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他……”


    “事情跟你無關。”


    憶起老爺子跌下樓梯的那一幕,顧雲琛心情煩躁,他推開半扇窗戶,點燃根煙。


    煙霧升騰,在兩人間扯起一層灰白的薄紗。冗長的沉默蔓延,從窗戶溜進來的風明明沾著暖意,唐寧卻如墜冰窖,渾身愈發冰冷。她裹緊身上的外套,淡淡的薄荷氣息傳進鼻間,她渾渾噩噩的腦袋微微清明些。


    “這是誰的衣服?”


    他讓杜墨去尋的唐寧,杜墨是顧氏的首席法律顧問,他一向穿正式西裝示人,唐寧身上披著的這件是深藍色帶著清淺的印花休閑西裝,顯然不是杜墨的穿衣風格。


    經顧雲琛一問,唐寧才想起下車的時候忘記把董向楠的外套還迴去。


    老爺子生死未卜,她的前路迷茫的找不到方向,唐寧無心跟顧雲琛扯謊周旋,沒有迴答。


    “白卓的?這些天你一直在白卓哪裏?”


    外套麵料質感上乘,做工細致,一看就價值不菲,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且式樣符合白卓的品位。


    唐寧失蹤之初,他去找過白卓,桐光的人告訴他,白卓出差了。


    現在迴想也太巧了,顧雲琛麵色眼神皆是一冷,手中燃了一半的煙斷成兩截,他扯掉唐寧身上的外套朝著窗外丟去。


    “你把衣服還給我。”


    董向楠對她恩惠良多,她已經欠他太多,衣服是他借她的,她必須洗好後還迴去。


    唐寧抓住衣服下擺,阻止顧雲琛的動作。


    她越緊張,顧雲琛心裏的怒火就越旺盛,他甩開唐寧的手,一鬆手,衣服在空中飄飄揚揚落到樓下的草地上。


    唐寧踮著腳向下看了眼,轉身跑下樓梯。


    “唐寧我才是你的老公!”


    白卓的一件衣服都讓她緊張成這樣,為了找她,一連一個星期,他吃不好睡不好,眼中血絲密布,她不但沒有絲毫心疼,一迴來沒有通知他,就辦好了離婚手續!


    顧雲琛怒火中燒,她攥住唐寧的手,用力將她扯迴,甩到牆上,身子隨之壓了上去。


    樓梯口過往的行人不停地朝著兩人的方向看著,唐寧緊皺著一張笑臉,推拒著強勢扣住她下巴的顧雲琛。


    仿若唐寧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顧雲琛的大手如影隨形,越收越緊。


    她下巴的骨頭好似要被捏碎一般,唐寧怒了,仰著臉怒瞪著顧雲琛,“講句良心話,你什麽時候拿你自己當過我的老公?!是我在生樂晨九死一生的時候,還是我被人綁架,慘遭淩辱的時候?!”


    唐寧用手指狠狠戳著顧雲琛的左胸口,“你摸摸你的良心告訴我,我被綁架,綁匪聯係你的時候,你是不是跟林夕在一起親親我我?”


    一想到那個畫麵,唐寧的胸口就不自覺的收緊發疼。


    “我沒有!”


    他跟林夕在一起,並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情!


    顧雲琛的矢口否認,隻換來唐寧的一聲嗤笑,壓抑了一個多星期的委屈和憤怒噴湧而出,她用力的拍打著顧雲琛的胸前。


    “你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你那方麵又……你能跟她蓋著棉被純聊天?把我當傻子是不是?”


    “林夕沒你想的那麽隨便!”


    話已出口,顧雲琛就後悔了,他的本意是沒有棉被,沒有聊天,隻有簡單的幾句交流。他偏偏又不是一個擅長解釋的人,兩人之間的氣氛比方才更加壓抑。


    唐寧被他吼的,動作僵了一會兒,緩緩抬頭,幽暗的眼神如不流動的死水,沒有一絲波瀾。


    她靜默著看了他幾秒,聲音平淡道:“既然她在你的心裏麵那麽好,那你就應該立刻跟我離婚,把她娶迴家啊。看,作為妻子我都大度到我,那麽為你著想了,你該高興才對,為什麽還要這般粗魯的待我?”


    她指責質問的話語好似蘸著鹽水的皮鞭抽打在他的心上,顧雲琛嗓子發苦,想反駁又覺得唐寧說的話全對。一時間兩人靜默無言。


    意料中的反應,唐寧淒慘一笑,“顧雲琛離婚吧,你跟林夕都還年輕以後會有自己的孩子,樂晨留下來會影響到你們兩個人的感情,你把他……”


    “不行!”若是他們兩人真離婚,沒有樂晨的牽絆,他與她就真沒了關係,顧雲琛內心堅決不同意,“還有,我說過,結婚是由你踢出來的,離婚必須由我來提。你在這裏老實待著,我去看看爺爺。”


    “你不答應馬上跟我離婚,真的隻是因為麵子的問題?”


    老爺子受傷,林夕又安然無恙的迴來了,林玉山已經沒了顧忌,她必須盡快離開陶城,不然一條小命隨時都會丟在劉玉山的手裏。


    但憑她現在的能力,根本沒有辦法,躲開林玉山的眼線,就算是離開陶城,也會很快被抓迴來。


    唐寧明白這一點,她想要賭顧雲琛對她有幾分惻隱之心,若是他肯出手相幫,她逃出去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不然你覺得呢?”顧雲琛腳步沒停,其實他也正在心裏問自己這個問題。


    “你對我動了情。”


    “不可能!”


    “那就是你貪心,想坐擁齊人之福!”


    顧雲琛連想都沒有想就開口迴答,唐寧胸口酸澀蔓延,暗忖,當初她的計劃真特麽的天真可笑!


    我沒你想的那麽齷齪!


    顧雲琛迴頭怒瞪唐寧,唐寧一瞬不瞬的審視著顧雲琛,在顧雲琛迴身提步再次向樓梯上走的時候,唐寧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


    “顧雲琛你毀我清白在前,我逼你娶我在後,算起來我並不欠你什麽。相反,你該感謝我,替你養育了樂晨。如果你現在不願跟我離婚,你能不能允諾我一件事情?”


    “說。”


    “其實我挺膽小怕疼怕死的,林玉山等了我年,現在正是他要我命的好時機,我……”


    “你死不了!”


    這事他也想到了,一直找不到她,顧雲琛以為是林玉山搗的鬼,專門帶著林夕去林玉山那走了一趟。


    雖然失去記憶的林夕,不記得林玉山,不能立刻相認,但林玉山看到照片中林夕背後的胎記,激動的老淚縱/橫。


    顧雲琛當時委婉的跟他踢了下唐寧的事情,林玉山剛開始聽後很不高興。


    後來竟然出乎意料的鬆口說,唐寧也是他的女兒,現在林夕迴來了,以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他以後不會再找唐寧的麻煩了。


    顧雲琛半信半疑,但也不能排除林玉山說的是真話的可能。


    林玉山本來是想留下林夕,但她執意不同意。


    因顧雲琛給了她工作上很多方便,對她沒提出過分的要求,她對顧雲琛的好感逐漸攀升,不顧林玉山的阻撓跟著顧雲琛迴了郊區別墅。


    ***


    老爺子本來血壓就有些高,從樓梯上摔下來後,導致半身不遂,經過搶救,三天後,人是清醒了,卻不能言語,恐怕以後都要在床上渡過。


    唐寧被顧雲琛帶進病房探望過老爺子一次,因為被顧家人看做不詳人,等她以後單獨去的時候就被眾人攔在了病房外。


    有些事情由不得人不信,短短時間內顧家發生了那麽多事情,除了顧氏,一向不太過問顧家事情的顧華榮帶著他的貼身秘書搬迴老宅。


    顧家人經過商定,一致認為顧雲琛必須跟唐寧離婚。顧家人擔心顧雲琛一意孤行,專門請來了陶城寺廟裏的高僧,來看了趟宅院。


    高僧在唐家老宅裏晃了一圈,徑直上了二樓推開顧雲琛與唐寧在老宅所在的房間,對著眾人說,裏麵有不幹淨的東西。


    眾人一陣驚駭過後,都會高僧佩服的五體投地,一陣阿諛奉承。


    一直冷眼旁觀的顧雲琛說了一句無稽之談,準備離開時,被顧華榮命人攔進了書房。


    “那天偶遇林董,他和我說,是你幫他找到了林夕。沒想到五年過後,你仍是對林夕念念不忘,這令他很感動,他說願意成全你們的婚事。”


    “你們是私底下達成了什麽交易吧。”


    林玉山眼高於頂,把林夕看的比命還重要,且現在玉山集團和顧氏相差不是太多,他沒必要主動攀這門親事。


    “他說你們結婚後,會把玉山集團交給你打理。”


    林玉山隻有林夕一個女兒,等他百年以後老了,玉山集團是要改姓成顧的。不用費力就能得到一份偌大的產業,這樣穩賺不賠的買賣,就算是個傻子也會高興的立刻點頭答應吧。


    “爸,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到時候別沒撿到便宜,反而把顧氏給搭進去了。”


    從林玉山搞垮唐家就能看出,他是隻毅力、恆心、心機都高於常人的老狐狸。他辛苦大半輩子才得到的玉山集團,怎麽可能會輕易的拱手相讓?


    此事有詐!


    “有的時候你也不要把人的心思想的太過複雜,他是林夕的父親,還能坑害她不成?”


    “你也是我的父親。”


    顧雲琛的聲音染上了秋冬的風霜,顧華榮臉色瞬間有些青白,微惱道:“就算你不同意林董的提議,你跟唐寧的婚必須離。”


    “唐寧現在除了顧家無處可去,你跟唐姨是感情甚篤的青梅竹馬,你能眼睜睜的看著唐寧孤獨無依的被人欺負?”


    顧雲琛是天生反骨,你讓我離,我就偏不離!


    唐池是顧華榮不能提的禁忌,他抄起桌上的筆筒朝著顧雲琛的身上扔去,顧雲深不閃不避,筆筒砸在他的額上,砰的聲滾落在地。


    顧雲琛若無其事的彎身撿起,整理好放到書桌上。


    “這是老爺子最喜歡的筆筒,雖然他老人家以後極有可能用不到了,但還是請你下次要出氣的話,換樣東西。”


    “逆子!”


    顧華榮的怒火好似撞到了一團棉花,反擊迴來的力道,他腦殼疼,他怒斥道:“一句話,婚,你離還是不離!”


    “不離!”


    為了弄清林玉山的陰謀,這婚也暫時不能離。


    顧雲琛的語氣絲毫不拖泥帶水,語落轉身離開。


    他本來是想去公司,但不知怎的,心裏麵突然隱隱有些不安,他吩咐田拓掉頭去了伊山水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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