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是普通的夢也就罷了,可那些夢偏偏不是。連續五天,每天的夢裏兩人都無比親密,而且夢境的內容也越來越深入……甚至每一個細節和動作都鮮明而真實。

    遲筵隻能暗自慶幸自己那天之後都沒再和葉迎之見過麵,一直都是和以前一樣靠電話和信息聯係。可是單是聽到他的聲音就會全身不自在,那邊說著正經的事情,關於血族或是狼人的、關於讓他保護好自己的,他卻不由自主地走神。

    神遊天外迴來才驚覺自己聽著葉迎之的聲音想了些什麽,隨即便不由得雙頰發熱,滿心愧疚。在電話裏也隻嗯嗯唔唔地應是,幾乎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喪心病狂。

    艾米麗迴來那天是周六,住在四樓的所有同學為了慶祝她痊愈而特意舉辦了一個小型的聚會。說實話,之前艾米麗犯病時的那副樣子實在嚇了他們一跳,當時見過的很多人至今都心有餘悸。

    聚會的模式是每個人做一兩樣自己拿手的食物,然後大家一起吃。他們樓有人做了披薩,有人烤了布朗尼,有印度裔和馬來西亞裔的同學分別做了印度菜和馬來西亞菜。

    遲筵接到這個消息時就有些懵逼,他倒不是不歡迎艾米麗迴來,實在是他自己做不出一道拿得出手的食物。最終他下定決心把江田請過來,自己去超市買了雞翅、洋蔥,又去中國肉鋪買了五花肉,請江田做了一個三杯雞翅和一個紅燒肉,和他們一起吃。

    晚餐還是很愉快的,江田掌勺的兩道菜得到了一致的稱讚。艾米麗的好友卡洛琳和前台的茱莉婭小姐也來參加了他們的晚餐,她烤了滿滿一大盤子黃油餅幹,餅幹上都寫著對大家的祝福。

    卡洛琳感謝了四樓的同學們,還特別感謝了遲筵和茱莉婭小姐:“那天晚上一開始艾米麗隻是有些發燒,她說自己不舒服,我就一直在她房間陪著她,誰想到艾米麗突然就昏迷過去,再醒來時就失去了神智,甚至想要咬我。”說到這裏她故意用誇張的表情看了艾米麗一眼,眾人都笑了起來。

    “幸好有大家幫忙看住她並叫了救護車,也幸好有茱莉婭小姐陪艾米麗去醫院,我當時已經整個人都嚇壞了。還要謝謝傑瑞陪我迴房間。”

    艾米麗也接著卡洛琳的話對大家表達了感激之情。

    所有人,包括這個姑娘自己都以為她不過是突然因發燒而生了一場怪病,醫院那邊給出的解釋是“高溫導致的電解質紊亂”。再沒人會想

    到這次事件和那些吸血鬼千絲萬縷的原因,也沒人會知道她大難不死背後的真正原因。

    吃完飯後大家一起收拾了餐具和垃圾就各自散開去做自己的事。江田興致高漲,還不想一個人迴屋,興致勃勃地拉著遲筵去他屋裏和他一起打剛買的遊戲。

    不知不覺中兩人玩到十一點,遊戲通了兩關,江田突然聲音悶悶地對遲筵說:“唉尺子我不行了,頭有些暈。我得先歇一歇,你先玩著。”

    遲筵轉過頭一看,隻見江田臉頰紅通通的,他之前打遊戲時也看到江田臉色發紅,卻沒有在意,隻以為是江田打遊戲打得太激動了,現在細看明顯能發現友人的臉紅得不正常。

    遲筵問了一句:“大江你怎麽了?怎麽臉這麽紅?”

    江田也用手背挨了挨自己的臉,皺著眉道:“不知道,難道是晚上吃多了?有點燙。”

    遲筵感受了一下屋裏的溫度,又看了看江田身上的短袖t恤:“大江你多穿點,是不是發燒了?有沒有體溫計?”

    現在臨近四月中旬,雖然不是索菲斯最冷的時候,但是卻是他們宿舍最冷的時候,氣溫已經降下來了,卻還沒有來暖氣。遲筵和江田都住在背陰的一麵,夏天在房間裏覺得很涼爽,這個時候就格外感受到陰冷,下過雨之後尤是。江田仗著自己年輕活力旺盛天天穿著短袖上衣在屋子裏晃,確實容易生病。

    江田已經躺到了床上,把自己裹進被子裏,看上去就在這短短時間內確實又變得很難受了。他有氣無力地對遲筵道:“桌子下麵第二個抽屜,裏麵有個紙盒疊的藥箱,體溫計在右麵。”

    遲筵拉開抽屜伸手一摸,果然體溫計就在那裏。他取出來遞給江田,讓江田自己量體溫,自己拿著江田的杯子出去給他接熱水。

    等他再迴來的時候江田已經夾著體溫計睡著了。

    遲筵沒有叫醒他,把水杯放到一邊後自己伸手取出了體溫計,放到眼前看了看——三十八度。雖然明顯是在發燒,但是也沒到必須馬上送去醫院的地步,這個時候遲筵一般會先吃退燒藥嚐試退燒,如果高溫不退再考慮去醫院。

    江田的東西都收得很規矩,遲筵很快又從那個藥箱裏找出了退燒藥,他扶著江田坐起來,用剛接來的熱水幫他把藥吃進去,再扶著友人躺下。做完這一切後他也沒敢離開,而是坐在江田屋裏的椅子上等著。如果過一會兒江田還不退燒他就得送他去醫院了。

    遲筵拿著手機看了二十分鍾的

    新聞,感覺到江田動了動,嘴裏也發出了一兩聲模糊的意義不明的低喃。他立馬站起身走到對方床邊:“怎麽了?好點沒?想喝水?要不要再測測體溫?”

    江田卻刹那間一挺身直直地坐了起來,飛速地伸手大力箍住了遲筵的右手臂,低下頭張嘴就要向他的手腕咬去。

    他的力氣突然變得極大無比,遲筵一時間竟然掙不脫。遲筵叫著他的名字,他也毫無反應,一雙黑色的眼睛也不複以往的清明,渾濁得像是垂暮將死之人。

    情急之下遲筵用左手拿起了江田放在床邊的一件半袖上衣,直接塞進了對方的嘴裏。反正是他自己的衣服,江田應該不會在意。江田咬了一下衣服,一瞬間有些怔愣。

    遲筵此時直覺已經發現了不對,趁此機會迅速擺脫了江田的禁錮,直接跑出江田屋外,將房門牢牢鎖住。同時立馬用走廊裏的緊急電話聯係了茱莉婭小姐,請她和其他宿舍工作人員一起幫忙看護江田並聯係救護車。

    現在他一個人顯然是製不住江田的,而江田方才的樣子明顯是喪失了理智,甚至現在還能聽見從他房間內傳來的“砰砰”的撞門聲,如果不趕快請專業人士看住江田的話他可能會傷到他自己。

    這時二樓的同學聽見動靜也紛紛走出來。

    “不要靠近。”遲筵製止了一位試圖走近的同學,“凱文剛才發燒了,意識有些不清醒,現在的行為有些混亂,我怕他傷到大家或是他自己,還是等專業人士過來再說。”

    “天啊。”一位女同學低唿了一聲,“這和艾米麗當時的樣子可真像。沒想到艾米麗剛迴來凱文又出事了。”

    遲筵隻覺得自己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唾沫。卡洛琳方才在飯桌上的話反複迴蕩在他的耳邊。剛看到江田那樣的表現時他就有了這種預感,現在隻不過是有其他人說出口了而已——那個樣子,和艾米麗當初可真像。

    而且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江田的確被吸血鬼咬過。

    在他愚蠢的帶著友人參加那個鮮血宴會的那個晚上,江田在大廳裏被吸血鬼咬了。並且極有可能是被葉迎之口中感染率很高的低級血族所咬。

    誰知道那天殺的感染的潛伏期有多長?

    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他以為他和艾默爾親王達成那個約定,將友人平安帶走就可以了;他以為那之後這件事就徹底結束了,隻需要自己履行那個見鬼的約定就可以。然而誰能想到惡魔早已埋下了殘

    酷的種子,不許他們這些無能的凡人逃脫半步。

    很快茱莉婭小姐和專業的醫護人員就都趕到了,他們像當初對待艾米麗一樣把江田束縛在擔架之上,帶上了救護車。考慮到江田在這裏並沒有其他親人,遲筵和茱莉婭小姐一同跟著去了醫院。

    茱莉婭小姐輕聲安慰他:“沒事的,雖然看起來有些嚇人,但是凱文一定會像艾米麗一樣很快好起來的。”

    遲筵卻甚至擠不出一個勉強的微笑。他隻覺得一顆心變得無比的沉。

    因為他最清楚,艾米麗才不是輕而易舉地好起來的。索菲斯的狼人一族的首領耗費頗多為她請到了一位血族的親王才救迴了她的命。

    他不認為自己有同樣的勢力和關係網能夠請到那位拜爾德親王;他也不認為江田也碰巧救過什麽厲害的黑暗生物首領並且對方還惦記著迴來報恩。況且葉迎之提到過拜爾德親王本來是去新西蘭度假的,收到狼人的請求才中途在索菲斯停了一站,他現在應該早已經不在索菲斯了。

    現在還在索菲斯的血族親王倒是也有一位,而且他還正好認識。但是葉迎之更說過請艾默爾親王出手是眾所周知極為困難的一件事。其實看看狼人族就知道,他們寧願拐彎抹角地去求路過的拜爾德親王,也不嚐試著去拜托目前長期待在索菲斯的艾默爾親王。

    這足以說明那位殿下是多麽難惹且難以打交道。甚至他至今都沒見過對方的樣子。

    即使已經被他吸過三次血,遲筵還是捉摸不透他的性子,更猜不透他的喜好和意圖。

    茱莉婭小去幫忙辦理各項手續,江田被帶去做各項檢查,遲筵趁機走到醫院角落裏點開了葉迎之的聯係方式。他的雙手有些顫抖,心裏懷著一絲隱秘的說不清的殷切的希望——葉迎之他說不定也會有一些辦法或是門路呢。

    不論怎麽說,他現在想聽聽自己的吸血鬼獵人朋友的意見。或許葉迎之能有什麽好的主意呢?畢竟他對於這些東西比自己懂得多多了。

    現在已經是淩晨十二點,遲筵先嚐試著給葉迎之發去一條消息“睡了嗎?我想和你說話”。葉迎之沒有迴複,但是電話卻馬上打了過來。

    遲筵盡力維持平靜的語調向他敘述了今天夜裏突然發生的變故。

    葉迎之聽完他的陳述後沉默良久,半晌才道:“抱歉,阿筵,我上次和你說過的,我無能為力。你也知道在這裏唯一有可能有辦法的是誰。”

    遲筵怔怔地抱

    著手機滑坐在地上,雙眼茫然地看著角落裏那盆綠色的盆栽,之前還懷抱著的一絲希望此時也被扼斷了。雖然早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人類總是不由自主地會去期盼有奇跡發生,會希望自己是幸運的那個,直到現實告訴你,現實就是那麽現實。

    “你要我去求艾默爾親王嗎?他不肯出手救江田怎麽辦?要我……看著他變成那種活死人嗎?”他的聲音中透出難以掩飾的難過和不安,最後的那種設想幾乎讓他拿不穩手機。

    “葉迎之……”他低聲地,懇切地叫著他的名字,帶著絲絲縷縷的哀求意味。

    “你先去試一試。”葉迎之的聲音放的很輕,猶如情人的呢喃,“你去試一試,艾默爾親王……他或許會對你心軟的。”

    別難過了。我差點已經要不顧一切的,完全向你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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