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晚情況,似乎與往常不同。


    半個小時內,塔台五次打來電話,說是虎頭山方向槍炮聲越來越激烈,火光衝天,電報電話聯係中斷。最關鍵的,是塔台轉接過來的一隻電話。


    這是日本中國派遣軍參謀長板垣征四郎親自打過來的電話。電話中,板垣征四郎正式通報日本海軍宜昌航空基地,位於宜昌周邊的日軍第三師團和重光聯隊同時遭到支那軍隊猛烈攻擊,聯係中斷,狀況不明,懇請藤吉直四郎派飛機前去偵察,並提供火力支援。


    藤吉直四郎可以對重光次郎的要求置之不理,但對板垣征四郎大將的請求,卻不敢不認真對待。更何況,在自己周邊發生如此大規模戰鬥,自己也很難置之不理,藤吉直四郎滿口答應,立即出動飛機偵察,及時匯報偵查情況,並視情況派出飛機支援。


    放下電話,藤吉直四郎立刻來到了作戰值班室。為了不影響勞累多日的飛行員休息,藤吉直四郎親自帶著司令部作戰值班室幾位參謀--這些都是資深的日本海軍飛行官,準備駕駛最新式的“零式”戰鬥機前往虎牙山和宜昌城區偵查。為了及時支援日本陸軍作戰,“零式”戰鬥機都滿載彈藥,機腹下還掛上了一顆一百公斤的航空炸彈。


    但當藤吉直四郎駕駛著一號長機剛離開跑道升空時,突然,機艙前麵的擋風玻璃反射出一片耀眼的紅光,接著,一股猛烈的衝擊波從機身後傳了過來,他駕駛的飛機如同波濤中的小船,猛烈地震蕩起來,眼看著就要失速墜落。


    藤吉直四郎知道後麵情況有變,拚命拉起機頭,憑借著自己高超的駕駛技能,還有“零式”戰鬥機優越的性能,迅速拉升擺脫了危險。


    當藤吉直四郎在空中盤旋一圈返迴時,他熟悉的宜昌航空基地,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塔台、機庫和跑道都是火光熊熊,曳光彈的亮光在機場四處飛舞,爆炸的亮光此起彼伏,他瞬間明白:基地遭到了支那軍的襲擊!


    “mayday!mayday!!”他拚命對著送話器高喊。這是飛機緊急唿救代號,隻要收到這個信號,所有電台都會迴複詢問情況。


    但此時,藤吉直四郎耳機裏,沒有任何迴應,隻有電流的嘯叫聲。


    藤吉直四郎一把扯下耳機,他心中燃燒起複仇的火苗,在空中盤旋著,尋找著攻擊的目標。


    終於,借助著地麵熊熊火光,他發現了機場跑道盡頭,有一處密集的火力點,正在向機場縱深射擊!


    藤吉直四郎一推操縱杆,“零式”戰鬥機竟像俯衝轟炸機一樣,筆直俯衝而下,就在快接近地麵時,藤吉直四郎按下的投彈按鈕。高爆炸彈從頭而降,準確落在林敬永率領的火力支援組正中……


    藤吉直四郎再次拉起機頭,“零式”飛機一個漂亮的空中轉身,掉了過頭,機翼下航空機槍槍口閃著亮光,又返迴了機場。


    這次損失慘重的,就是在塔樓上“飛刀華”率領的“軍統”特工。從天而降的的密集掃射,讓正在全力封鎖機場警衛樓的特工們紛紛中彈身亡,“飛刀華”帶領三、四個殘存的特工,倉惶逃離塔樓。


    沒有火力封鎖的機場鬼子警衛,從樓房蜂擁而出,一時間機場槍聲響得和爆豆一般。失去火力支援的特遣隊,麵對著有空中支援的日本海軍陸戰隊,頓時趨於下風。


    此時,處境最為艱難的是陳貴水率領的第一排。他們已經攻到了距離地下室入口六十米的地方,隻要衝進地下室,一頓手雷,就可以將那些沾滿中國人民鮮血的日本“飛賊”送迴老家。


    但旁邊兩座機場警衛樓中,窗戶裏射出了密集彈雨,牢牢壓製住了一排。隨著鬼子警衛不斷從樓中衝出,他們組成一個密集衝擊陣型,一步一步向一排壓迫過來。


    空中,不時還有飛機掠過,隻要一排還擊火力稍微明顯,就會遭到飛機的無情掃射!


    一排在苦苦支撐,傷亡人數不斷增加。陳貴水瞪著血紅的眼睛,連連扣動半自動步槍扳機,用密集準確的火力,將逼近的鬼子一個個打倒在地。


    但這種射擊不能持久!m1半自動步槍子彈和中正式、三八大蓋彈藥不能通用,陳貴水攜帶的彈藥所剩無幾,如果不能用半自動火力壓製敵人,鬼子飛行員從地下室突圍而出,那麽,消滅鬼子飛行員的任務就徹底失敗!


    陳貴水心急如焚,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鬼子側麵傳來激烈的槍聲和爆炸聲,一種友軍加入了戰鬥。


    鬼子的陣型突然大亂,就連空中盤旋的飛機,也暫時飛離了一排頭頂,前去助戰。


    陳貴水抓住這一難得時機,大喊一聲:“突擊隊員,跟我衝!”


    幾名突擊隊員,跟在陳貴水身後,快急速向地下室入口處匍匐前進。到了三十米投擲高爆手雷的最佳位置,陳貴水剛要起身投擲手雷,突然頭頂上掠過一陣疾風,身邊一個起立投彈的隊員頃刻倒地身亡,手中拔掉保險的手雷掉落在陳貴水身邊,發出恐怖的“絲絲”聲響。


    陳貴水一把抓起手雷,死命扔向地下室入口。


    “轟!”手雷快接近地下室入口時,淩空爆炸。


    又一個隊員試圖臥姿投彈,就在手雷出手一刹那,又是一顆子彈飛過來,手雷瞬間爆炸,投彈隊員壯烈犧牲。


    陳貴水心裏一驚:這是狙擊手射出的子彈!判斷精確,射擊精準。


    此時,對麵的鬼子發現了突擊隊員的意圖,更多的火力掃射過來。


    陳貴水再次扣動扳機,“叮”地一聲脆響,m1半自動步槍已經空倉掛機。陳貴水一摸子彈袋,隻剩下最後一彈匣子彈--那是最為珍貴的穿甲燃燒彈。陳貴水將穿甲燃燒彈壓入槍膛,對準逼過來的鬼子警衛,扣動扳機。


    但槍彈沒有擊發!陳貴水拉開槍栓,退出子彈,再次擊發,還是打不響!


    鬼子在一步一步的逼過來,密集火力,將試圖衝擊的突擊隊員牢牢壓製。陳貴水一咬牙:“把手雷都滾過來。”


    五六隻美製高爆手雷滾到陳貴水身邊,陳貴水全部披掛在身上,拔出駁殼槍,身體飛快地向前翻滾。


    “啪!”一顆彈頭飛過來,正打在陳貴水前進方向上,陳貴水下意識向後一滾。


    “啪!啪!!”兩顆彈頭準確地鑽入了他剛才的位置。


    如此快速,如此精確,隻可能來自m1半自動步槍的射擊!


    陳貴水心中一驚,他在地上變速翻滾,時快時慢,時進時退,彈頭在他不遠處紛紛落下,但始終打不到他。


    陳貴水心中默念著:“六、七、八!”


    m1半自動步槍彈匣中隻有八發子彈,乘著敵方狙擊手換彈匣的機會,陳貴水輕輕躍起,用“鏡麵匣子”對著逼過來的鬼子甩出一串長點射,乘著鬼子慌忙退卻的機會,陳貴水向著地下室入口衝去。


    就在快到地下室入口處,陳貴水覺得左腿一麻,向前一個踉蹌,重重栽倒在地上。


    一顆狙擊子彈,還是擊中了他的小腿,頓時血流如注,動彈不得。


    陳貴水一抬頭,眼前,貼著牆壁,站著十幾位鬼子飛行員,手裏拿著“王八盒子”,正紛紛向陳貴水射擊。


    陳貴水竭盡全力,將手中的手雷扔了過去。


    “轟!”高爆手雷巨大的爆炸威力,讓附近的幾個鬼子飛行員血肉橫飛,剩下的見狀不妙,紛紛退卻,地下室入口處,沉重的防爆鋼門正在徐徐下落。


    在廣陽壩模擬基地,陳貴水帶領著他的分隊無數次訓練過模擬攻擊,如果地下室防爆門關閉,那就再也沒有攻入的可能,要徹底消滅這些“飛賊”,隻有一個辦法:讓防爆門再也不能開啟,那樣,“飛賊”就會被封閉在堅固的放空地下裏,隻要油庫爆炸,火焰灌入地下室,這些“飛賊”就會成為烤雞,為他們的暴行付出生命的代價!


    防爆門的電動開關就在門的內側,摧毀了電動開關,憑借人力,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將這一噸重的防爆門打開。


    上噸重的鑄鋼防爆門,正在勻速的地緩緩下落。


    成敗,就在眼前!看著已經落下一半的防爆門,陳貴水拚盡全部力氣,向防爆鋼門連滾帶爬而去,身後,留下一長串血跡。


    就在鋼門即將落下的瞬間,陳貴水向內右側鑽了進去,那裏,就是防爆鋼門電氣開關的位置。沉重鋼門,死死壓在他受傷的腿上;無數子彈,像毒蜂一樣,釘在他身上。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陳貴水在滾入鋼門前一刻,已經將掛在胸前的兩隻高爆手雷拔出了保險銷,隨著保險片彈開,手雷冒著縷縷白煙,絲絲作響。


    耳邊是一片絕望的嚎叫,陳貴水嘴角露出一股滿意的微笑。


    “轟!”手雷爆炸了。彈片、硝煙,混雜著血肉和電線、元件,在地上室近乎密閉的空間內飛舞。


    “飛賊”再也逃不出這座堅固的地下室,全部成了甕中之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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