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花背著一捆柴下山,心裏挺高興的,她今天剛進山就看到了一群野雞,眼疾手快打了兩隻,此刻就晃晃悠悠掛在柴捆子上。


    入秋的山雞最肥美,迴去弄點兒蘑菇和菜幹燉一鍋,中秋節的葷菜就成了。


    家裏本來不缺柴,她今天上山就是為了打獵。靠山吃山,田大花隔三差五就會進一次山。這樣的深山老林子,田大花是心存敬畏的,她也不敢隨便亂闖。


    薑家村四麵環山,但所處的位置並不深入,恰到好處地坐落在山坳裏,而村民們平時活動的山頭也都是有數的,群山層層疊疊,綿延不盡,即便是村民活動的山頭也沒有路,頂多能看到一些常年踩踏的痕跡,再深入,就人跡罕至了。


    像這樣進山打獵,村民們多是結伴上山,人多壯膽,互相好有個照應。可田大花不行,她一個女人家,整天混在一群男人裏頭進山總不好。


    敬畏歸敬畏,她對這深山並沒有多麽怕,因此她總是一個人進山。


    山林一片靜寂,偶爾傳來幾聲鳥叫,田大花一手拎著野雞,一手拿鐮刀撥開雜草藤蔓往前走,轉過一處山澗,下了前麵那個山坡就到村子了。


    她正在往前走,突然聽到一陣沙沙的聲音,田大花轉頭看過去,隻見不遠處半人高的雜草簇動,她立刻往後旁邊退了一步,背靠一棵大樹。


    緊接著,一個黑色的大家夥從草叢中鑽了出來。


    四目相對,赫然是一頭偌大的野豬,膘肥體壯,毛色黝黑,豬頭後邊的鬃毛豎起多高,嘴裏長著長長的獠牙,此刻正微低著頭,嘴裏發出哼哼的聲音,兩隻小眼睛緊緊盯著田大花。


    好大的野豬,怕得有三百多斤吧,田大花心裏一陣興奮。


    深山藏野獸,其實豹子和熊瞎子們一般隻在固定範圍活動,都在深山老林子呆著呢,並不會輕易跑到經常有人活動的山頭,野豬倒是會在冬天餓極了下山,可眼下這入秋時節,山裏食物豐富,野豬也很少跑出來,尤其這麽大的野豬。


    深山遇上野豬群算倒黴,不過要是遇上一隻單溜的大野豬……田大花盯著那隻野豬,心裏衡量了一下,這家夥性情兇猛,皮糙肉厚,一身的油皮跟披了鎧甲似的,鐮刀都砍不進去,山林裏就連豹子和狼都怕它三分。


    戰還是逃?逃當然是最識相的,可你一逃反而露怯,逃也未必逃得掉,再說眼前明明是兩三百斤香噴噴油汪汪的野豬肉啊,機會難得。


    田大花心裏衡量著,暗暗握緊手裏的鐮刀,可還沒容她動作,野豬嗷地一聲,猛地向她衝了過來。


    田大花手中鐮刀一伸,勾住身後的粗樹枝借力一縱身,立刻靈活地躍出多遠,野豬嚎叫著,肥壯的身體一擺,居然硬生生折返過來,對著田大花又衝了過去。


    田大花手一揚,順手把鐮刀砸了過去,鐮刀尖直奔野豬的腦袋,野豬挨了一鐮刀,卻也沒能把它怎麽著,惹怒了的野豬一聲嚎叫,更加兇猛地衝了過來。


    田大花就借著這工夫,縱身一跳,攀著樹枝身體一翻,三兩下爬到了兩米多高的樹杈上,野豬重重撞在樹樁上,大樹晃了晃,野豬自己也撞得退出一兩步,惡狠狠盯著田大花,嚎叫著掉轉頭開始用獠牙掘樹。


    田大花身體是翻到樹杈上了,可她身後背著的柴捆子卻拖了後腿,長短不齊的木柴被雜亂的樹枝卡住,田大花頓時有些狼狽了。


    她攀住樹枝,一手扯下柴捆子拎在手裏,身體順勢爬到樹杈上坐著,看看下邊發怒的野豬,把柴捆子拉到跟前,一根根抽出木柴往野豬身上丟。


    山民砍柴,都是揀的枯樹枝,因為新鮮的樹枝根本沒法燒火,再者鮮樹枝死沉死沉,背下山可不容易。這樣的枯枝幹柴丟到野豬身上,幾乎沒有殺傷力的。


    田大花就那麽信手一扔,卻出奇地準,木柴一根接著一根如影隨形,準確砸在野豬頭上,故意戲弄似的,惹得那野豬暴怒嚎叫,來迴地橫衝直撞,碗口粗的小樹都直接撞歪了。


    田大花一捆木柴丟完,樹下的野豬唿哧唿哧喘著粗氣,已經沒了剛才的脾氣。田大花瞅準機會跳下樹,也沒敢太靠近,她四下看了看,抱起一塊笆鬥大的石頭,拋皮球似的對準野豬的腦袋砸了過去。


    因為不放心,田大花又給野豬補了一石頭,看著那頭野豬再也不可能逞威風,才收拾滿地木柴重新捆紮好,兩手拎起野豬往肩上一扛,踩著雜草山石繼續下山。


    她神色平淡,腳步輕鬆,纖細嬌小的身體扛著足有三百多斤的野豬,一手拎著柴捆子,柴枝上還晃晃悠悠掛著兩隻野雞……那畫麵,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


    ☆☆☆☆☆☆☆☆


    田大花走到村邊,就把野豬和柴捆子丟在地上,自己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休息。不多會兒,村裏三嬸帶著兒媳經過,田大花便招唿她們過來幫忙。


    兩人走近了,一看地上的野豬,立刻大唿小叫起來。


    “哎呦,這麽大的野豬,嚇我一大跳。大花你怎麽打死的?挖陷阱還是下套子?下套子也能套住這麽大家夥?”


    “嗐,我哪來的本事打它呀,就算是白撿的。”田大花笑著說,“我今天上山砍柴,冷不丁遇上這畜牲,差點沒把我嚇死。可算是我命大,走了好運,我嚇得往旁邊一閃,這家夥猛衝過來沒刹住,一頭從山崖上栽下去了,摔在石頭窩裏半天沒爬起來,我就趁機扔石頭砸,硬把它砸死了。”


    “還真是石頭砸死的。”三嬸彎腰看看明顯被大石頭砸過的野豬腦袋,用腳尖小心地戳了一下,“大花呀,你說你可真是好運氣,這麽大的野豬可真少見,這下子你家就能過個肥肥的中秋節了。”


    三嬸子繞著野豬嘖嘖羨慕,她的兒媳也在一旁跟著附和,婆媳倆都背著藤筐,看來是要下田幹活。


    田大花就笑道:“三嬸子,弟妹,你們婆媳倆這是要幹啥去呀?要是不著急,辛苦你倆搭把手跟我抬迴去,等收拾好了,我給三嬸挑一塊頂好的肥肉。我這一路想把它拖下山,拖也拖不動,可真是累得沒力氣了。”


    “行行行,這話說的。我們原本是要去田裏扒紅薯,反正也不急,正好幫你抬迴去。”


    三嬸子說著,忙招唿兒媳過來抬野豬,田大花於是把柴捆子背在後背,三個女人合力抬起野豬往迴走,野豬實在太大,盡管是幹慣了農活的村婦,身體健壯,可三個女人抬著野豬仍是顯得很吃力。


    一進村,就引來了村民轟動圍觀,七嘴八舌地問這問那。


    都沒輪到田大花怎麽說話,三嬸子就大著嗓門給村民們講“野豬跳崖田大花幸運撿到”的故事,那繪聲繪色的樣子,似乎她才是親曆者,引得村民們嘖嘖出聲。


    見她們三個女人抬得吃力,幾個男村民便自覺過來幫忙換手,抬著野豬走在前邊,田大花就背著柴捆子跟在後頭。村民們熱切談論著,田大花笑盈盈聽著,偶爾應答兩句。


    “這麽好的運氣,嘖嘖,大花,你今天可真是賺大了。”


    “就是就是,這麽大的野豬,昨天村裏幾十口子人進山打獵,除了那些兔子、野雞,也沒見打過這麽大的野豬。”


    田大花笑著迴應:“可不是賺大了,我哪知道會遇上這畜生呀,嚇得膽子都破了。幸虧我躲得快,還以為今天要被它啃了呢。”


    “就說你福大命大,它沒啃著你,反倒讓你吃它的肉了。”


    三叔這話引來一陣哄笑,田大花笑著接了一句:“三叔,都說你是咱村裏的一把刀,一事不煩二主,正好你等會兒幫著收拾了,晚上讓我公爹請你喝酒,我把那豬大腸、豬肺都給你炒了下酒。”


    “好說,炒大腸記得多放點兒紅辣椒和醋。”三叔爽朗地大笑。


    小山村就是這樣,民風淳樸,村民們都很熱情直爽。整個村子統共隻有幾十戶人家,全都姓薑,據說往上數幾代都是一個老祖宗。村子四麵環山,幾乎避世而居,淳樸而又寧靜。


    田大花喜歡這個地方,也喜歡這樣的生活。


    田大花跟在後頭,幾個村民說說笑笑抬著野豬往前走,田大花的家在村子東邊,跟村裏其他人家一樣,一處素淨古樸的院落,一排青石茅草的房子,都來自這山上就地取材。


    大門一開,兩個七八歲的孩子飛跑出來,歡快地撲到田大花身邊,一左一右拉著她。


    “大嫂你迴來啦?這野豬是你打死的?可真嚇人,它沒咬著你吧?”


    左手邊的女孩紅色小褂,紮兩條翹翹的小辮子,抱著田大花的胳膊親昵撒嬌。


    “媽,你可真厲害,怎麽打死的?”右手邊的男孩也抱著她的胳膊晃悠,馬上又踮起腳去扯她背上的柴捆子,嘴裏嚷嚷,“媽,你累了吧?快放下,我幫你背柴。”


    “沒咬著我,它自己摔死的。”田大花放下柴捆子,順手摸摸男娃的頭,“石頭,福妞,咱們晚上燉野豬肉,燒野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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