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建國剛想去看看情況,一隻手直接把他撥到旁邊。那麽用力,一點都不客氣。


    “纖維支氣管鏡!”鄭仁直接拔掉唿吸機,毫不猶豫的開始做人工唿吸。


    麻醉師還沒反應過來,見患者四肢已經開始微微變色、紫紺,腹部漲起來。他心裏錯愕,這是氣管插管插到食管裏了麽?


    “愣著幹什麽!”蘇雲在後麵吼道,“纖維支氣管鏡!趕緊去拿!”


    吼叫聲像是鞭子一樣,“啪啪”的抽在麻醉師的身上。


    自己……氣管插管插錯位置了?


    患者的氣道是有些畸形,聲門看不到,但自己用了比較特殊的手法,應該沒問題。


    可是當他看到患者乏氧狀態,心電監護上的血氧飽和度已經降到70%的時候,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真相。


    蘇雲等了兩秒鍾,見麻醉師還在愣神,一腳踹到他屁股上,罵道:“等著出事麽!傻逼!”


    麻醉師來不及計較,這時候他滿腦子都是患者術前窒息死亡的事情。


    這是重大醫療事故,他馬上醒過來,一溜小跑去拿纖維支氣管鏡。


    “蘇雲,氣管插管有問題?”馮建國小聲問道。


    雖然是在手術室裏,但這種涉及到醫療事故的事情還是小點聲說比較好。這是一種習慣,也是吊在醫生們頭頂的達摩克裏斯之劍。


    隻要是醫生,都會對其有一種莫名的敬畏。


    “估計是氣道畸形,插進食管裏去了。”蘇雲道,“老板,你行不行,不行我來。”


    鄭仁根本沒理他,標準的人工唿吸,給已經上了肌鬆藥的患者維係著最後的氧氣。


    不到一分鍾,麻醉師拎著箱子跑了迴來。


    沒等他動手,蘇雲一把搶過裝著纖維支氣管鏡的箱子,打開後開始熟練的組裝起來。


    像是特種士兵組裝槍械一樣,纖維支氣管鏡幾乎是瞬間就被裝好。


    鄭仁雖然背對著蘇雲,卻仿佛能看到他的動作。組裝好的瞬間,鄭仁一伸手,蘇雲下意識的把鏡子遞到他的手裏。


    他深吸一口氣,給躺在手術台上的患者做了最後一口人工唿吸,便開始把纖維支氣管鏡送進去。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6.78秒後,他沉聲道:“連接唿吸機。”


    麻醉師都看傻了。


    這種情況屬於麻醉科很少遇到,卻又極為危險的情況。


    患者本身在藥物的作用下失去了自主唿吸的能力,又沒有供氧,會有什麽情況發生,不說也能知道。


    難點在於氣道畸形,用纖維支氣管鏡下管子有時間限製。要穩準快,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供揮霍。


    鄭老板這用了有10秒鍾?


    連接唿吸機後,鄭仁觀察患者的生命體征。見胸廓隨之起複,給了純氧之後,血氧飽和度蹭蹭的往上走,這才鬆了口氣。


    戴上手套,拿起吸痰管,鄭仁開始給患者吸痰。


    “老板,你這……看到創傷性濕肺了?”蘇雲問道。


    “嗯,鏡子下進去,看見大量分泌物。”鄭仁冷靜的說到,大量氣道血性分泌物被嘶嘶嘶的吸出來,鄭仁隨後才放心。


    他沒責備麻醉師,而是問道:“什麽傷?”


    “噴泉,直接把下體撕裂,腸子都出來了。”馮建國道:“片子……小草,片子呢!”


    “平車上,我去拿。”權小草急匆匆的去門口的平車上把片子拿過來。


    “給我吧。”鄭仁目光匯聚在片子上,看也沒看權小草,接過片子袋,拿出片子插到閱片器上。


    “蘇雲,刷手消毒,抓緊時間。”鄭仁一邊看片子一邊說道。


    “骨盆骨折這麽重。”蘇雲瞥了一眼片子,馬上轉身去消毒,他拍了拍麻醉師的肩膀,道:“哥們,不好意思。穿鉛衣,在裏麵坐著吧。”


    “誒。”麻醉師從嗓子眼擠出來一個聲音,跟著蘇雲去穿鉛衣。


    “鄭老板,手術難度很大。”馮建國和鄭仁一起看片子,他之前粗略的看了一眼,知道難度極大。


    直腸破裂,小腸脫垂,還是爆裂傷性質的。、


    光是這個診斷,出現在馮建國腦海裏的判斷就是患者預後不良。嚴重的感染、肛區大麵積的撕裂、挫裂傷,手術極端複雜。


    而患者本身……


    越想越是頭疼,馮建國歎了口氣。


    “一點點來吧,看情況,要是不行就找婦科上來做修補。”鄭仁道。


    “現在麽?”馮建國問到。


    “讓他們準備著,咱們手術差不多了他們就上來。”鄭仁道。


    “老板,刷手去吧。”蘇雲道。


    鄭仁身體頓了一下,似乎沒聽到蘇雲的話。


    “怎麽了?”蘇雲一邊消毒,一邊問道。


    “得給伊人打電話。”鄭仁道,隨後和器械護士說,“不好意思,一會我的器械護士上台。”


    “手術這麽難?”蘇雲詫異。


    鄭仁微微點了點頭,拿出手機給謝伊人打電話,隨後去刷手。


    消毒、鋪置無菌單,最快的速度完成。


    馮建國和器械護士躲了出來。操作間裏,一個打開的大拉杆箱,那個一瘸一拐的小夥子拿著一堆耗材給鄭老板送進去。


    很快,他拿著一半的耗材走了出來。


    “小馮,你這準備的有點多吧。”馮建國盡量和善的問道。


    “馮教授,我對病情沒什麽判斷,不知道鄭總手術需要什麽。隻能盡量把所有東西都帶著,好讓鄭總選。”馮旭輝羞赧的笑了笑。


    馮建國心有所感,似乎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權小草。


    那傻孩子正在緊張的透過鉛化玻璃看著鄭老板和蘇雲在手術,沒有注意到馮旭輝的這句話。


    馮建國有些感慨,好多事情要經曆之後才能明白有多重要。


    現在即便自己拎著權小草的耳朵告訴她要怎麽做,估計效果也很有限。


    一般的醫生,是能靠拎著耳朵教出來的。但跟著鄭老板學東西,要看小草自己的命了。


    氣密鉛門關閉,麻醉師留在手術間裏。


    他可不敢再有疏忽,留在裏麵最安全。不是他安全,而是患者最安全!


    雖然要吃線,可都這時候了,想不吃線也不行。


    隻希望鄭老板手術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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