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羨接他家猴兒走時,陸連川壓低聲音跟發小商量:“能借我嗎?”


    “啥?我閨女?”馮羨斬釘截鐵迴答,“不能!想要自己努力去!”


    “孩子在,很管用。”陸連川這麽解釋。


    馮羨:“你是笨到何種地步才需要孩子幫你感情通關?”


    陸連川嘴角一拉:“你走。”


    繼而又換了副麵孔,笑著跟楚跳跳再見。


    猴兒不放心地嘮叨著:“下、下次來你們家,一定要領小朋友昂!”


    馮羨捂著他閨女嘴開溜。


    陸連川鄭重其事道:“好,下次你來叔叔家,小朋友陪你玩。”


    馮羨歪嘴笑道:“得了吧,就你這婚後第三天才‘她跟我說話了’的進展,你家小朋友遙遙無期。”


    陸連川:“剛開始不太熟……正常。”


    “這怎麽還帶自我安慰?”馮羨笑得更厲害,“哥跟你講,我剛剛看了,溫槿還那樣,不怎麽說話,冷和熱你懂嗎?我家那個你見過吧,天天嘰裏呱啦的,有什麽就說什麽,那叫熱,我你知道吧?也是熱,所以我倆要是談情說愛,三天就占領高地發起總攻了。你,慢熱,溫槿,冷。所以你倆談情說愛,三天才到‘馮羨,她跟我說話了!’,你這樣不行,你們倆得有一個熱起來,主動,懂我意思嗎?現在你這邊想跟人家好好交流感情雙方建交,那這個主動就得你來。”


    陸連川不語。


    馮羨:“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別跟我扯禮貌,禮貌不是讓你待著不動,想建交就滾迴去主動建交,還想借我家猴兒玩兒童建交,你想得美!”


    馮羨扭著腰走了。


    陸連川在門口蕩悠了會兒,略有所悟。


    他分析了局勢,用國家之間的交流合作來講,他和溫槿屬於偶有交流,但未合作過,彼此之間的了解大多通過名叫陸林峰的中間人轉述,目前,兩國因陸林峰烈士的緣故建交,但建交後交流合作處於停滯期。


    也就是說,雖建交,但兩國之間還需要破冰。


    馮羨分析得很好,陸連川想,他和溫槿的確都太冷,破冰則需要熱度。


    通俗些說,陸連川現在需要把冷臉搓熱了,再用熱臉去貼溫槿的冷屁股。


    陸連川輕咳一聲,紅了臉。


    晚上躺在床上,陸連川執行了‘破冰行動’第一步。


    溫槿睡相好,指望投懷送抱是不可能了,但他可以。


    陸連川索性不要臉了,他扮演起睡姿放飛的無賴,閉眼假寐,之後一點點吞掉半個枕頭距離的‘國界線’,接近溫槿,感受她的唿吸,判斷她的睡眠程度,慢慢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溫槿沉睡中,背對著他。


    陸連川悠悠歎了口氣。


    再然後,外交官略感失望又心滿意足的睡著了,第一次破冰之旅停歇。


    第二天早,溫槿醒來,愣了好久。


    陸連川就在她眼前,再近一點點,她的嘴唇就能碰到他。


    溫槿眨了眨眼,等大腦重啟完畢進入分析狀態。


    陸連川的胳膊在她耳朵下壓著,可能這就是他睡著還蹙著眉的原因吧。


    溫槿分析了不把他吵醒的起床路徑,係統返迴了sos警報提醒。


    在不推開陸連川的前提下,不管她用哪種起床方式,都有碰到他驚醒他的可能。


    溫槿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還有十分鍾,陸連川的鬧鍾就要響了。


    溫槿重新思考起床路線,最終放棄。


    她正打算正大光明叫醒陸連川,並向借了他胳膊枕了一晚的無意行為道歉,但她還沒來得及按計劃進行,陸連川醒了。


    溫槿下意識閉上了眼。


    下一秒,陸連川另一隻手慢慢摸上她的額頭,替她把額前的一縷頭發輕撫過去,掛在了耳後。


    又兩秒過後,溫槿聽見陸連川說:“哦,你醒了。”


    溫槿唿吸一滯,睜開了眼。


    陸連川的臉近在咫尺,沒什麽表情,今天幸運,也沒起床氣,他就這麽看著她。


    桃花眼總有種似醒非醒自帶笑意的迷蒙感,單看眼睛,溫槿有種他在笑的錯覺,可看整張臉,溫槿判斷,他並沒有笑。


    陸連川突然伸出手,蓋上了她的眼。


    他說:“咱倆結婚了是不是?”


    溫槿想,他這是疑問句,還是設問句?需要她迴答嗎?


    陸連川又道:“我能抱抱你嗎?”


    這個是疑問句了!


    溫槿答:“會很熱。”


    昨晚她迷迷糊糊隻覺得比往常熱,現在想想看,絕對是因為陸連川這個熱源靠近導致的。


    對於溫槿的這個迴答,陸連川似乎笑了一下,默認為可以,於是,他把溫槿圈在了懷裏。


    第一步,靠近。


    第二步,擁抱。


    第三步,親吻。


    陸連川低頭,在溫槿額頭上輕輕一碰,算是完成了第一階段三步走計劃。


    然而還沒等他單方麵宣布計劃圓滿實現,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就出現了。


    陸連川眼神一變,翻滾到床邊,低低罵了一聲。


    溫槿起身,準備洗漱。


    陸連川:“……讓我先去。”


    溫槿說:“好啊。”


    沉默一會兒,陸連川輕輕吸氣,問道:“……今天忙嗎?正常下班?”


    溫槿道:“可能會吧,你有什麽安排嗎?”


    想排隊跟你領小朋友。


    過了一會兒,陸連川說:“……沒事。”


    溫槿的童年玩伴來了,中午,溫槿請她吃飯。兩個南方姑娘點了一桌辣菜,一邊吃一邊聊。


    “在昭陽還習慣嗎?”


    溫槿說:“挺好的,比北郡好多了,你要不也來?”


    “不了,我還是留校吧。唉,北郡荒郊野嶺,氣候又幹燥,自然比不得首都,昭陽百代繁華,確實不錯,還好你調到了昭陽。”玩伴道,“你男人呢?怎麽樣?來昭陽第二件事就是結婚,嚇我一跳。”


    “挺好的。”溫槿壓低聲音,對閨蜜說道,“人特可愛。”


    “跟陸林峰比呢?”


    溫槿說:“比不了吧?又不一樣。我對學長也沒多少了解,但兄弟倆還是挺像的。”


    “喲……真的?哪像?”


    “性格?”溫槿吮著筷子頭,仔細想了,說道,“連川是看起來不好相處,兇巴巴的,其實挺像學長的……心熱。”


    “外冷心熱型?”


    “對,差不多……有時候跟學長一樣,感覺挺熱心的,昨天家裏來了個小孩兒,看他帶小孩兒那樣子,特別像學長之前偷著給咱們發零食那樣,你體會一下,就那種笑……”


    閨蜜哈哈拍桌:“體會到了,這麽說也是犬係。”


    “……”溫槿想了一會兒,笑道,“現在還看不出,覺得更像貓係那種……”


    她小聲說:“要順毛,順不對就假惺惺來咬你手,眼睛瞪著,超好玩。”


    “啊……對了,生活作風上怎麽樣?”


    “還行呀。”溫槿說,“我個人感覺挺踏實的,沒他們說的那麽可怕。”


    閨蜜揚揚下巴,賊兮兮問:“做了嗎?感覺有經驗嗎?”


    溫槿:“哈哈哈哈……沒,太忙了,他也沒說,所以特別有意思……就躺一張床,每天乖乖躺,但就是沒說過。”


    “哇,臉皮這麽薄?”閨蜜道,“不像是陸林峰說的啊,老陸不是總說他兄弟酒吧失足少女拯救大隊隊長?”


    “哈哈哈哈……”溫槿笑個不停,“這我得感受一下才有發言權,真要是失足少女拯救大隊隊長,應該蠻厲害的……”


    閨蜜:“啊,羨慕……”


    “收斂點。”溫槿道,“已婚啊,還是我的,你別太過分,小心我吃醋。”


    閨蜜道:“男人如衣服,閨蜜如手足。”


    溫槿:“比起護手,還是更想穿衣服……”


    閨蜜又問:“他家家長好相處嗎?”


    “外婆有點不好相處,總說什麽委屈我,看起來連川很聽她的。他爸媽還行,你想教育出學長那種性格的,應該都不是不好相處的。”


    “嗯?囉嗦嗎?”


    “嗯?不囉嗦啊。”


    “我以為教育出學長那種囉嗦型都是囉嗦的。”閨蜜笑完,雙手合十說道,“老陸你不要罵我,不是故意的,你最好。”


    溫槿吃完最後一口,問她:“去看學長嗎?”


    “行啊。”閨蜜道,“在嶺山嗎?下午去,我等你下班。”


    陸連川下班後,外婆打來電話:“川啊,心肝,你下班沒?”


    “下班了。”


    “迴家吃飯吧。”


    陸連川想著自己第二階段的三步走計劃,迴道:“不了,過陣子我調休迴家看你。”


    “小槿呢?”


    “還在單位,我接她下班。”陸連川掛了電話,給溫槿撥了過去,“我到門口了,你還有多久下班?”


    溫槿輕聲細語道:“我在嶺山……”


    嶺山……去看大哥了嗎?


    陸連川心涼了半截:“……哦,那我……去接你。”


    溫槿這些天一直忙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能正常上下班,陸連川就想主動一點,每天來接她迴家,順便慢慢聯絡感情,漸漸實現日久生情,提早過上正常的夫妻生活。


    沒想到第一天,就又被大哥打敗了。


    陸連川一臉陰雲,驅車到了嶺山陵園,倚在車前,拆了根棒棒糖含在嘴裏解煙癮。


    五分鍾後,他耐心消耗殆盡,深吸口氣,進了陵園。


    這是溫槿第三次來嶺山陵園看陸林峰。


    第一次是和研究組全體成員來參加追悼會,第二次是前些天跟陸連川來掃墓。


    這一次,溫槿在山上轉了半圈,才找到陸林峰的墓碑。


    閨蜜在旁邊小聲吐槽:“你對得起老陸嗎?”


    溫槿說:“對不起、對不起。”


    墓碑上陸林峰的照片是嚴肅的證件照,沒有標誌性陽光笑容。


    閨蜜不滿道:“哪個給挑的照片?這誰啊?板著臉……老陸除了拍證件照,什麽時候不笑?”


    溫槿說:“噯對了,連川是真不愛笑。”


    閨蜜又來:“喂,你對得起老陸嗎?來看人家還叨叨人家兄弟。”


    溫槿態度良好:“嗯,對不起、對不起,不過學長脾氣好,不會有意見的。”


    兩個人一人一句逗著,一點悲傷氣氛都沒有。


    閨蜜:“該死,就不該跟你來,我哭都哭不出來。”


    溫槿笑:“哭唄,我又不笑你。”


    閨蜜坐在碑前醞釀情緒,可總是想起陸林峰樂於助人善開玩笑的優良品行,一滴淚都醞釀不出來,正想放棄,閨蜜看到隔壁的墓碑,指著問溫槿:“噯?那是咱輔導員?”


    “對。”溫槿說,“方指導,跟學長做鄰居了。”


    閨蜜愣了好久,嗷嗷哭了起來:“討厭死了……幹嘛要生離死別啊!”


    溫槿想,糟糕,她哭的太有感染力,我鼻子也有點酸了。


    溫槿眼眶發紅,搓了搓鼻尖,沒出聲。


    閨蜜哭完爬起來,吸了吸鼻涕,說道:“老陸你要敢笑我,等我一百二十歲壽終正寢了,一定下去找你算賬。”


    溫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閨蜜又道:“老陸你一走,碎了多少芳心,好多姑娘們都喜歡你……”


    她擦了眼淚,又說:“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誰不愛英雄……”


    溫槿點頭,微笑著說出國防大當年人人都知道的那句話:“人人都愛陸林峰。”


    閨蜜指著溫槿玩笑道:“人人都愛的沒辦法了,她隻好把你弟弟拿下了,嗯,老陸,你看看,你這一走,賠了弟弟吧。”


    溫槿道:“別亂說,我跟他弟弟前幾天剛來,學長都知道的……”


    閨蜜瞪圓了小圓眼,指了指溫槿背後:“……老陸弟弟?”


    溫槿轉身,見到了陸連川現場表演什麽叫做我不高興。


    也不知道不高興先生在這裏聽了多久。


    “來看我哥?”陸連川悶聲問。


    溫槿點點頭:“你今天下班早。”


    陸連川唔了一聲,咬碎了嘴裏的棒棒糖,眉心多了個川字。


    下山時,他單手插兜,一個人在前麵悶頭走。


    閨蜜小聲對溫槿說:“貓係,絕對的貓係。”


    溫槿:“噓,會不高興。”


    閨蜜偷偷笑道:“比老陸帥。”


    “……噓,還沒走出陵園,你這麽說學長聽見會不高興。”


    閨蜜:“哈!拿下他拿下他,快點的,貓係順好毛,擼起來爽得很!”


    溫槿想,就是擼順了毛,我也不會告訴你陸連川擼起來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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