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令,怎麽發這麽大火?”一個身著旗袍的端莊婦人翩然而至。


    看到蔣夫人,蔣中正火氣略微小了一些:“三天了,整整三天了!日本飛機不分白天黑夜,如此反複轟炸,我們還能堅持多久?重慶還能堅持多久?中國還能堅持多久???”


    ”達令,這就是日本人要達到的效果,讓你疲憊不堪,信心全無。”宋美齡柔聲勸道:“我們困難,日本人也困難,就看誰耗得起了。”


    又是一顆重磅炸彈在黃山山腳爆炸,刺目的白光將會議室照的雪亮,衝擊破將窗戶震得亂晃,發出吱吱怪響,牆壁上石灰紛紛落下。


    “達令,你去山洞吧,這裏不安全。”蔣中正勸說道。


    “我哪裏也不去,”宋美齡凝望了一眼會議室正中的孫中山畫像,緩緩地說,“先總理正在看著我們,我是航空委員會名譽主任,必須和你們在一起,與受轟炸的重慶市民在一起,與苦難的四萬萬五千萬同胞在一起。”


    宋美齡的堅毅神情感染了在場所有的人。大家不顧外麵飛機狂囂,彈片橫飛,在會議室坐了下來,在陣陣爆炸聲中討論重慶防空應急對策。


    會議的核心,就是能否建設一支蘇俄誌願援華航空隊這樣的隊伍,協助弱小的中國空軍保衛西南領空。


    “先生,你還記得陳納德嗎?”宋美齡提醒道。


    “陳納德?就是那個美國退役的飛行員?”蔣中正拍了拍腦門,想了起來,“國府曾經聘請他當過航空顧問,我也和他會談過,此人對時局看法,尤其是在空軍建設方麵還是有一定見地的。可是,現在,我們一無飛機,二無飛行員,光他一個人有什麽用?”


    “陳納德先生剛從美國經香港、越南輾轉來到重慶,我與他見過麵,陳納德希望能見到先生本人,說是有重要口信要轉達。”宋美齡說道。


    “陳納德現在在哪裏?”蔣中正急切問道。


    “陳納德先生和我同車來空防司令部的,現在就在會客室等候。”宋美齡眼光掃視了一眼在座的要員。


    “諸位都去防空洞吧,雨農留下。”蔣中正立即心領神會,“達令,快請陳納德先生進來。”


    等會議室隻剩下蔣中正和戴笠時,宋美齡領進來一位身材高廋的外國人。此人一米八的身材,長腿高瘦,腰板筆直,穿著呢料大衣,濃密的頭發,高鼻梁,眼窩深陷,一雙藍瑩瑩的眼睛光芒四射。


    蔣中正迎上去,主動伸出手:“陳先生,萬分抱歉!作為一國元首,不能在和平安寧的環境中和你會麵,讓你身處危險之中,是我的失職。”


    宋美齡用流暢、優雅的英語準確地表達了蔣中正的意思。


    陳納德緊步上前,雙手緊緊握住蔣中正的手,用英語說道:“作為一名前空軍軍官,一名中國人民的朋友,在中國麵臨生死存亡最危急關頭,理當挺身而出。這次我前來麵見總裁,是受美國總統羅斯福先生的委托,有重要消息當麵告訴您。”


    宋美齡在一旁做同聲翻譯。


    陳納德邊說,邊用眼光有意無意的瞟了幾眼蔣中正身後的戴笠。


    “陳先生請放心,這是國府情報部門的領導,是信得過的同誌。”蔣中正看出了陳納德的心思。


    “羅斯福總統讓我轉達蔣中正總裁閣下,”得到蔣中正的保證後,陳納德一字一句、清晰準確地說,“美國政府和人民同情中國人民所經受的苦難,欽佩中國政府和人民反抗日本侵略的勇氣的決心。美國政府已經得知日蘇兩國私下簽訂了和約,一旦和約正式生效,中國在國際上將會陷於極大的孤立和被動。為彰顯人類正義,美國政府決定,全力支持中國人民的抗日鬥爭,並逐步減少乃至斷絕對日本鋼鐵、石油和橡膠等戰略物資出口。鑒於目前美國的中立政策,美國政府願意通過民間形式,用賒賬或租借手段,向中國出口軍火和招募誌願航空人員。”


    “謝謝!多謝羅斯福總統,多謝美國人民。”蔣中正與陳納德雙手緊緊相握:“多謝陳先生冒著敵機轟炸前來,帶來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真是雪中送炭啊!”


    “總裁閣下,我能提一個小小要求嗎?”陳納德說道。


    “請說!我會全力滿足。”蔣中正真誠地說。


    “能否請總裁和夫人移步到防空洞,這裏實在太危險!”正好又有一顆炸彈在近旁落下,巨大的爆炸聲淹沒了陳納德最後的幾個字。


    宋美齡感激地看了陳納德一眼,將陳納德的話翻譯出來。


    “好!我們馬上離開。”戴笠連忙攙扶著蔣中正,迅速往防空洞走去。


    厚重的鋼製防爆門在身後緩緩關閉。


    5分鍾後。


    伴隨著淒厲的空氣撕裂聲,一顆重磅炸彈從天而降,落在空防司令部花園裏。


    伴隨著刺目的白光,巨大的衝擊波直撲蔣中正剛剛離開的會議室。窗戶頓時迸裂,碎玻璃和碎木條如銳利的刀片,滿屋飛濺,深深地插入牆壁之中。會議室中央,巨大的孫中山畫像訇然墜地,隻留下周邊的一副對聯:“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須努力。”


    防空司令部地下室。對空聯絡台沒有了平日裏繁忙的空中指揮任務,而是充當了對空監聽台。


    擴音器裏,日本飛行員用明語肆無忌憚地聯絡者,每擊中一個目標,一起發出“baza”的歡唿聲,似乎不是在敵方縱深作戰,而是在自家靶場打靶。


    司令部年輕的參謀人員個個肅然,眼中飽含屈辱的淚水。


    坐在指揮席上的軍政高官,個個如坐針氈,卻無可奈何。


    “敵機!十點鍾方向發現敵機!”突然,空防司令部對空監聽台傳來日本飛行員的驚唿。


    司令部所有的人精神一振,參謀們不約而同,戴上耳機,準備隨時發布對空指令。


    “百福,我們僅有的幾架飛機不是飛往成都躲避去了嗎?怎麽重慶上空還有我戰機?”蔣夫人問周至柔。


    “這……我也不清楚。”周至柔也是一頭霧水。


    “出去看看!”蔣中正將手中竹杖指了指沉重的防爆門。


    周至柔等走出了防空洞,站在一片狼藉的花園裏,仰天觀看。


    天空上果然有一架雙引擎飛機,和肆意飛行的日本飛機不同,這架飛機飛行速度很慢,但航線筆直,對準日機編隊直衝過去。


    “噠噠噠!”雙引擎飛機機頭噴出一串串火花,一架俯衝轟炸正在拉升的九六艦載攻擊機猝不及防,機翼冒出一串火星,然後噴出黑煙,哀嚎著向嘉陵江栽去。


    “飛機!我們的飛機!”地麵傳來陣陣歡唿聲。很多重慶市民不顧日機轟炸,冒險出來觀看。


    “這是哪個大隊的飛機?望遠鏡!”周至柔說道。


    一個衛兵遞過一架德國蔡司望遠鏡,周至柔接過對空仔細觀看:這應該是一架蘇製伊爾15教練機。機翼下,是兩隻天鵝圖案。


    “高教官!是高誌揚!”周至柔馬上明白了,“通訊主任,能與飛行員通上話嗎?”


    通訊主任轉身返迴防空洞,一會兒,帶著一個話務員出來,話務員身上,背著一部便攜式對空話務機。


    “‘鵲巢’唿叫‘鴻鵠’!‘鵲巢’唿叫‘鴻鵠’!!”話務員戴著耳機,反複唿叫。


    但沒有應答,耳機裏隻有絲絲的電流聲。


    “高誌揚!我是周至柔,我知道是你在天上。”周至柔接過話筒,動情地說道。


    “周長官,航校教官高誌揚報告:三點鍾方向,發現敵轟炸機群,我正接近目標。”話筒裏傳來清晰的聲音。


    “老高!返航,我命令你返航。”周至柔唿叫道。


    “周長官,作為飛行官,我們一起受訓的120名隻剩下了我一人;作為教官,我親手培訓的80名學員全部犧牲,學生打光了,該我這個老師上了!”高誌揚說道,“‘鴻鵠’中隊,人字攻擊隊形,全速前進!”


    伊爾15教練機一抖機翼,開足馬力,向日本機群衝了過去。


    日軍飛機從最初的慌亂中清醒過來,迅速排成了空戰隊形。


    地麵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1:32!


    如同長阪坡前的趙子龍,中國飛機顯得那麽的無助和孤單!又顯得那麽的無畏和悲壯!!!


    但中國飛機一點點在接近,如同當年的鄧世昌,一副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氣概!


    就在中國飛機一步步逼近日軍機群時,從雲層中直竄而下兩個黑點,以可怕的速度衝向高誌揚笨拙的雙翼教練機。幾乎是轉瞬之間,黑點噴出一長串火舌,伊爾15教練機當場起火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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