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節旋律,都是內心的震撼;每一句歌詞,都是信仰的凝結。隊員們一邊高聲歌唱,一麵細細品味歌詞的每一句含義,這曲熟悉的《新四軍軍歌》,讓一些有幾分動搖的教導隊隊員,又重新堅定起來。


    封教官無奈地長歎一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盡管李雲勇內心深處,對這位替人受過的封教官也深為同情,但在教導隊的指揮權和領導權這樣的大是大非原則麵前,他不能做半點妥協。


    此時,他緊閉的雙唇,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我數到十!”戴笠看到好不容易出現的一絲轉機,竟被李雲勇一首軍歌給輕鬆化解了,不由得惱羞成怒,高喊著:“一、二、三……”


    每一聲,都像鼓槌一樣,擊打著每個人的心弦。


    戴笠的聲調越拖越長,隱隱中透露出一絲兇狠:“四、五、六、七、八、九、十!行刑!”


    “舉槍,瞄準,預備!”“飛刀華”喊著口令。


    張五娃、陳貴水和“夥頭王”,都極不情願地舉起了槍。


    周圍,幾支衝鋒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同時指向他們的腦袋。


    “放!”槍聲響了。


    陳貴水和“夥頭王”射出的彈頭,準確地擊中了封教官和海濤的心髒。


    在探照燈燈光下,隻見兩人胸膛爆出一朵血花,身體使勁一挺,眼睛猛地睜開,然後就重重地垂下了頭。


    夢婕整個人也癱軟在刑架上麵。但奇怪的是,她身體前麵卻沒有半點血跡。


    張五娃如釋重負般地放下槍,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在他扣動扳機的一刹那,他能從槍支的後坐力上感知到,他發射的,隻是一枚空包彈。


    也就是說,戴笠手下留情,饒了夢婕一命。但為什麽要這麽做?張五娃不得而知。


    塔台上的探照燈從行刑的靶樁上移開,直接照在李雲勇身上。


    “李雲勇,出列。”“飛刀華”高喊道。


    在所有目光的聚焦下,在探照燈光的罩射下,李雲勇步履沉重,緩緩地走入射擊場,從憲兵手中,接過了自己的m1半自動步槍。


    此時此刻,他內心極為忐忑,因為他不知道,他的槍口,對準的會是誰!


    經過仔細觀察和冷靜分析,李雲勇已經明白了戴笠安排此次行刑的真實目的--就讓要讓出征的新四軍教導隊隊員身上有血債,心中有殺氣。這套古老的出征前“殺人祭旗”把戲,的確對提振士氣很有幫助。深入敵後絕境的官兵,的確需要拚死一搏的決心。能帶來這麽多死囚,看來,“軍統”方麵是下了血本,既然戴笠連封教官都豁得出,那麽,會給自己留一處怎樣的壓軸戲?!


    “舉槍!”“飛刀華”喊道。


    李雲勇緩緩舉起了槍,此時,探照燈“刷”地一下,照在綁上刑架上的死囚身上。


    這是一個女人。盡管被五花大綁,但依然看得出,這是一個極其標致的女人。盡管是身在刑場,但她卻不像夢婕,一副聽天由命的淒慘樣子,她昂著頭,眼睛盯在前方,嘴角還浮現著一絲微笑!


    “刷!”塔台的探照燈,一下又聚焦在李雲勇身上。


    李雲勇呆呆地站立著,不知所措,因為,捆綁刑架上,他即將要射擊的對象,竟然是“軍統”電訊科科長張玉萍--代號“玉蘭”的中共地下組織領導同誌!


    眼前的這一幕,不要說李雲勇呆住了,就連王樹明也嚇了一跳。他見過張玉萍,從一些軍政高管的口中,他多次也聽到過對張玉萍卓有成效的電訊偵聽工作的讚揚,這位美女特工,電訊專家,本是戴笠的一張王牌,怎麽會今天被綁縛在刑場?


    是考驗?還是試探?還是威逼?王樹明不知道戴笠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李雲勇頭腦更是在急速運轉,究竟是敵人的試探舉動,還是“玉蘭”身份真的暴露?


    如果隻是試探還好辦,如果“玉蘭”真的暴露,那該是奮起營救,還是忍痛開槍,射殺自己的同誌?


    正在李雲勇左右為難之際,一陣寒意從他頸項傳來,他迴過神來一看,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在李雲勇的脖子上。


    李雲勇腦子裏“嗡嗡”的,連“飛刀華”接連兩次下達的射擊命令都沒聽見。


    警戒線南側的隊員頓時一陣躁動。


    盡管隊員們不知道那個被捆綁的刑架上的女囚是什麽身份,但看著“飛刀華”將刀架在自己隊長的脖子上,所有的隊員們都不幹了,他們挺著手中的槍,就試圖衝破“軍統”特工的封鎖線。領頭的,就是張五娃、陳貴水和“夥頭王”。盡管他們手中步槍的槍膛中沒有子彈,槍尖上沒有上刺刀,但槍在這群隊員中,就憑著槍托,也會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威力。


    那十個“軍統”特工,根本擋不住洶湧的人潮。北麵的“軍統”特工見狀不好,也連忙跑過來阻攔,但也無濟於事,被新四軍隊員逼得步步後退!


    “啪啪!”王樹明拔出左輪手槍,向天鳴放。


    李雲勇清醒過來,他雙臂猛地一晃,“飛刀華”猝不及防,被李雲勇的槍托一敲一頂,向後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架在李雲勇脖子上的飛刀也脫手而出!


    此時,李雲勇手中的步槍,槍口正頂在王樹明的心窩上。而王樹明手中的左輪手槍,刹那間已經拿在李雲勇手上。


    李雲勇盯著王樹明,雙目冒火:“王將軍,我們新四軍,是戰士,不是屠夫,更不是野獸!”


    憲兵們見狀不妙,立刻圍了上來,五六支張開機頭的駁殼槍,頂在李雲勇的身體上。


    “同誌們!國民黨反動派要加害李隊長,我們和他們拚了!”“夥頭王”見狀不好,高聲喊道。


    隊員們如同聽到了號令,四、五個人一組,將二十名“軍統”特工被教導隊隊員緊緊圍在中央,動彈不得!


    盡管他們手中有火力強勁的衝鋒槍,但隻要他們膽敢摟動扳機,周邊的隊員馬上就會把他撕成碎片!


    而張五娃、陳貴水和“夥頭王”,已經圍在了李雲勇身邊。


    塔台上響起了淒厲的哨聲,隱隱的,可以看到,有重機槍正在向這裏瞄準。


    沉默,死一般沉默。此時的廣陽壩,猶如灑滿航空汽油的機場,隻要一點火星,就會燃起熊熊大火!


    “好啊!李雲勇,有種你開槍呀!”王樹明張著手臂,瞪著血紅的眼睛,對著李雲勇怒嚎道,“老子不怕死!老子早該死了!在筧橋該死,在武漢該死,在南岸該死,在璧山,更該死!老子的兄弟都死光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我早已生無可戀了!”


    “如果我那幫空軍兄弟還在,我們還有飛機,我怎麽會讓你們這幫冥頑不靈的共匪去襲擊鬼子機場!我們空軍拚光了,死絕了,我們沒辦法了,隻能出此下策。老子連老婆都豁出去了……嗚嗚!”說到此處,王樹明突然像孩子般,傷心地嚎啕大哭起來,“讓你們深入敵後,去炸毀鬼子的機場。你們隻有是屠夫,才會將那幫鬼子飛賊斬盡殺絕;你們隻有是野獸,才可能在那個險惡環境中生存下來。我不管你們是哪個黨派,但你們首先是中國人,是中國軍人,先趕走鬼子,然後我們再堂堂正正戰場上見!”


    李雲勇慢慢垂下手中的槍口:“教導隊全體都有!退後!”


    張五娃、陳貴水和“夥頭王”相互看了一眼,緩緩退去,他身後的新四軍戰士,也緩緩從“軍統”特工周邊後退。


    戴笠一揮手,軍統特工也將手指從扳機上鬆開,槍口朝上天空,關上了保險。


    圍攏在李雲勇周邊的憲兵也退了下去。


    一觸即發的狀況稍稍得以緩解,但雙方都高度戒備著,隨時可能再次爆發激烈衝突。


    戴笠緩步走到李雲勇麵前,小聲說道:“李隊長,我知道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你麵臨的死囚是誰,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她為什麽會落到今天這樣下場,你也比我清楚!我不想多什麽,但如果李隊長想救她,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怎麽說?”李雲勇警覺地問道。


    “很簡單!隻要你帶頭,宣布退出共產黨,退出新四軍,我立即放了她!而且,讓她和你們一起參加行動。隻要她能平安迴來,我戴某人保證,一切既往不咎。她願意留在‘軍統’,念其過去功勞,可以官複原職,而且,我會出麵成全你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死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衲語禪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衲語禪心並收藏死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