    “他在後院。”


    金色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在蕭語珩身上鍍上一層虛實不清的暈影,素白的長裙抹去了年輕女孩子骨子裏的活潑和張揚,那份超乎同齡人的沉靜端凝讓葉語諾覺得陌生。


    是在什麽時候,那個天真幼稚的有些傻氣的小丫頭已悄然長大,懂得用不動聲色麵對她?


    懷中的兒子張著小手伸向蕭語珩消失的方向,嘟噥著喚著小姨,葉語諾卻隻一味陷在自己的思緒裏,置若罔聞,直到房門被人從外麵用鑰匙開啟,她的神思才歸位。


    或許,她堅持坐在這,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葉語諾轉身,就見一抹挺拔的身影雲淡風輕地走進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然後就聽他嗓音低沉地稱唿她:“大嫂。”


    是馮晉驍。


    葉語諾麵色一滯,又瞬間揚起笑容:“你迴來了。”


    卻像一句廢話,沒有迴應。


    馮晉驍的目光靜靜環顧客廳,他問:“蕭蕭呢?”


    “爺爺那邊。”


    “我去看看。”


    片刻都不停留,馮晉驍轉身往後院而去,沒有看見葉語諾目光中沉重的失落感。


    穿過迴廊來到別墅後幽靜的院落,梧桐掩映,鮮花綻放,院內搖椅上躺著一位身穿條紋襯衫jing神矍鑠的老人,神態寧靜慈祥,他麵前坐著的女孩子此時雙手拄著下巴,遙望天際。嘴角上翹,眉眼彎彎,微涼的晚風中,裙角飛揚,整個人看上去柔柔的,嬌嬌的。


    “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敢跟你爺爺談男人?”


    “女人您也未必懂多少吧?我聽馮晉驍說奶奶從前常抱怨您沒有làng漫細胞。”


    “我們那個年代能吃飽穿暖就是最高追求,談什麽làng漫。以為像你們,一天天的就知道qingqing愛愛,膩歪死。”


    “您這明明就是嫉妒——”


    聽著一老一小的對話,馮晉驍沉默微笑,沉穩俊朗的眉目,在薄薄光澤侵染下,柔和動人。駐足稍許,他放輕腳步行至近前:“爺爺,我迴來了。”話是對馮家大家長說,手掌卻撫上蕭語珩發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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