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紅泥小閣,悠悠茶香沁人心脾。


    步離舉手抬足之間,姿勢古樸,韻味十足。


    “小謝,你這次迴來,還準備再走麽?”步若天問到。


    手術後已經幾個月了,他恢複的特別好,臉上重新出現了紅潤的光澤。


    “自古知足常樂,已經掙夠了幾輩子的錢,就沒必要在名利場裏打滾了。”和步若天對坐的,是一位中年儒雅男人。


    臉龐削瘦,棱角分明,儒雅之中卻又帶著幾分淩厲。但言語緩和,溫文爾雅,讓人聞之心喜。


    “老弟你看的開,我是一輩子的勞碌命,見你這般瀟灑,真是心裏羨慕。”步若天道。


    “步哥,說一句不當講的話。”儒雅男子微笑,道:“你這大病初愈,該放手就放手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沒必要。”


    “嗬嗬。”步若天隻是笑了笑,沒說話。


    儒雅男子知道,步若天名利心極重,當年合夥做地產生意的時候便是如此。


    急流勇退這種事情,在步若天身上,從來就不存在。他身上,隻會有勇猛精進。


    作為老友,當年恩怨相逢一笑,全都假做忘記。好言提醒一句,能做的也就這麽多了。


    他笑了笑,把話題岔開,問到:“步哥,市一院給你做手術的鄭總,你了解麽?”


    步若天笑吟吟的看著儒雅男子,淡淡說到:“說到這個人,我還真是羨慕你啊。”


    儒雅男子微笑,沒有接話。


    “我生病的時候,機緣巧合,正好趕上森宇教授來國內講學。花了大代價請他來做手術,本想著生死有命,怎麽說也是最好的醫生了。”


    儒雅男子一邊聽著步若天的話,一邊品茶。


    茶湯氤氳而起,他先嗅了一下,濃而不膩的薑辛香味,沉醉不已。


    “最後沒想到,森宇教授都放棄了,然而是這位鄭總自己一個人把手術給做下來了。”步若天淡淡說到:“後來我醒了,覺得或許天命如此,該我走了。沒想到那之後去帝都複查,已入膏肓的惡疾竟然痊愈。”


    “是步哥你身體好。”儒雅男子品了一口大紅袍,讚道:“陳德華先生親手培育的大紅袍,果然味道純正。這些年四海看看,無牽無掛。但居無定所,這樣好茶倒是很少嚐到。”


    步若天笑道:“小離,你謝叔叔走的時候,把剩的都帶著。”


    步離點頭,微笑。


    儒雅男子也不客氣,含笑應了。


    “那位鄭總,讓老三去答謝了一次。本想著也就這樣了,過幾年他再曆練一下,幫他運作到省城,給他一個前程也就是了。”步若天道:“可我在帝都複查的時候,竟然看到他也在那。”


    “嗯,我聽伊人說了,是去做新術式的研究。”


    “省城的老秦,你還有印象吧。當年咱倆去找他批地皮,沒少打點。”


    “記得,都過去了。”


    “是啊,老秦屬於那種拿錢辦事的人,我心裏記著他的好。我琢磨著把鄭總介紹給他,日後要是去省城,也算是先打個伏筆。但老秦估計是不高興了,自己跑到帝都。”


    “你們遇到了?”


    “是啊。”步若天笑意更濃,這種翻轉後看到秦立人愕然的事情,現在迴想起來還是覺得很有意思。


    “老秦在912找主任做手術,那個主任,就是這次把鄭總調去帝都的人。當時鄭總搞了一個新技術,專門治療老秦這種多發的小結節肝癌。”


    儒雅男子和手而笑。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說的。都是人精,話說到這般地步,誰還能想不到。


    “我看鄭總年紀和我家步離差不多,本來有心撮合一下。但還是老弟你運氣好,被你家小伊人捷足先登了。”步若天笑嗬嗬的說到。


    步離手微微一凝,茶湯灑出少許。


    儒雅男子擺手笑道:“我迴來,連麵都不見一下,現在的年輕人啊,不提也罷。”


    “這個年輕人還不錯,小六子和他打過幾次交道,說為人仗義憨厚,可以深交。”步若天道。


    “現如今,仗義這個詞可不是什麽好詞嘍。”


    “那得看有多大本事,沒本事的把自己搭進去;有本事的,也就是隨手的事兒。”


    “那倒是。”


    “老三對他評價也挺好,說他大智若愚。”步若天道。


    “過了,過了。”


    “那倒不一定,等你們見了麵再說。”


    兩人又不鹹不淡的聊了一會,大多說的是這些年來的各種逸聞,哪個當年認識的人又如何如何,最後不免心生感慨。


    人生如夢,古人誠不我欺。


    儒雅男子告辭,和步若天也沒有過多的客氣,飯也不吃,出了紅泥小閣。


    上了車,沉聲道:“迴家。”


    司機沉默點頭,平穩行駛在海城的大街小巷中,一路來到市一院北麵的別墅區。


    迴到家,儒雅男子按響門鈴。


    “阿寧,是你麽。”


    “嗯,我迴來了。”


    打開門進屋,一個身穿著家居服,看上去不過三十歲左右的美麗女人幫他脫去外衣,問到:“怎麽迴來的這麽早?”


    “聽老步說了些事兒,也不想和多說什麽,他陳腐氣太濃,好多事情看不開。”謝寧說到。


    “不聊也好,都說什麽了?那小夥子怎麽樣?”女人忽閃著大眼睛,一臉好奇的神情。活脫脫謝伊人長大後的樣子,丁點不差。


    謝寧哈哈大笑,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你這還沒見麵,就開始順眼了?”


    “伊人那麽單純,我這不是擔心麽。”


    “資料裏說,912的孔主任拉他去帝都,組建手術研究中心。不到三十歲,能走到這一步,水平是沒問題的。老步那麵也是這麽說,這個不用擔心。”


    謝寧沉吟,道:“驚才絕豔的年輕人,我見過一些,能走多遠,飛多高,都不重要。有我在,就算是一灘泥,也能糊上牆。”


    “就你厲害,晚上吃什麽,我去做。”


    “不在家吃。我聯係了老潘,晚上請科室吃飯。”謝寧道:“總該感謝一下這段時間,大家對伊人的照顧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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