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律師去一邊忙碌著,雖然這次沒帶助理,但他的業務熟練的一逼。


    鄭仁馬上來到老潘主任和周處長麵前,把這件事情做了詳細的匯報。


    周處長被老潘主任強拉過來,有些不高興。但聽到鄭仁匯報,也嚴肅起來。


    本質上講,這個事件,根本不用醫務處出麵,也和急診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患者父母認可,拔管,唿吸衰竭,死亡,火化,這是正常流程,誰都說不出個不字來。


    可是……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女孩兒,就這麽沒了麽?


    關鍵是她得的還不是不治之症,隻是一個動脈導管未閉而已。


    “鄭仁,律師怎麽說?”周處長對葛律師沒什麽好印象,當時在交警大隊葛律師的囂張嘴臉,讓周處長至今仍記憶猶新。


    所以,他也不想問葛律師,隻問鄭仁。


    “隻要患者不在鎮定狀態,簽署法律協議,就可以根據她托付人的意見進行治療。”鄭仁道。


    “有人可以委托麽?”


    “她有一個男朋友,一直在堅持。”鄭仁繼續說道:“費用方麵,我會和她男朋友一起商量,爭取不拖欠院裏的費用。”


    “這件事情,我提申請,減免部分費用。”周處長道:“不能全部減免,但多少經濟壓力會減輕一些。”


    說完,他笑了笑,“好人,不能讓你一個人當不是。”


    鄭仁知道,這是周處長在挺自己。


    要是其他人,或許周處長一甩臉子,劈頭蓋臉罵一頓也說不定。


    這種患者到底歸誰管,鄭仁也不知道。或許是民政局?誰知道呢。


    但是作為目擊人,作為一名醫生,作為一名可以給患者治療疾病的醫生,鄭仁決定趟這渾水。


    本身是冒險行為,卻得到了很多人支持,鄭仁知道自己欠了很多人情。


    不過人情麽,慢慢還也就是了。


    自己欠多少人情,能有一條鮮活的生命重要?


    “這個事情,還是院方出麵比較好一些。”周處長堅定說到,“文件就用葛律師的,但院裏的法律顧問要看一眼。”


    鄭仁點頭,老潘主任在一邊安安靜靜的站著,一句話都沒說。


    他也不用說話,能在下班後把周處長從家拎來,就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了。


    葛律師也知道周處長說的是正常流程,院方出麵意味著各種壓力會小很多,便欣然同意。


    “患者搶救過來的幾率有多大?”周處長問到。


    “患者診斷為動脈導管未閉,雙肺炎。炎症已經基本控製,隻是還處於吸收期,因為有動脈導管未閉,導致血氧一直很低。”蘇雲道:“如果情況允許,抓緊時間急診把動脈導管給堵上,會三天……一天之內拔管。”


    周處長點頭。


    蘇雲則看向鄭仁。


    “我這麵沒事,需要的話,手術可以連夜做。”鄭仁也豁出去了,大包大攬。風險什麽的,已經不是問題。


    再說,堵個動脈導管未閉,怕是十分鍾都用不上。風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對了,耗材方麵,長風微創可以免費提供,我和長風微創打過招唿了。”鄭仁補充了一句。


    周處長點頭,盤算著這件事情。


    事情的關鍵在於患者本人的意願,等她醒來後,要簽字。


    能不能做到這一點,現在還在兩可之間。


    畢竟患者現在一旦脫離鎮定狀態,會在各種不適的感覺刺激下出現血壓、心率等生理機能的改變。


    這一切,也隻能盡力而為了。


    周處長拿定主意,詢問患者清醒的時間,估算了一下,便帶著鄭仁、蘇雲和icu的醫生去和患者家屬溝通。


    有各方法律顧問出麵的情況下,杜春芳的父母的情緒也軟化下來。


    他們隻是怕麻煩,最後扔下一句——不管誰管,隻要不讓我們管就行,正好省錢了。然後,揚長而去。


    雖然很冷漠,但也讓周處長和鄭仁都放下心來。


    鄭仁已經做好了自己承擔這一切的準備。


    或許很衝動,也很無厘頭,但是當看到拔管的時候患者鎮定狀態下用僅存的模糊意識咬住氣管插管的一瞬間,鄭仁就做了這個決定。


    不後悔!


    絕不後悔!


    處理完杜春芳父母的事情後,周處長和鄭仁和杜春芳的小男朋友來到交代室。


    鄭仁冷靜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看樣子應該23、4歲,一臉疲憊,眼圈黑乎乎的,額頭上皮開肉綻,還有鮮血流淌下來。


    想要帶他先去包紮一下傷口,卻被拒絕了。小夥子也知道,眼前有一個救自己女朋友的機會,他死命的不肯放手。


    在病情交代室裏坐下,幾人坐下。


    “開門見山的說,杜春芳的生死,可能要交到你身上了。”鄭仁雙手交叉,在胸前放著。眼睛眯起來,盯著麵前的這個小夥子。


    涉及責任,涉及生死,不知道這個年輕人能不能但得住。


    或許,之前他隻是一時衝動。


    無數個或許,鉤織在一起,就變成了躺在icu裏杜春芳生命能不能延續下去的可能。


    小夥子沒有絲毫猶豫,眼睛裏帶著血絲,盯著鄭仁,道:“大夫,我知道你是好人。我能承擔,請你相信我。”


    “你們認識多久了?都是做什麽工作的?”


    “半年。”小夥子說,“我是飯店的廚師,開始她來打工,每天摘菜、洗菜。


    後來知道她有先天性心髒病,兩個人也好上了,我就給她拿了一筆錢,去學美甲。她這病,不能累,一累嘴唇就紫,看著可嚇人了。”


    “她這次能活過來,也肯定不能做重活,有可能會成為你的一個累贅。”鄭仁低沉的聲音在病情交代室裏迴響。


    “大夫,這些我都想過。”小夥子眼睛紅了,但是沒有眼淚,好像要滴出血來一般,“我是男人,照顧她是應該的。請您放心,我絕對不是一時衝動。我平時很冷靜的,前前後後,我都考慮的特別清楚。”


    “醫藥費很可能要十萬以上。”


    “隻要能活,我可以去借。”小夥子堅定的說到:“我平時很節儉,老板也挺喜歡我。我上午去了一趟飯店,找老板說了情況。老板說,隻要有需要,他能借我錢。”


    “怎麽還?”


    “慢慢還,隻要人在,就有錢。人不在,要錢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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