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一別,再也未見。


    時間就這般平靜無瀾地過了一星期,盛夏的火烈漸漸褪去,天氣開始變得幹燥起來,入秋的前兆是那麽的明顯。


    原本以為,那天自己潑了喬承銘一身的酒,開除可免、降職難也逃的,然而事實卻是上司不但沒有怪罪,反而態度比以前更加溫和了一些。


    酒店裏也開始出現各種各樣有關她和喬承銘的流言,她很無奈,卻什麽也沒有為自己辯解過。


    公寓樓下,米灼年正在給張經理打電話請假。


    “沒事,灼年,你去吧。”張經理今天的聲音比平常有些沉重。


    米灼年拿著另一隻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情緒壓抑著,並不是很明顯,“經理,那我明天再來上班。”


    “多休息幾天也沒關係,別讓自己太累……”


    張經理的關懷讓她覺得很溫暖,不管怎樣,這麽多年他總是經常照拂自己,而且他也從來沒問過有關喬承銘的事情,這讓她減少了很多難堪。


    “小姐,上哪兒啊?”司機在前麵問。


    米灼年掛了電話,吐出了三個字。


    一小時後,出租車停在了城西的山區殘丘。


    女人獨自從車上走下,素黑及膝的連衣裙,長發挽起,五官也是極盡幹淨的精致,隻是不施粉黛的皮膚過於蒼白,在今天看起來甚至還有些病弱。


    米灼年沒有帶花,徑直走了一段路,然後輕輕地站在了一座墓前。


    四周的樹很綠,很靜,甚至隱約還能聽到鳥鳴的聲音。冰涼的指撫上淡灰色的墓碑,一陣早秋的涼風鑽進衣襟,刺得她脊背發涼。


    過了良久,她有些幹澀地開口了。


    “爸,媽,我來了。”


    她緩緩地蹲下來,發絲在微風中輕輕飄搖,她伸手把它們別在耳後,極淡極淡地笑。


    “今天天兒挺好的,風也不大,”


    柔和的聲音在巨大的公墓裏顯得格外冷清,迴應她的隻有一陣又一陣空蕩的風聲。


    米灼年沒有在意,繼續平靜地往下說道,“我現在已經敢關燈睡覺了,噩夢也沒以前那麽頻繁,爸給我的菩提珠一直很管用,”


    “……”


    “工作不是很累,也不怎麽熬夜了,你們就放心吧,”


    “……”


    “感情麽,暖玉跟我一直很好,噢,前陣子和男朋友分手了,不過沒關係,總會再有合適的人的,實在沒有也沒關係,”


    “……”


    “對了,我今年升職了,現在是副總,你們是不是特別……”


    不知為什麽,聲音突然哽咽在了喉嚨裏麵,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怎麽止也止不住。


    二年前,她在瑞士讀博,父母在去往印尼的旅途中遭遇空難,雙雙墜亡。


    那時候的她還在洛桑的皇宮酒店實習,電話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打來,通知她盡快迴國處理相關手續。


    她的世界,從此天翻地覆。


    米灼年抬手抹了一下下巴,不想讓眼淚滴在父母的墓碑前,強扯開一抹難看的笑,“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喬伯伯的兒子你們還記得吧?嗯,他迴來了,好像現在特別有出息……”


    “……”


    她沉默了一會,扶著墓碑,聲音有些茫然。


    “爸,媽,我們都好好的呢,我現在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你們肯定也會為我驕傲的吧,”


    “……”


    “爸、媽,”


    “我……”


    突然,她就這麽坐了下去,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隻是抱著冰冷的墓碑,眼淚無聲無息地沿著下巴一滴滴落下。


    “珠兒……現在在哪呀……”


    她這句話說的很輕,很慢,一陣涼風剛好吹過,柔軟的尾音就這樣消失在搖曳的蔓草深處,仿佛從未存在。


    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喬承銘同樣一身的素黑,他的右手隨意插在兜裏,幽深的眼睛不知道此時正在凝視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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