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身灰衣僧袍,直挺著背坐在石凳上:麵色淡然、手持念珠、垂目低眉,手指捏著一個白子,落在棋盤上方,猶豫著,良久,輕歎了口氣落下白子。


    “啪!”極輕的黑子落在棋盤的聲音,完全不按常規放在星的位置。


    饒是修行再高,空無大師仍是輕歎了口氣:“不知施主師承何人?”


    “一個書生,壞透的書生!”


    又是一陣猶豫,空無大師艱難的下了一子。


    殷灼顏不徐不疾的按下一子,瞥見盈盈而來的麗影,流轉的目光有了一絲計較,她起身,笑得嫵媚:“姐姐!”


    殷涵旋迴了一個微笑,略欠身行禮:“見過空無大師!”


    空無起身,雙手合十:“施主有禮了!”


    “姐姐!”她殷勤的挽上殷涵旋的胳膊,狡黠的笑笑:“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姐姐可答應?”


    聽她附耳說出小主意,似沒有拒絕的必要,見她拽著問綠進了房,秋眸掠過一絲算計。


    片刻,一襲紅衣急急衝出碧慈寺大門,她眸中帶著得意的笑,今日她無論如何都要迴城,從柳的事她怎會束手旁觀。


    宗城桓怔怔望著飄然而下的紅衣,無法形容內心的澎湃,直到她翩然走過他身畔,微啟的唇始終未吐出一個字,如夢似幻般,讓他不敢相信,但又是如此的真實,真的是她。他深吸口氣,折身跟上她,見她貓著身子躲在路旁的草叢中,不由近前俯身看著日思夜想的容顏。


    殷灼顏納悶的瞪了他一眼,微蹙眉,揮手示意他走開。


    宗城桓正暗自奇怪,聽得身後一陣嘈雜聲,迴首掃了一眼,貼身侍衛尤歌和向雪忙警惕的護在他身側。


    “快追,別讓她跑了!快——”幾個守衛想不到她再次金蟬脫殼令侍女扮作她的模樣,溜出碧慈寺,急追出來。


    見她著急的揮手讓自己離開,他挑起眉:“追你的?”


    聽得動靜的侍衛遲疑的圍上前,殷灼顏不滿的掃了幾人一眼,瞧了瞧宗城桓,嫣然一笑,起身悠哉整整裙子,眉梢一揚,一把挽上他的胳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想來公子不會袖手旁觀吧!”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直直撲鼻而來,柔軟的手、酥媚的話語,讓他所有的抵抗刹那瓦解,他微微一笑:“自是不會!”


    領頭侍衛李福捂嘴幹咳一聲:“老爺交待,你不可離開碧慈寺,否則小的們難逃其咎。”


    殷灼顏輕哼一聲,脈脈的看向宗城桓,膩著聲音道:“公子,救我!”


    即便她不開口,他亦會做同樣的抉擇,冷聲道:“讓開!”


    李福皺眉:“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


    “不需要!”宗城桓冷冷打斷他,喚了一聲:“尤歌、向雪!”


    尤歌、向雪麵無表情的擋在兩人前麵,李福悶哼一聲,見殷灼顏臉上濃厚的笑意,深吸口氣:“得罪了!”


    動手,眨眼間,平靜得如同未發生,殷灼顏睜大眼眸看著暈倒在地的李福幾人,驚歎的看著兩個英氣的女子,嘖嘖驚歎:“厲害,真是厲害!”


    她長舒口氣,揚眉一笑,見殷涵旋正匆匆而來,緩緩看向宗城桓,柔聲道:“謝謝公子!”


    他深情的目送著紅色麗影翩然而去,壓抑不住心中的起伏,他完全可以將她納入懷中,緊緊鎖住她,但他沒有,他不想讓自己的冒失唐突了她,淡淡喚了聲:“尤歌!”


    尤歌會意,匆匆跟上紅衣,身為他的貼身侍衛,跟隨他多年,她自是知道,那個紅衣女子在他心中來得有多不一般。


    曆盡千辛萬苦毫無尋獲,卻在不經意間再見,他心下一陣感慨,極輕的吐了口氣。


    殷涵旋幽幽看了他一眼,勾起一抹淡笑:“讓公子笑話了,我這個妹妹素來有些乖張、驕橫,爹爹幾日前送她到碧慈寺修身養性,才安分幾天,今日卻是不肯安歇了!”


    幾分的相似原來如此,他不由出聲問道:“不知令妹如何稱唿?”


    如自己所想,明知他問出的不會是自己的名,她心頭仍掠過陣失落,輕扯嘴角,她緩緩道:“殷灼顏!”


    殷灼顏,宗城桓默默嚼著,翩而起舞,唇畔勾起一絲笑,眸裏柔情悄然而生,還有什麽可以比得上她的名字在他心中來得有價值,他因她有了開始。


    “敢問府上何處?”


    她隻淡淡一笑,心中竟有些可憐他,微歎了口氣,緊閉雙唇離去,與其現在坦白,不如讓他自己去確認,心痛的確認。


    向雪冷眼望著殷涵旋的背影:“殿下,要不要屬下跟上去?”


    宗城桓眉心一緊,搖搖頭,隻要有她,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灼顏——”殷瀟庭一把抱住她:“怎麽樣了,還好不好?”


    她蹭了蹭溫暖的胸膛:“這不是還好好的嘛!”


    無影輕輕咳了一聲,別開了眼,饒是非第一次所見,他還是不習慣兩人如此親密;謝翎悶哼一聲:“你們兄妹可真是情濃意長啊!”


    她自他懷中探頭出來,不滿的瞪了謝翎一眼:“二哥,從柳可有消息?”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猶豫了一下,捧住她的臉,直盯著她的眼眸:“是你去求他的麽,所以他才派人四處找從柳?”


    “嗯。”她並不否認:“我隻想從柳安然無恙的迴來!”


    “他有沒有為難你?”


    殷灼顏噗嗤一笑,扳下他的雙手,頭埋入他懷裏,手緊緊環住他的腰:“若是他為難我,現在還能跟二哥在一起嗎?二哥又不是不知道,他很兇的!我現在就去瑨王府,看看有沒有從柳的消息。”


    他敷衍的笑笑,心頭掠過陣無力感,以蕭涼宸的為人,斷不可能輕易答應她派人去找從柳,心疼的理理她的長發,是你在拿自己交換嗎?他輕吸口氣:“我和你一起去!”


    她支吾了一下:“二哥在煙雨坊候著消息就是,無影和我一起去!”


    又豈能猜不透她心中的想法呢,怕自己擔心、怕自己與蕭涼宸起衝突,但隻要她開口的,還能不應允麽?他強抑下心中的擔憂,吩咐無影:“無影,好好照顧她!”


    無影頜首應是。


    “我也去,我也去!”謝翎兩眼放光。


    殷瀟庭皺眉,迴頭瞪了謝翎一眼:“你以為是好玩的事麽?”


    “在下可以替二公子保護令妹啊,若是那個什麽王爺敢為難令妹,本公子一定為令妹出頭!”謝翎無視殷瀟庭不屑的目光,快步跟著殷灼顏兩人出了煙雨坊,直往瑨王府而去。


    謝翎打量著眼前氣派非凡的府邸,晃著腦袋吟道:“一入侯門深似海哪!”


    她嘴角一揚,笑了一笑,有點澀:“那可不是,不知道入了謝公子的府門是否也是深似海呢?”


    謝翎嘿嘿笑著跟著進去,剛進大門,萬喜已快步上前,笑吟吟行禮:“王妃!”


    “石晏呢?”


    他幹咳一聲:“王爺在書房!”


    殷灼顏不悅的瞪了萬喜一眼,加重語氣:“石晏呢?”


    萬喜氣短的重複了一句:“王爺在書房!”


    謝翎皺眉打量著萬喜,不滿的哼了一聲:“你這人怎麽這樣?問你石晏在哪呢!”


    “王妃!”萬喜扯扯嘴角,一早奉命侯著,隻為傳這一句話:“王爺在書房!”


    她咬咬唇,輕吸口氣,笑著對謝翎道:“謝公子,瑨王府的翠景園倒是挺不錯,而且有個人我想引見給公子認識,公子意下如何?”


    謝翎瞟了瞟萬喜,眨眼想了一下,點點頭。


    “王妃,我在此處候著,順道等消息!”未等她開口,無影識趣的說道。


    殷灼顏臉熱的點點頭,與謝翎往翠景園而去:“萬喜,淑夫人呢?”


    “迴稟王妃,淑夫人正在翠景園。”


    “倒是有些巧呢!”


    萬喜撓撓頭,囁嚅道:“王妃,小的領這位公子去翠景園,請王妃前往書房!”


    她頓住腳步,瞪起眼,動動唇卻未說一字,揚了揚下巴:“謝公子,直接找淑夫人!”


    “那是自然!”謝翎跟著萬喜往翠景園而去。


    殷灼顏穿過重重迴廊進了明晴院,立在書房外,腳步躊躇不前。


    “你要在門外站到何時?”冷冷的聲音自房內而出。


    她深吸口氣,甫一推門而進,倏的落入濃厚氣息的懷裏,密密的吻紛紛而落,雙手忙抵住他的胸膛:“我——”


    “不許說話!”他毫不退卻,肆行如浪蝶狂蜂。


    林婉微微一笑,欠身:“見過謝公子!”


    謝翎拱手,連連道:“失禮、失禮!”


    “果真如王妃所說,謝公子確實是個有意思的人兒呢!”林婉引謝翎進了水榭。


    “她還說我什麽了?”謝翎眸放亮光,見水榭中的宛妙女子,笑吟吟拱手:“在下見過幾位夫人!”


    曼瑤柔柔的看著謝翎:“公子可是王妃的好友?”


    謝翎倒吸口氣,眼神在幾人身上流轉,直搖頭:“真是美人,美人!瑨王爺能得幾位佳人,羨煞旁人也!”


    習玉嬌嗤笑一聲:“喲,不愧是王妃的好友,竟連說話的語調也是有些相似呢!”


    “謝公子,請坐!”


    謝翎優雅入座,嗬嗬一笑:“各位夫人,冒犯、冒犯。”


    賀語蓉嬌笑:“真是有意思的一位公子呢,王妃的魅力那可是橫掃千軍哪,竟連如此俊秀的謝公子都收入身邊。”


    習玉嬌掩嘴偷笑道:“那可不是,謝公子,可是與王妃一同迴府,不知王妃如今在何處?”


    謝翎憨憨笑著:“料是在王爺書房,想來是與王爺商談找人之事!”


    幾人頓時神色各異,若說當日殷灼顏留在他書房能瞞過府中的所有人,但唯獨瞞不了她們幾個,無需去確認已知是怎樣的事實。林婉微微歎了口氣,岔開話題:“已經好些天了,也該有些消息了!”


    “若瑨王爺的人都找不到,也無計可施了!”


    “謝公子放心即是!”林婉一邊寬慰著,一邊暗忖,他如此為她,是不是意味著那些責罰已不再計較,而她,是否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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